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專家會診

一床難求，好幸運啊。愛人住進消化內科，因為沒有床位，還暫時住在女病房，三個女人一台戲，女病房比較熱鬧，雖然都是各種癌症，但是看不出每個人的痛苦和掙扎，人人都學會了面對現實和過好當下的今天，至於後面的日子是苦是甜，是死是活，已經沒有人在意。我們很受氛圍的感動，很受女人們豁達的精神境界，我不如她們，我默默地觀察著她們在與死神交戰。

每天我陪著愛人進進出出，拿著各種檢查單去各個檢測科室做檢查，光CT中心就去了好幾次，所有器官都進行了全方位的加急加強申請檢查，特別是對胸部和腹部的CT的加強掃描，內科主任拿到所有報告，高興地告訴我們，所有檢查顯示，癌細胞還沒有轉移到胸部和腹部，這樣就有了手術指針和手術意義。但這不代表，高枕無憂。

消化內科的主任和普外科主任在查看了所有的檢查資料後果斷作出抉擇：立即手術。

這是一個腹部大手術，切除病灶，切除全胃，就意味著少了一個重要器官，沒有了胃，食物就沒有儲藏和磨嚼的消化功能了，吃下去的食物直接到了腸子，那腸子能夠裝多少食物呢？食物在腸子里能夠呆多久呢？又怎麼能把食物蹂躡成泥呢？那麼一根小小的直腸子，又能容納多少食物？

疑慮一個接一個，陳主任安慰我們，每次少吃一點，吃多次餐數，還要吃軟的食物，類似麵條、稀飯之類，始終保持一點一點的進食，才能一點一點的被消化吸收。強調，目前，必須儘快切除病灶，割除所有胃部附近的淋巴結，以防後患，要儘快手術。

陳岳祥主任還說，就這樣，還不能保證已經轉移的癌細胞在哪裡躲藏著，我們的CT並沒有發現它們，癌細胞無處不在，兇險無處不在。只有切除了胃和胃淋巴病理才可以知道癌細胞的轉移程度，CT掃描，即使是加強掃描也只是目測的表面組織，深層的癌細胞是看不見的，轉移必定是在路上。

消化內科陳岳祥主任是號稱醫院一把鏡（胃鏡中心的第一把鏡），在與外科會診的阮燦平主任號稱是醫院普外科第一把刀，愛人在這兩位主任的會診下，確認周三手術。兩位主任告誡我們風險，如果打開腹腔，肉眼目測有多處的淋巴結轉移我們就關掉腹腔停止手術了。兩位主任說，從各種報告單來看，打開腹腔就關掉腹腔的概率很小，但也不可小覷會有現實存在的可能，我們默認。

消化內科的所有檢查已經幫助外科完成了術前準備就緒，11月16日——19日每天上午下午都在整個醫院上樓下樓忙乎做各種檢查。20日、21日是雙休，周一22日就直接轉入外科了，轉入外科病房就直接進手術室了。在轉入外科之前，和在手術之前，愛人在雙休的日子回了一趟家，與兒子進行了深度交流和溝通，並轉交了家中的所有債務和賬務。

愛人對兒子說，我這是胃癌晚期，手術中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從現在開始，你接手家中的所有債務、財務。兒子不願意接手，說，現在科學這麼發達，醫療條件這麼好，不會有事的，要相信科學。愛人也用「要相信科學」來說服兒子，我們必須相信科學、尊重科學，尊重「晚期」。

父子倆用了一下午時間銜接了家裡的所有的財務和賬務。愛人對兒子說，你早晚要接手家裡的財務，我就是過了明天手術的這一關，但是後面的難關就像鬼門關一樣，

一道一道，一坎一坎，不知道會是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在哪個鬼門關就過不去了。我聽了離開座位轉頭抹眼淚。

晚上，我陪著愛人回到醫院。我說，你把家裡所有的財務、賬務交給兒子放心嗎？不怕他把我們一輩子的心血和奮鬥的資產揮霍掉、或流失掉、或投資失敗掉？愛人很欣慰地說，通過兒子回國十年來的觀察和他的奮鬥、鍛造和他的成長之路，他已經是真正的男人了，我信得過他。我很欣慰愛人對兒子的認可和評價。兒子的確如此，我也是這樣的看法，兒子很優秀。

但是我怕，我的某些觀點和愛人有分歧的地方，誰知，我們對兒子的看法竟然不謀而合。愛人移交所有銀行賬務和銀行債務以及需要按月付息的銀行賬單和私人借款按年付息債務和賬單。

明天我們就要轉入外科了，就要進入切除全胃的大手術的環節，凶多吉少。我在考慮：即將手術前，要不要告訴愛人家族的老姊妹們，和我的老姊妹們？

手術台上會發生什麼？完完全全不可預測？

曾經我們討論，這次的病案不要告訴家中的哥哥姐姐們，他們都以年事已高，已經沒有精力和能力了，十年前的愛人那場搶救，他們都還年輕十歲，那是不能與今天的歲月相比較的。最大的大哥已經快90歲了，最大的大姐也有80歲出頭了，我們一致意見不和他們說我們的病案。每個人都會生病的，每一家也都在生存的水深火熱之中，不說個人之痛，我們說好，讓他們平靜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