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人
城九酒記得,嚴挺曾跟她說過狗山,但當時她並未細問,她覺得能被叫做狗山的地方應該不會是什麼熱鬧的去處。
現在她已經有些後悔自己沒有細問。
李消災瞧了瞧城九酒的臉色,對那人問道:「那狗山是什麼地方?」
男人回答:「只知道是在岐州,具體什麼地方沒人知道。」
城九酒沒再說話,退回桌子上吃起酒來,李消災從那人手裡將劍拿回,笑道:「你可以走了。」
那人盯著劍還有些不舍,聽李消災一說遲疑道:「您果真不殺我?」
李消災道:「你只是聽命行事,不知者無罪。」
「我向您出手已是死罪。」那人跪在地上低頭朝李消災重重的磕了下去,血水與眼淚一併混合在一起:「泄露唐門機密更是罪加一等,能在死前親眼見到您的劍,我已無憾。」
李消災皺起眉頭,他不喜歡為了所謂的信念隨意將性命置之度外的人,無論是自己的性命還是他人的,李消災將他扶起,一字一句的說:「我若有事求你幫忙,你還要死么?」
那人抬起頭,驚道:「前輩有事吩咐在下?」
李消災點頭:「當然,眼下這事還非你不可,就看你願不願幫我。」
那人驚喜道:「能為您做事是每個習武之人的榮譽,不知前輩要在下做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唐天縱,唐門影宗弟子。」
「你且聽好,回去找你的同伴回合,將你現在看到的一字不改說與他們。」
唐天縱面露遲疑,問道:「前輩不打算隱藏身份么?」
李消災笑道:「不僅不藏,還要公眾天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唐天縱點頭:「在下明白。」說完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只是他手中緊緊抓著一塊李消災用來包裹劍的破布。
唐天縱前腳剛走,城九酒在桌上就陰陽怪氣:「李前輩果真宗師風範,您看我們幾個晚輩現在還沒新衣裳穿,您要不施捨些銀子給晚輩置辦幾件?」
沈瑩也激動不已,衝到李消災年前抓住他的手臂:「李大哥,您真是李亂情前輩么?」
「你是傻子么?」李消災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那不都是咱們方才計劃好為了吸引什麼藏嬌閣的人么?」
城九酒笑道:「雖是計劃好了,可你剛才還真有些入戲,只是你這乞丐打扮實在太過滑稽。」
李消災低下頭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果斷捂住了鼻子:「咱們還剩下幾兩銀子,足夠洗漱乾淨再換件新衣裳,對了,方才那人提到了狗山,我從未聽過這個地方,還有烏龍長青那傢伙居然還沒死呢?他那種人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件奇事。」
城九酒已往葫蘆里灌滿了酒,一臉的雲淡風輕:「狗山我聽一位朋友說起過,但也不很清楚,烏龍長青確實是個麻煩,可他若是來招惹我們也不是不能殺。」
相比於城九酒的漫不經心,嚴挺此時的心情要沉重許多,洛陽雖與岐州相鄰卻隔著一條寬廣的江河,尋常人去岐州只需花上幾輛碎銀半日便可渡河,可要想直接去狗山,就必須坐胡瓜子的船。
胡瓜子是個年近耄耋的古怪老人,他的過去早已無人知曉,人們只知道他只會在每天的正午一刻劃著一艘滿是漏洞四處敞開的小船靠岸,而且他只會等待半炷香,只要時辰一過無論有沒有客人都會立刻掉頭划走,不僅如此他的要價奇高,想上他的船,無論你有多少錢財他都要拿走一半。
尋常人都拿他比作傻子,但只有少數人才知道,他那艘小船千金也是買不到的。
因為只有他的船,能在抵達狗山之前不會被沉下去。
此時嚴挺已扮成商人模樣,披著一件長袍坐在江河岸上的驛站里,他的臉上被獨孤小英花了特殊的妝,當他照鏡子時忍不住稱讚獨孤小英的手藝,似乎化妝是每個女人生而俱來的技能,他有自信就算是神隱門的人來也瞧不出他本來的模樣。
他辰時便已來到此地,距離正午不到半個時辰時間,他要在這段時間隱藏好自己,同時也要辨出是否有人與他同行上船,他坐在驛站外的牆角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動靜,眼睛緊盯著出入驛站的人群,所幸目前他還未看出能令他警惕的人。
眼瞅正午將至,江河遠處已飄來胡瓜子的小船,嚴挺正要起身左肩突然被一隻纖纖玉手按住,嚴挺猛轉過頭,竟是一位身穿紅色綾羅的絕美女人,女人對嚴挺嫣然一笑,嫵媚說道:「公子是否要上那胡瓜子的船?」
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魅惑,縱然是嚴挺也聽得身體一熱,他餘光看到四周已有不少人注意到這裡,準確來說是在看這個女人,嚴挺邪魅一笑伸手攬住女人的腰,道:「不錯,我正要是要上那艘船,不知姑娘是否恰巧與我同行?」
