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夢魘

第12章夢魘

看到嚴挺坐在這裡,獨孤小英並沒有很吃驚,她挽起袖子輕輕的拂過額頭上的汗水,對嚴挺露出溫暖的笑。

她的笑容是那麼富有感染力,在嚴挺看來,這世間似乎沒有比她的笑更能令他安下心的東西,酒還未喝他的心已有了醉意。

嚴挺將食指豎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院子里一座大磨盤,獨孤小英止住腳步歪頭細聽,隱約聽到那磨盤後有一陣輕微的打鼾聲,她柳眉輕皺給了嚴挺一個詢問的眼神。

嚴挺張開嘴巴,用口型說道:「臭丫頭。」

獨孤小英走了過去,果然小翠正縮在磨盤後面呼呼大睡,嘴角還流著細長的口水,嚴挺起身走來伏在獨孤小英耳邊輕聲道:「這丫頭想偷聽咱們說話,結果她自己先睡著了。」

獨孤小英忍不住偷笑,伸手戳了戳小翠圓乎乎的臉蛋,小翠吧唧嘴巴扭過頭,獨孤小英將她輕輕抱起對嚴挺道:「你等我一下。」說罷走進房間,一小會兒功夫走了出來輕輕關上門,道:「所以你是來找我陪你喝酒的?」

嚴挺道:「既是找你喝酒,亦是來向你道別。」

「你要走?」

「喝完酒就走。」

獨孤小英點了點頭,說道:「這裡不是喝酒的地方,你跟我來。」

二人走出院子,獨孤小英帶著嚴挺來到百花樓的外牆,獨孤小英扭頭對嚴挺笑道:「我想你應該不需要梯子。」

「當然用不到。」嚴挺微笑,一個翻身越上高牆,腳下借力一瞪飛到百花樓的樓頂,待他回過頭卻見獨孤小英已坐在自己身邊,嚴挺忍不住誇讚:「姑娘這樣的輕功,世上恐難找出第三個人來。」

獨孤小英笑道:「這麼說你能找出第二個?」

嚴挺笑道:「那第二個人自然是我的那位朋友,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認為世上還沒有人能與他相比。」

獨孤小英的笑容變得有些牽強,她看著遠處萬千人家的燈火,眼中浮現落寞的神色:「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可以,我寧願捨棄一身的武功做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兒。」

嚴挺挨著獨孤小英坐下,他看得出眼前的女人心裡有著很深的傷疤,他強忍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張口去問,他自己何嘗不是一樣,他只能拿起酒,希望讓烈酒模糊自己腦海中洶湧而來的回憶,回憶中的人影令他肝腸寸斷。

獨孤小英看著嚴挺大口的喝著,輕皺起眉頭,說道:「這種酒你不應該這麼喝,會很容易醉。」

嚴挺放下酒壺,深吸幾口涼氣,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有時我很喜歡喝醉,醉了就不會想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要不要也試試?」

嚴挺將酒遞給獨孤小英,獨孤小英猶豫了片刻接過了酒壺,學著嚴挺的樣子昂起頭灌了一口,馬上被嗆的止不住咳嗽。

嚴挺急忙拍了拍她的身後,有些好奇的問道:「難道你是第一次喝酒?」

獨孤小英臉被辣的通紅,不好意思的說:「確實是頭一回。」

嚴挺看著獨孤小英的笑容有些痴了,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笑容很美?」

獨孤小英呆住,臉上的紅暈的更甚,她伸出手摸了摸臉上自己化的爛瘡,暗地裡鬆了口氣,扮作惱怒狀喝道:「你怎麼能這麼說!」

嚴挺回過神來自知失禮,可他不知道怎麼彌補回來,急得滿頭大汗嘴裡像是塞了個爛桃子,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獨孤小英看著嚴挺的傻樣不禁扭過頭偷笑,

回過頭又正色說道:「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他們都覺得我丑。」

嚴挺道:「他們若只在意你的皮囊,自然不會看到你真正的美。」

獨孤小英直覺如坐針氈,輕咳兩聲急忙轉移話題:「你走的這麼急,是有了那位朋友的消息?」

嚴挺回答道:「並沒有,只是眼下有更著急要做的事,有人給我設了個套,我卻必須得鑽進去。」

獨孤小英問道:「明知是圈套,為何仍要去?」

嚴挺說道:「我沒有選擇。」

獨孤小英問道:「人怎麼會沒有選擇?你完全可以放下不願面對的一切,與我一起遠離世俗中的恩怨紛爭,還是說你仍留戀於江湖塵世?」

嚴挺目光遙望遠處的燈火闌珊,他的心臟在劇烈的悸動,他何嘗不想過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尋常生活,可他知道那種生活對現在的他而言只是難以企及的夢境。

「我現在沒有資格,有些事我若不做,不僅會辜負許多人,此後也會一生都活在無盡的懊悔之中。」嚴挺猛灌了口酒,接著說道:「而且有很多人也不允許我平凡的活著,那是連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人。」

獨孤小英眼神複雜的看著嚴挺,眼前這個男人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她心中生出一種很不舒服的預感,很有可能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

「我想聽聽你的故事。」獨孤小英輕聲問道,見嚴挺看著自己急忙又說:「你不說也可以,我知道你一定也有不能說的秘密。」

嚴挺笑道:「對你我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只是你要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獨孤小英淺笑,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複姓獨孤。」

