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炎黃相殺(1)
官軍大營,盧植走上早已準備好的高台營壘。
下方,是這次大戰所有的部隊,每個人的前面都擺著一碗酒水。
除了留守大營的輜重營,和正在歸來途中的越騎屯騎兩營,剩下的所有士卒,都要在這次戰鬥中壓上去。
盧植不喜歡打仗,從小就不喜歡。
他還記得自己少年時,翻山越嶺,從幽州過冀州,再過司隸,到涼州拜師馬融先生。
那時候的涼州羌人連續不斷地反叛,逼得他們師徒幾人不斷地搬家。
多好的求學時光啊!
那些本該安然恬淡的青蔥歲月,就這麼白白地在逃難的路上浪費掉了。
那些本該歡笑著長大,娶妻生子,走向民生百業的少年們,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死在了路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叛軍賊寇,掀起戰亂者,人人得而誅之!
盧植一步步地走上高台,在最高處,舉起桌案上的一杯酒觴,仰頭望天。
「臣,盧植,奉天子令!」
「率北軍五校營,及三河騎士數萬人,征討賊子,以安天下!」
「今約戰於野,企望蒼天,佑我漢家兒郎,皆得勝歸朝,不作他鄉遊魂!」
盧植手一揚,將酒觴中的酒水拋灑出去,在地面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線。
他轉過身來,緩緩開口。
「諸將士!」
「爾等皆為我漢家兒郎,今為報效國家,生死置之度外。」
「蒼天垂憐,天時將至,賊眾將亡,而諸君必將萬勝而歸!」
「諸君!」
「飲勝!」
漢軍士卒舉起陶碗,酒入胸腸,盡化作無邊戰意。
「萬勝!」
「萬勝!」
盧植刷的一聲拔出劍來,高舉向天,「漢軍!」
眾將士齊聲大喝:「在!」
戰鼓聲隨之響起,回蕩天地之間。
「出陣!」
「諾!」
靜止的槍林頓時晃動起來,反射的寒光令人生畏。
各營寨的大旗隨風舞動,校尉將軍在最前方引領,代表炎漢的火紅色在這片大地上流動,如同溪流匯向江河。
曲梁城內的黃巾軍,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集結完畢,洶湧出城。
雙方在約定好的十里之處擺開陣勢。
漢軍槍戟不停地敲擊地面,配合著恢宏的戰鼓聲遠遠傳開,攝人心神。
中軍大旗舞動,五色令旗不停呼應,各營士兵整齊地排列在一起。
對面的黃巾軍雖然軍容不似漢軍齊整,但人數卻遠遠超出,
黃旗遮天蔽日。
代表張角的「天」字大旗,在其中格外顯眼。
各方渠帥也升起了屬於自己的旗幟,黃巾士卒們揮舞著槍戟戈矛,有些還拿著鐮刀鋤頭,高呼:「大吉!」
「大吉!」
雙方均按前後左右中的排列順序分五部,標準的五軍陣列。
黃巾軍中抬起了車架,張角和盧植,兩個主帥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臉上盡顯狠厲之色。
雙方尚在陣列相對階段,外圍的斥候哨騎就已經打的不可開交。
黃巾軍雖然失了主力騎兵,但官軍的兩營騎兵今番也不在場。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雙方都只有少量騎兵在陣地外圍,零零散散地進行探查和狙擊,檢查對方是否有伏兵埋伏於自己的左右兩側,同時驅趕敵軍企圖滲透進來的探馬。
周顯握緊自己手中的馬槊,沖向對面的黃巾哨騎,在雙方即將接近時,頭一低,整個人伏在馬背上,避過了對方的刺擊,同時自己手中的馬槊向前刺出,正中敵軍!
匹馬交錯對撞的衝擊力傳遞到周顯的腰部,再綿延到肩膀,手臂,最後通過馬槊,狠狠地砸在對面黃巾哨騎的右腰肋下。
馬蹄交響不停,其中一方的騎手卻已經落於馬下,生機斷絕。
不遠處,周顯的結義兄弟——周耀,快速接近,下馬割了對方的左耳。
「大哥,你要是早聽我的······」
「別說了!上馬!再戰!」
周顯策馬前進,繼續巡查這片區域。
他並不覺得自己昨夜的決定是錯誤的,盧植也沒有怪他。
但輜重營的損失,那些死傷的軍士,已經重重地壓在他心上,如今,唯有奮力殺敵,多拿些軍功,這樣,死去的士卒也能得到厚賜。
類似的單槍匹馬對沖場景,在陣地外圍多次發生,雙方都攢足了勁,不成功!便成仁!
「報!已清查陣地左右,無有敵軍伏兵!」
雙方的斥候哨騎,將各自陣列的左右,都犁過一遍后,向著中軍大營彙報情況。
兩位主帥各自點頭,背後掌旗官開始捲動大旗。
戰鼓在戰車中豎起,力士登上車架,包裹著絹布的鼓槌沿著大鼓邊緣敲打,鼓音咚咚,分外高亢。
兩邊沸騰的人聲,頓時安靜下來。
士卒們左右相看,盡量讓自己的陣型顯得齊整些,腳步自發地移動,肩膀緊緊地挨在一起。
槍戟戈矛之類的長兵器,從矗立轉為雙手持握,磨得光亮的金屬鋒刃略過頭頂,指向天際。
刀劍短兵紛紛出鞘,有盾牌的,左手盾牌前傾,右手將刀劍靠在盾面上,
沒盾牌的,雙手握住木柄,抵在腰間,蓄勢待發。
弓箭手,從箭囊里拿出了箭矢,握在手中,隨時準備搭上弓弦。
官軍斥候,黃巾哨騎來回穿插於左右前後,時刻報告敵軍和我軍周邊情況。
鼓手的鼓槌不停地敲擊,落點逐漸往中間移動,鼓聲也隨之一變,逐漸低沉渾厚。
兩邊的中軍大旗同時向前揮動,前軍的士卒隨即看到左右兩側的號旗向前伸出。
沒有人聲吶喊,但所有人心知,該前進了。
前軍立即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軍陣開始動作。
左右兩軍緊緊跟上前軍的步伐,為其掩護兩翼。
中軍不動如山。
后軍左右兩營向前,補上因為左右兩軍前進,而露出的中軍左右空隙,呈現出一個口袋形狀,將中軍護住。
兩軍前線相距到達一百二十一步,再前進一步,便是弓弩手可以準確射擊的距離了。
無論是官軍還是黃巾軍,此時都停頓了一下。
「舉盾!」
兩邊同時高呼。
盾牌手揚起盾牌,身體略微蜷縮,刀劍的柄端抵在盾把手上。
戰鼓聲開始越發低沉,沉得彷彿是砸在自己肩膀上。
鼓手一錘一錘敲打地更加用力,聲音傳到曲梁城上和官軍大營也清晰可聞。
「站定!」
官軍弩手開始站定。
「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