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與監獄一十四
「我確實說過原料比是1比5比3，但你這樣，不太對吧。」湯看著過分小心謹慎的瘸子，有些無奈。
也許是鍊金術士的職業，讓他對於原料的配比如此精準，精準到需要用天平和砝碼進行測量。
瘸子沒有搭理他，還在自顧自的測量，確保原料配比的絕對精準。
哎，湯心裡默默嘆氣，就算是配火藥，這樣的方式也過分精準了吧。
「我們需要幾斤原料，不需要這樣追求精確吧。」
「精確是鍊金術士的保命技之一。」瘸子還在仔細的觀察天平「哪怕是幾斤，幾，幾斤？」
幾乎是立刻，瘸子就停止了手頭的工作，緊接著把天平往桌子深處推了推，明示自己完全放棄精確配比的想法了。
緊接著翻翻找找，終於在靠牆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金屬棒子，隨即走出屋外。
「幹嘛去？」湯有些疑惑，瘸子平時沒這毛病啊，怎麼現在一言不合還離家出走了？
「做個桿秤。」瘸子頭也沒回，走在雪上。
桿秤，和天平一樣，人類再一次運用槓桿原理製作的，簡易工具，雖然簡易，但在格洛玻，無論是北大陸，金沙十七國，還是南大陸，運用的歷史早就超過千年。
你可以把它直接看成一個大號天平，雖然精確度稍低，但其誤差也基本出現在大號秤砣磨損和秤桿自身形變的問題上，原理來看，它能做到和天平一般的精準度。
瘸子現在做的這個，屬於桿秤的基本異形體，並不靠秤砣測量基礎重量，究其原因，不過是監獄里沒有現成的斤數秤砣而已。
由一根母尺確認單位，將木頭依照母尺等體分好，繩子系在中心點，這樣只需要調整繩子的位置，結合木頭上的單位，就可以大致確認配比。
也算是那個時代的格洛玻，鍊金術士們在不需要精確配比情況下，常見的工具之一了。
磷礦粉末重量未知，胡亂地舀上幾勺，具體到底多重全憑瘸子的手感和六柱神的天意。
放在筐里，調整繩子位置，直到五個母尺長度為止，之後往另一個筐里舀硅石粉末，待木頭大體平衡后，其材料比就是1比5。
依照這種方法，在不更換磷礦粉末筐的情況下，就可以得出1比3的碳粉。
按照湯的說法，加入少量水，徹底攪拌混合，用從廚房偷出來的小餅乾模具，統一壓製成大概5厘米的圓餅，小心的碼到水瓮里。
這點事情，兩人一直干到接近中午，確實，整個監獄里，除了瘸子，恐怕也沒人願意幹這種事情。
好奇心才是第一生產力啊。
看乾的差不多了，瘸子拿起木柴，吹了吹，就要往水瓮里扔，趕忙被湯攔住了。
「幹啥啊？」湯拉住他的手，近乎已經是機關槍般的語速了，自己可不想再干一下午印煤球子的工作了。
「不是真空嗎？」
此話一出，湯哈哈大笑起來。
「真空和拔火罐，是兩件事啊。」湯並沒有嘲笑的意思，頓了頓，仔細想想，拔火罐確實也是真空，這樣說並不太準確，只能接著解釋道。
「拔火罐確實是真空的一種，但是不是咱們需要的真空，你懂嗎？真空度不同。」
無論瘸子能不能聽懂，這就是湯能給他解釋的最大的範圍了，自己也不是老師，瘸子也沒接受過系統的教育，搞知識這件事，三分天註定，七分靠自己，剩下的九十分，就真的靠悟性了。
「哪怎麼才能得到你要的真空度呢？」在這種湯看來是知識，外人看來是旁門左道的事上，瘸子從不犯糊塗，拿出筆記本，認真的記錄起來「拔火罐是真空度小了還是大了？」
「大了，大多了。」又突然覺得，如果不引入pa這個概念，僅僅說大了，好像也不貼切，單單從真空度來看，又是小了。
「也，也小了。」湯死命的薅住自己的頭髮，這玩意真的解釋不清楚啊，只能岔開話題「不是有魔法師嗎？」
「嗯？」瘸子愣住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湯的解釋而愣住了，還是提到魔法師這個愣住了。
過了半響，才開口道「這幾天一直請梅林來，沒叫人家休息，而且，而且，這個，而且。。。」
湯擺擺手，示意瘸子可以不用說下去了，意思很明顯，而且你一個哥布林，我怎麼叫魔法師來呢？
腦子裡確實能蹦出幾個真空製造方法，但就現在來看，它們的實現都需要一個關鍵——一個有著多年經驗的手工藝人。
真空，從其被人類發現伊始，就沒有逃過被抽的命運，至少在湯零碎的記憶里，是這樣的。
從最早的水式抽氣，到後來的空氣，活塞，迴轉式，其原理都一樣，那就是，儘可能把容器里的空氣，抽乾淨。
