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惻隱之心

愛人明天就要轉入外科手術了，我的心一直在絞痛，我們為了保命，我們選擇了進行全胃切除術，沒有胃了，還活著個什麼勁啊？

胃有四大主要功能。其一，儲存食物功能，進食時胃底和胃體部的肌肉產生反射性的舒張，而幽門是關閉的。這樣便會暫時停留在胃內進行消化。其二，消化和吸收功能，通過胃的蠕動及胃酸、胃蛋白酶的分泌等對食物進行機械和化學的消化。其三，分泌功能，胃可分泌胃液及胃泌素，胃動素，生長抑素等。其四，防禦功能，胃的黏膜屏障、胃酸、分泌型免疫球蛋白lgG，lgA以及淋巴組織等，可防止病原微生物及異物的侵入。

不說胃的這四大功能沒有了，即吃進體內的東西主要通過胃來消化。沒有了胃，吃的東西可能就消化不了，從而會出現腹脹、噁心、嘔吐、食慾下降等表現。所以胃的消化功能是很重要的。那麼嚼嚼（juejiao）的滋味也無從體現了，生命的質量一下子滑到冰點。

還有，手術台上究竟會發生什麼？愛人為什麼在胃鏡中心出血下不了檯子之際，給我發來微信的「遺囑」？還有，愛人術前周日回家與兒子交接了家中的所有的財務、賬務、債務，是不是考慮手術台上會發生什麼？

愛人是他們家中父母乃至哥哥姐姐最疼愛的一個小老九，是父母的幺兒，寶貝，掌上明珠，是哥哥姐姐們的小九弟，父母不在了，哥哥姐姐們拿他當兒子守著、護著、愛著。萬一，愛人在手術台上出現意外和差錯，我可怎麼向哥哥姐姐們交代？再說，真要出事，兒子一個人也打水不渾啊，沒有措施沒有準備的人會措手不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我突然決定在QQ空間給哥哥的兒子，愛人的最大的一個大侄子小勇，發出了一小段簡短的留言：2021/11/2021:39:48

小勇：叔叔住院，晚期胃癌，下周全切除手術。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不要驚動任何人。哥哥姐姐們都老了身體都不好，我怕你叔叔有意外，我相信你，就讓你一人知道。萬一有事我叫你，你心裡有數。

小勇立即做出了回應，有事叫我，隨喊隨到（上海蕪湖）。但是他沒有按照我的意願行事，沒有做到不去告訴任何人的承諾，小勇轉身立即告訴了他的媽媽，也就是愛人的嫂子。

這個嫂子一直是愛人家族的當家嫂子，公婆還在世的時候，這一房的哥哥（二哥）與公婆住在一個屋檐下，嫂子承擔著一大家子的家務和對公婆的盡孝。嫂子對這個最小的小叔子也是倍加關愛，小叔子在農村知青插隊、考上大學、結婚生子等人生重大轉折點，都受到嫂子的恩惠和幫助。侄子小勇也是在我愛人的呵護下長大成人，叔侄關係，叔嫂關係，都是老姊妹中最親密的一房之一。所謂長嫂如母，是我在他家，在與這個嫂子的相處中體驗的最為顯凸。

嫂子聽到小勇的消息，驚恐萬分，嫂子立即哭著給我打來電話，在病房電話鈴一響，我就知道是家裡的電話，我一看是嫂子的電話，眼淚頓時噴射而出。我走出病房躲到樓梯口，泣不成聲，話不成語，抽泣著斷斷續續敘述了近日所發生的一切。嫂子在那頭也是哭哭啼啼安慰我。

安慰是蒼白無力的，不管誰遇到大難臨頭的時候，都得先在通往黑暗的深淵旁掙扎一番，然後將眼淚流干，如果沒有能夠控制悲傷的良藥，只有慢慢地在黑暗的深淵旁學會控制，接受和堅強。

我不能和嫂子通電話太久，更不能哭太久，這樣會讓愛人疑心我在和誰打電話。因為我們有約定，不和家裡人通報病案。我囑咐嫂子，到此為止，不要再擴大範圍，不要讓其他愛我們的哥哥姐姐們為我們擔心和心痛。哥哥姐姐們都老了，都有病。

嫂子答應了我的請求，她自己本身就有癌症在身，只不過沒有我們的嚴重，沒有到全切除，和確認晚期的最後一步，嫂子通過治療、手術和化療，病情已經控制與平穩。

我不能自私，為了自己的不幸，牽扯著也讓哥哥姐姐們擔心，讓他們和我一起在痛苦中哭泣這個最小的弟弟，不應該，真的不應該。嫂子答應了我，不再擴大其他的哥哥姐姐們。

我回到病房，愛人看見我紅紅的雙眼，問，你在和誰打電話。我說，和我哥。愛人沒有異議，淡淡地說，不要讓大家擔心，每個人都會生病，每個人都會死去，不要太看重生命中風吹草動。

好淡定的心態啊，可是誰知道愛人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什麼呢？他，真的，有那麼的淡定嗎？他真的捨得自己還沒有過完的人生？愛人還會有什麼牽挂呢？兒子已經是一棵參天大樹，孫子已經是小學生了。我認為，他心中那幾個年邁的哥哥姐姐們才是他真正的牽挂，也許還有對我的牽挂。

真的，還有對我的牽挂。一天，聽病房的女病友說：「大姐，你出去辦事的時候，你愛人說你，啥都不會，如果他真的不在了，你怎麼辦，啥都不會怎麼過？大姐，你真有福，你愛人對你真好啊。」愛人在我背後說辭，我在愛人背後淚奔。是不是我們緣分真的已經到了盡頭？

生命的天空里，有風和日麗，亦有雲遮霧障。不是每輪艷陽都暖人，不是每片烏雲都下雨。既然決定不了命運的走向，那就踏實走過每一天；既然左右不了天空的變幻，那就悉心裝扮自己的心空。請相信：珍惜了，能擁有；付出了，有回報；走過了，不後悔。今後我們一起和生命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