第22章
謝清風只當小崽子沒聽清,剛要轉移話題,後者卻攥住了他的衣袖。
他低頭去看卻愣住,露出的一截手腕瘦骨嶙峋,上面還有青紫,他一把握住,將小崽子外面罩著大了不少的衣服推上去,果然都是新傷舊傷交疊。
謝清風這兩年跟著師父心境平和不少,此刻小胸膛劇烈起伏,很是憤怒:「是誰打你的?冷宮裡的大太監?」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捨得下得去手?
小崽子又重新垂下眼,迅速收回手,遮掩身上的傷,沒回答謝清風的話,卻也沒否認。
謝清風暫時壓下怒火:「我先給你塗藥,等下跟你一起去找打你的,我給你出氣。你別擔心,我給你做主,不行還有我師兄們,我師父可是國師,很厲害的。我剛跟著師父學了兩年,但學藝不精,剛剛就看錯了你的命格,回頭還得好好學……」
這時候的謝清風還沒長成往後一板一眼的模樣,瞧見年紀相仿的小孩,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他剛回宮,師兄們年紀大了他很多,說不上話。
師侄兒雖然差不多,但他是長輩,要有個長輩的樣子。
小崽子沒有再躲,乖乖讓他上藥,垂著眼聽著謝清風說著有些沒的,更像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注意到傷口的疼痛。
他想說自己一點不在意,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瞧著綳著小臉認真給他塗藥的謝清風,黑漆漆的瞳仁黑白分明,感受到對方動作的溫柔,眼眶有些熱。
謝清風直到塗完才鬆口氣,卻對上小崽子蹲在那裡亮晶晶的目光,像是一個小狼崽子,卻格外親人。
「你……不怕嗎?」只除了小崽子說的話聽不懂。
謝清風蹲在他面前,伸手比劃一下兩人個頭:「怕你?」
小崽子搖頭,說得話更聽不懂了:「我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的命格,和我靠近的都會倒霉的。」
謝清風:「什麼?雖然我學藝不精看錯你的是那啥命,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天煞孤星的命格,誰告訴你的?」
小崽子小眉頭卻緊皺:「他們說的。」
謝清風不知他們是誰,拍著胸口保證:「你放心好了,你絕對不是。」
後來謝清風帶著小崽子回了冷宮,表明身份找到平時欺負小崽子的大太監,恐嚇一番,離開前還偷偷給對方貼了一張霉運符。
這是他頭一次幹壞事,但這大太監這麼壞,明面上不能給師父招事,私下裡可忍不了。
謝清風剛來宮裡,只知道冷宮的人不能隨便離開,有心想帶走小崽子也不行,打算回去和師父說說,不行調到他身邊當個書童也行。
離開前把師父給的護身符給了小崽子,有事可以去國師殿找他。
謝清風回去后本來想找師父問問帝王命的事,誰知師父今晚沒回宮,他只能等等。
當晚他感覺到自己送出去的護身符不對勁,怕小崽子出事,半夜偷摸離開國師殿去了冷宮。
剛好碰到有人趁夜色打算弄死小崽子。
謝清風寡不敵眾,衝過去前燃放了師父給他的護命信號煙。
於是那一晚,好消息是他與小崽子小命嗚呼前被禁軍救了。
壞消息是半夜護命煙火在宮中轟的一下綻放,把皇上以及整個宮內外都驚動了。
他進宮乾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一己之力一夜讓自己在宮中出名了。
第二件大事面聖的時候帶著小崽子,無意間揭發了當時貴妃四年前為自己皇子換命格一事。
四年前貴妃與一位宮婢同時有喜,國師當時雲遊在外,宮外一道人替貴妃算了一卦,說她即將誕下的皇子天煞孤星克雙親,那宮婢卻會生下擁有帝王命的皇嗣。
貴妃決不允許出現這種可能性,同時生子當晚,宮婢難產誕下一子,成了天煞孤星命。
而貴妃所生的卻是帝王命。
兩個孩子的命格從一出生就被換了,但改一子容易,小崽子命格太硬又是帝王命,無法改變,只能在國師回宮前讓他被皇上厭棄扔到冷宮自生自滅。
所以當時除了被批天煞孤星克雙親外還會克兄弟姐妹,當時有子嗣的嬪妃坐不住了。
剛好只是一個宮婢所出,皇上嫌上奏的摺子煩,加上也怕影響自己的命,將人關在冷宮尋了宮人照顧,不得召不許出冷宮。
時間久了,皇上不過問,自然備受欺負。
為了怕國師回來看出端倪,貴妃還讓那道人每個月取一次小崽子的血寫成的符紙讓自己的皇子佩戴,足以以假亂真,瞧著像是真的帝王命格。