流速大的地方壓強小，所有的真空泵，本質原理都有沒逃離開這句話，但問題是，抽真空不是拿吸管嘬柿子，一個真空泵的建立，需要普通人看起來花里胡哨的複雜線路里，慢慢流轉。
這根本就不是現在的湯能做到的，哪怕真的能找到願意做迴旋或者擴散泵的手工藝人，材料又是一大問題，需要一種能隨時塑性且韌性較大的材料。
湯不斷地搖頭，在腦中否定自己的計劃，他發現在現在這個時間段，自己似乎沒有那麼多的選擇。
要麼快，要麼重，要麼又快又重，想把空氣抽出來，無非就是這樣，能夠避免大氣壓影響從而。。。
湯死死的盯著掛在樹上的桿秤，大氣壓！
「你知道水銀嗎？」看似不著邊際的一句話，是湯最後的突破點。
「屋子裡還有幾罐。」瘸子也不是長在湯肚子里的蛔蟲，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還是認真的記上筆記。
在置換這個概念還沒有出現的時候，格洛玻的鍊金術士，就已經可以熟練的運用水銀做出各種和金有關的反應，這也是為什麼大部分鍊金術士壽命都不會太長的原因。
那個時候，身為鍊金術士，你要是沒徒手接觸過水銀，沒在房子里留上幾罐子，怕是會被同行不齒，甚至更古早一點，因為其顏色接近銀，導致水銀被大肆宣揚為液體補品，可惜的是喝過的都死了，沒什麼味道上的記錄。
「很早以前，一個叫托里拆利的大哥，用一根破管子，和一池子水銀，證明了大氣壓的存在，稍晚幾年，人們猜測，管子里有一部分空間，就是所謂的真空。」
湯的語氣愈加興奮，瘸子當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只是看他停止后，邁著拖拉機般的身軀，把屋子裡的水銀搬到外面。
「還需要一個，T字型的管子。」湯指著樹上掛的桿秤，手指不斷在空氣中畫出T字。
「那不就是。」瘸子看著桿秤，又看了看湯的手指「分流管嗎。」
鍊金術士的工作，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評判，對於國王，當然是希望他們真的能煉金，對於湯，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浪費燃料，而對於鍊金術士本人，探索煉金配方，就是主要工作之一。
很久以前，這些人就發現，某些物品混合的時候，要麼會散出引人咳嗽的濃煙，要麼會噼啪作響，有些嚴重的，甚至會發生爆炸，威力不亞於火球術。
也就在那個時候，由金屬打造，長約一米的分流管出現了，無論是固體還是液體都可以使用，尤其是在混合兩種沒有配方的物品前，最建議使用，畢竟你也不知道下一次出現的是黃金，還是爆炸。
兩人把水瓮用粘土重新分口，插在分流管短口處，再找個架子架好，分流管直接豎起來，爐子放好，防毒面具戴好。
雖然叫防毒面具吧，但湯才發現，瘸子這管子里，沒有任何東西，只是單純的拉伸了長度。
隨著水銀不斷從管子上方的開口處注入，流經水瓮的密封口，再到下方排除，水瓮中的空氣也會被不斷抽走，循環此步驟，最終形成，真空。
想要保持這一狀態也很簡單，只需要保證管子里的水銀一直高於密封口即可。
迴轉水銀真空泵的原型，托里拆利真空泵。
「其實還有個難點。」兩人抽了很久，最終都固定好之後，湯才緩緩開口「雖然不用一千四百度，但是真空制紅磷，也需要將近一千度才行。」
瘸子知道，活還沒幹完，但他實在懶得說話了，只能聽湯默默講解。
「簡單來講。」湯從房子里拿出兩個管子「死命吹就行了！」
夕陽西下，兩個物種，一個拖拉機，一個哥布林，半跪在爐子的通風口處，瘋狂的朝著管子里吹氣。
「不是，這得吹多久啊！」瘸子第一次沒有感受到研究配方的快樂，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選擇稱為鍊金術士了。
「我也不知道。」湯已經說不出話了，煙嗆的嗓子沙啞「別停！添柴！」
隨著水瓮被敲開，紫紅色的熔融塊狀物散落一地，湯知道，成功了。
那一夜，監獄里的守衛急瘋了，他們圍著監獄瘋狂的尋找湯，甚至一度感覺應該報告出去，湯越獄了。
直到梅林輕鬆的說出那句話。
「我看到了，他就在瘸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