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撿來」的弟弟

「就像陽光穿破黑夜，黎明悄悄劃過天邊……」

還沒等鈴聲多唱一句，李小白猛的坐起來，摸到手機，然後點擊「關閉」。

現在是早上六點。

昨天明明記著把鬧鐘關了的，又忘了。

李小白無意間看到了日期，12月31日，明天就是元旦了，離放暑假也不遠了。突然間心裏面就有一些抵觸，他是不願意回家的。暑假的時候，他都會選擇去做暑假工，平常國慶中秋五一都是在學校或者朋友家裡度過。

因為家裡的事一言難盡。小白爸爸和他爺爺關係不好，爸爸也和媽媽經常意見不合，有時脾氣上來還要動手。而且爸爸經常和二弟拌嘴，經管二弟已經成家了，但還是像訓小孩子一樣說他，看二弟看哪都不順眼。爺爺呢，經常和爸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時不時還上來脾氣，把飯碗一摔，然後滿臉通紅的破門而去。爺爺還和小白媽媽有過節，大概是因為有一次晚上忘記關小白爺爺房間的窗戶，然後老爺子晚上被蚊子咬了耿耿於懷。這件事，過去了好久好久，老頭子還一直記恨在心，可能有打算帶進棺材裡面的意思。

小白媽媽倒是很好，吃苦耐勞，而且不管怎麼樣，還是一樣孝敬二老。要硬說缺點，就是老財迷，一刻也停不下來，手裡必須要有活，即使不跟小白爸爸外出務工，在家也是種了五六畝地，而且養雞養鴉，種菜種樹。你要知道，家裡有兩個老人，一個瘋瘋癲癲，基本上每天都是躺在床上，另一個手腳不便，一身病，高血壓，輕度老年痴獃，之前差點躺下就沒再起來。除此之外，她還要照看一個僅僅一歲多大的孩子，小白二弟的孩子。

二弟也對自個媳婦有意見，說早知道就不結婚了，也怪自己當初不懂事，亂搞，天天背地裡和老媽訴苦，說後悔結婚了。但是，有了孩子了，總不能不負責。在爸媽的苦勸之下還是決定就這樣過下去。一來，這兒媳婦也是苦命的，從小沒爸，媽媽又是經常不在家，基本靠兩個哥哥帶大。二來，給李家生了個大胖兒子。再有，就是人長得漂亮，又是大高個。其實最主要的是，親家彩禮沒要多少，而且農忙時也經常來幫忙照看孩子，做做飯。

上面提到的還只是大頭，跟雞毛一樣多的小事都還沒提，一提就頭疼。

李小白不願意回家，一方面是真的不想摻和進去，另一方面是不願意看見媽媽的眼淚，自從媽媽常年待在家裡之後，就沒少偷偷抹過眼淚。媽媽這麼好的一個人，跟著爸爸大半生，吃了多少苦，到頭來還是贏不到丈夫和老丈人的滿意，一個人明裡拳打腳踢，一個背地裡到處說壞話。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永遠都不會錯。

還好，只有二弟一個人隨父親的性，三弟隨母親，而自己，李小白說不上來。

大概是自私吧，面對這一切，他選擇逃避，他想逃離。即使回到家，也是裝聾作啞，自己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慣來，基本上除了吃飯上廁所，都不會下二樓，躲在自己小屋裡面，就算髮呆也不會下去多說一句話。

和小白說話最多的只能是和他同住一屋的三弟了，三弟李煌，雖然和他二哥一樣，初一沒有上完就下學了，但是脾性和大哥差不多，少言。再有一點和二哥相同的就是也是廚師出身，只不過後來，老二中途轉行，當了理髮師。他二哥說過，理髮師接觸的女生比較多，好找對象。奈何，李煌按的住性子，穩重，他並沒有半途而廢。

李小白和三弟比較聊的來，不僅是因為兩個人同睡一席，更多的是，兩個人是峽谷的搭檔。一個打野，一個上單，都是榮耀王者，都是小國服，而且在同一個戰隊，一個隊長，一個副隊。

李小白也想不到小時候那個一直被自己和二弟誤認為是爸媽撿來，經常受兩個哥哥欺負的孩子，到頭來卻成為了自己最樂意溝通的對象。還好當初沒有真的把他一個人丟在荒無人煙的大樹林里，不然自己今天肯定是要腸子都悔青的。

三弟李煌是在他五歲那年回老家的，他生在XJ，在小黑屋裡面度過了整整五年的時光。因為爸媽包地種棉花，真的忙不過來，只得狠下心把他一個人鎖在屋子裡。

李小白依稀記得第一次看見他的模樣，瘦的像猴子一樣，只有皮沒有肉，臉很黃，像是黃沙，又像尿素袋子，沒有血色。他不止一次和二弟偷偷討論這個黃臉皮孩是不是爸媽撿回來的問題。甚至到了高中，李小白還在懷疑。

三弟，沒少吃苦。

李小白聽爸媽說，他是從鬼門關被硬拉回來的，兩歲多的那個時候發燒41度，無論吃啥葯就是不退燒。最後送去醫院，醫生說腦子都燒壞了，各個器官也都快不行了，要不放棄吧。但是爸媽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下來求醫生，說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小兒子，最終感動了醫生。結果是好的，高燒退了。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倒是有點道理的。至少李煌長大之後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李煌在XJ那段時光，吃不到好的，還沒有人久伴，大多數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度過。要說其他的，陪伴他的除了一個撿來的玩偶，就是那個「牢」，那個鎖了他五年的黑屋。也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得到爸媽的依偎和溫暖。

好不容易，爺爺心疼小孫子，一個人買了火車票坐著幾天幾夜的綠皮火車把他接回來。到了家，還被大哥和二哥欺負，甚至差點被丟棄。從小沒少挨打，腦瓜上的月牙印就是被啤酒蓋扎傷的，右腳腳趾少了半截也是兩個哥哥的「傑作」，經管不是故意的。即便如此，李煌還是不計前嫌的跟在兩個哥哥屁股後面，哥哥們騎車，他在後面跟著跑，很快樂，很開心，終於，有人陪他玩了，他不再是籠里的小鳥。是的，他自由了。

想到這，李小白只覺得鼻子一酸，那個時候倒也不是嫌棄他，只是覺得多了一個人和他們「搶」東西吃，經管三弟從不主動哭著要。

對不起啊，三弟。

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是說不清的，不是誰不好，也不是誰好的問題。只是這情感是一團亂麻，越理越亂，一時間不知道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李小白劃開手機，打開微信，看到好幾條消息沒有回。

第一條是爸爸發來的，問，明天幾點過去，別去晚了。

李小白突然頭大，竟然忘記了今天還要去參加表妹的婚禮，看來待會就要動身了。

第二條是星星發來的，「來啊，開黑啊。」

第三條，三弟發來的，「有空沒，整兩局？」

小白昨天喝酒沒看手機，「醉了」也忘記看了，老毛病了。

他回復，

一會就去，發給爸爸。

今天晚上打，發給三弟和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