國師回宮后也沒見過貴妃之子幾次,瞧著的確是帝王命,也就沒發現不對勁。
更何況,後來又出宮遊歷順便修鍊兩年,更是讓貴妃鑽了空子。
本來今晚是算出的好機會,天時地利人和,只要小崽子一死,能徹底換命,卻被謝清風機緣巧合下破壞了。
謝清風一己之力讓貴妃幕後做的事揭露,國師也是個護徒弟的,知曉前後真相,也要求嚴懲。
皇上雖然平時喜愛貴妃,但更在意的是他的皇位,是他景家的江山社稷。
貴妃企圖將手伸到朝政立儲上,犯了大忌,加上國師頭一次這麼震怒,也為了震懾後宮的人,將貴妃打入冷宮,皇子也一併貶為郡王,趕去封地了。
謝清風再醒來時是被郝吉鑫推醒的,他揉著眉心,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的。
這麼多年前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夢裡,他竟是依然記得這麼清楚。
不過想想當時的情景,即使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揭露這一切,只可惜事後他被師父「罰」了,閉關三個月,潛心好好修鍊。
等他再出關的時候,小崽子已經成了正兒八經的皇子。
他遠遠瞧過幾次,看到他過得好也就放心了。後來師父怕他被貴妃一派私下裡報復,就不讓他怎麼出國師殿了。
如此過了幾年,再遇到小崽子,絲毫瞧不出小時候那般乖巧親人的模樣了。
他自己性子也愈發沉穩規矩。
兩人漸行漸遠,後來見面也是陌生的,只除了後來三師兄有次偶然提及已經被立為太子的小崽子,說當年他被罰閉關的時候小崽子每天跑來找他,從天亮等到天黑,問什麼也不說,知道他關禁閉出不來依然每天都來都等,後來不知道哪一天就沒再來了。
謝清風那時候已經開始痴迷修鍊,性子也愈發冷淡,加上已經過了這麼久,他聽完也就只是聽了。
更何況,小時候的那點交情,怕是對方早就記不清了。
謝清風和郝吉鑫到了B市先去找了一處下榻的酒店,等明天一大早章家會派車來接他們去老宅。
到時候會幾個高人一起見章老爺子。
郝吉鑫看謝清風在飛機上沒睡好,趕緊催促謝清風去休息,養精蓄銳,等明天好好一鳴驚人。
謝清風無奈,回了自己的房間,洗漱過後並沒有再睡覺,而是打坐。
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晚上打坐的效率格外高,甚至感覺四周的靈力似乎多了不少。
謝清風沒多想,覺得應該是這裡靠近山的緣故,靈力強一些。
而另一邊,大景朝御書房。
景帝寫下最後一筆,看向旁邊拿著玉璽的大太監,伸出手。
大太監渾身都在抖,眼圈通紅,強忍著難過不想遞過去,禪位詔書一旦蓋上印記,就再也沒辦法改變了。
更何況,皇上是打算……
景帝並沒看他,接過玉璽,印了上去。
從此之後,他不再是大景朝的皇帝,而是一個閑散王爺。
大太監白著臉,最終瞧著放到他捧著托盤上的詔書,驀地跪地,最後磕了一個頭:「老奴……跪拜恭送皇上!」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喊皇上了。
自從四年前國師以身殉國出事,皇上就不太對勁,後來大道長他們回宮,情況不僅沒變好,反而連太后都不對勁了。
時間久了,他才知道了太后與皇上之間的約定。
饒是大太監知道皇上因為國師的死……可怎麼也想不到皇上竟然為了國師要以身犯險。
偏偏當初的大道長如今的國師不僅沒阻止,甚至連同另外幾位道長開始尋國師蹤跡的辦法。
大太監覺得匪夷所思,人已經死了,怎麼尋都不可能。
他甚至覺得五年後十年後也許尋不到,時間久了,皇上念頭也就淡了。
可誰知離四年還剩兩個月,竟是真的讓大道長他們尋到了。
大道長當了四年的國師,皇上禪位,之後成與不成,大道長也會辭去國師一位,至此離宮修行。
這也是皇上怕自己一旦出事會牽連幾位道長,所以他成了閑王,日後行蹤不定,生死不知。
景帝看他一眼:「起來吧,朕已經為你尋好後路,日後……出宮去吧。」
大太監跪在那裡額頭抵著地面,許久,直到腳步聲遠去,他也沒起身。
景帝到小金庫時,太後身邊的姑姑欲言又止,最終跪下:「皇上,娘娘說您要是改了主意……如今還來得及。」
即使禪位立的新帝是太后選的,但也不得不承認,哪兒哪兒都不如面前這位。
景帝沒有理會她,徑直朝殿門走去,他踏進后,無數黑衣暗衛出現,將整個小金庫外守得密不透風。
隨著殿門合上,景帝看向正中間的法陣以及大道長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