嚴挺心中頓時掀起滔天巨浪,瞪大眼睛驚呼:「是金陵的獨孤世家么?」

「不錯。」

「獨孤劍聖子女眾多,你是哪位?」

「第十三。」

「獨孤小英?」

「正是我,你聽說過?」

「你的名字很難不被人聽過。」嚴挺朝著獨孤小英身上四處打量,頗為激動的說道:「江湖中流傳著一份青年俊傑的排名,你的名字就在其中。」

獨孤小英驚道:「我從未聽說過這種排名,是哪些無聊的人做的?」

嚴挺笑道:「算是諸多武林豪傑公認的,我沒聽說有誰對這個排名提出過異議。」說完突然想到今日獨孤劍聖逝世這回事,看眼前的獨孤小英好像還不知道,他略微猶豫還是覺得不要告訴她為好。

「我的名字我已經說了,現在該你說了。」

「我的名字你一定沒有聽說過,我叫嚴挺。」

嚴挺……

獨孤小英歪頭仔細回想,嚴挺見獨孤小英一臉思索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樂,笑道:「你不用想了,你不可能聽過我……。」

「你的名字我聽到過。」

嚴挺一愣,問道:「你從哪裡聽說過我的名字?」

獨孤小英眉頭緊鎖,閉上眼輕揉自己的腦袋似乎已陷入很深的回憶中,嚴挺在一邊輕聲問道:「是在最近這段時間嗎?」

「不是最近……」獨孤小英實在是想不起來,但臉色十分堅定:「我一定在早些年聽過你的名字,但我想不起是誰提到過了。」

「早些年?那就更不應該了,我從未和獨孤家的人打過交道。」嚴挺肯定的說。

獨孤小英眼前一亮,盯著嚴挺問道:「能和我講講你的家人嗎?」

家人?嚴挺心中一痛,這塵封在他內心深處最不願回想起的事,看著獨孤小英迫切的目光他一時也不好拒絕,應付道:「我的家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能否說詳細些?」

「你為何這麼想知道?」

獨孤小英抓住嚴挺的手,一字一句的道:「我就是想知道,能否詳細說與我聽?」

女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與手上柔軟的觸感令嚴挺有些燥熱,身體不自覺向後傾,獨孤小英也跟著前傾貼近整個身體幾乎都要壓在嚴挺身上,像極了發情少女誘惑意中人的模樣。

嚴挺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偏過頭用手臂輕輕推了一下暗示二人離得有些近了,獨孤小英沒有理會依然貼在嚴挺身邊,道:「就這樣說。」

嚴挺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回憶片刻后道:「我還有一個妹妹,我的父母曾經對我們很好。」

「曾經?」

「是的,直到我八歲那年,他們的態度突然變了,父親將我與一個馬蜂窩一同扔到一件屋子裡,任我如何哀嚎求救也不肯開門,直到我被蟄個半死再將我扔到一個大葯桶里泡上幾天,如此反覆了半年,不僅如此,之後的每天他都會把我的頭按在水裡,在我徹底窒息失去意識的時候才將我鬆開。」

「這是鍛煉忍耐力的方法,他們難道要將你訓練成一個飛賊?」

「當時的我不明白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只以為是自己頑皮被他們責罰,隨著我逐漸長大成年他們對我也愈加苛刻,令我去賭場偷一個高貴客人的財物,或是搶年老體弱的人的東西,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給了我一把柴刀,叫我去宰殺一條大黑狗,那是我第一次抹去生靈的生命,當我滿是血去見他,面對的卻是他的責罵。」

「你沒有殺死那條狗?」

「不,因為我用了太長時間。」嚴挺忍不住苦笑,接著道:「那是很難熬的一段時日,他開始教我使用兵器,告訴我人體的致命點,在我能夠輕鬆殺死一些猛獸之後,他給了我一分很特別的禮物。」

「什麼禮物?」

「一個昏迷的女人。」嚴挺面露痛苦之色,手不自覺的握緊捏的獨孤小英生疼,獨孤小英鬆開手抱住嚴挺,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那個女人是誰?」

「我的妹妹。」

「你對她做了什麼?」

「他丟給我一把刀,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不然我和妹妹都要死。」

「你是如何做的?」

「我撿起那個男人丟給我的那把刀,刺進了他的胸膛。」

「你的妹妹呢?」

「在我殺死那個男人時,她正好醒來,親眼見到我刺死了那個男人。」嚴挺單手按住頭不願再說,獨孤小英魅惑的聲音響起:「她看到了,你又做了什麼?」

「我不敢面對她的眼神,轉過頭跑了出去。」

「你留下她一人。」

「是……而當我走出房門想要逃走,我看到母親被弔死在院子里的樹上,我發了瘋的跑,跑到筋疲力竭失去意識……」

「夠了,夠了,不要再想了。」獨孤小英手掌輕拍嚴挺腦後,嚴挺眼神瞬間恢復了明亮,低下頭見懷中抱著自己的獨孤小英,嚴挺身體一陣急忙將她推開,大驚道:「這是……儷魅術?我都說了些什麼?」

「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獨孤小英揉揉被嚴挺推到的地方,道:「我也能夠確定,你妹妹在獨孤府,是她跟我提起過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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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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