女人被嚴挺攬在懷裡倒也不氣,反而緊貼在嚴挺身上吐氣如蘭:「公子若要奴家作伴,奴家也並非不可,只怕公子要去的地方留不下奴家。」
嚴挺大笑:「有姑娘這樣的美人作伴,就是去那無間地獄,哪怕粉身碎骨我也會力保姑娘周全。」
女人在他懷裡笑的花枝亂顫,媚笑著點了點頭,湊近嚴挺臉頰親了一口,引來四周不少人妒忌的眼神,嚴挺鬆開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又攔著女人的腰向岸邊走去,正午已到,胡瓜子的船也正好靠岸,胡瓜子坐在船頭悠閑的閉目養神。
嚴挺放開手跳了上去,將身上所有銀子拿出遞給胡瓜子,胡瓜子微睜眼眸看了看嚴挺,伸出手拿走一半又合上了眼,嚴挺一頭扎進船艙,女人在岸邊對胡瓜子笑道:「老人家,我的身上可什麼都沒有呢,能否上您的船?」
胡瓜子抬起眼皮,按照他的規矩,沒錢的人上他的船都要脫凈衣服的,可這個女人穿的極為暴露跟沒穿沒什麼區別,他合上眼皮點了點頭,女人扭動著身子也走上了船,俯下身剛鑽進船艙,突然被嚴挺強而有力的右手抓住手臂,嚴挺猛的一拽後跟著就是一腳將這女人踹倒在地,嚴挺跳起一屁股坐在女人身上單手掐住她的脖子,罵道:「你小子怎麼會在這兒?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洛陽,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被掐的青筋暴起不停咳嗽,竟發出了男人聲音:「你是不是想掐死我?快給我鬆手。」
嚴挺冷哼一聲,鬆開右手仍騎在他身上,道:「你給我老實說,你為什麼會在這?難道是為了殺我?」
女人聽的莫名其妙:「什麼為了殺你?你能去狗山我為何不能去?」
「我問你,東方神威的金刀是不是你偷的?」
女人深喘息幾口,臉上露出凝重之色反問:「你是如何知道金刀被盜的?」
「真是你偷的?」聽他這話嚴挺氣的大罵:「你小子知不知道這次闖了多大的禍?東方神威都找上我來了,他的東西你都敢偷?」
眼前的女人正是慕驚鴻,神隱門掌門慕雲侯之子,慕驚鴻躺在地上滿臉的無所謂:「你應該知道這天下沒有我偷不到的,也沒有我不敢偷的。」
「所以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面。」嚴挺站起身坐在他對面,問道:「你把刀交給杜鵑血了?」
慕驚鴻道:「當然要給他們,我又不會用刀拿那東西也沒什麼用」
嚴挺氣的笑出聲來,這小子仗著身有絕世的輕功和易容,江湖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被他偷了個邊,可東方神威那是什麼人?還偏偏去偷他最為看重的御賜金刀,這下要死的不僅是他,恐怕整個神隱門都會跟著陪葬,他看著慕驚鴻弔兒郎當的樣又是一腳過去:「你這打扮是怎麼回事?你又去偷什麼東西了?」
慕驚鴻皺起眉頭,拿了塊抹布將嚴挺踹髒的地方仔細擦拭乾凈,道:「你能在洛陽看見我,難道猜不出我去偷誰?」
嚴挺一愣:「你偷鐵王爺去了??」
慕驚鴻笑道:「你說對了一半,我確實去了鐵王爺家裡,但不是去偷東西,而是放東西。」
「你放了什麼?」
「東方神威的金刀唄。」
嚴挺噌的一聲站起,指著慕驚鴻驚道:「你把偷來的金刀放在鐵王爺府上?什麼時候放的?」
「昨日夜裡。」
「你為何要放在他那裡?」
「我是收到了首領的指示而已,至於原因,你自己去問咱們老大咯。」
嚴挺沒再說話,他感覺自己彷彿被蜘蛛顫縛在蛛網上的昆蟲,無數條蛛絲結成一張彌天大網勒的他透不過氣來,慕驚鴻瞧著嚴挺愁眉不展的樣子,問道:「你在想些什麼?你這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嚴挺嘆了口氣,說道:「烏龍長青你應該知道。」
「這個名字恐怕剛出生的娃娃都聽過,你提他做什麼?」
「被他打了一掌,要不是被救的及時,今日你也見不到我了。」
「那你的麻煩可不小。」慕驚鴻倒吸一口冷氣,戲謔道:「真該說不愧是咱們這殺人最多的閻羅王,連那個怪物你都敢惹。」
嚴挺笑道:「我若告訴你,我不光惹了他,馬上還要再惹一次,你會不會現在就跳下船去?」
慕驚鴻疑惑:「你什麼意思?」
嚴挺道:「烏龍長青就在狗山,而我現在就要去見他。」
慕驚鴻聽的瞠目結舌,指著嚴挺手指都有些顫抖:「你說烏龍長青他人現在就在狗山?」
「不錯。」
「你現在還要再去惹他?」
「不錯。」
「你要搞什麼?」慕驚鴻有些想不明白,嚴挺不是傻子,肯做這種蠢事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嚴挺將胸前的衣服扒開,在慕驚鴻眼前晃了晃:「你看這是什麼?」
慕驚鴻瞄了一眼,奇道:「這是鞭傷,你又惹城九酒不開心了?」
嚴挺收起衣服,笑道:「我倒沒惹她,是她自己要殺我。」
慕驚鴻掏了掏耳朵,他並不相信嚴挺的話:「城九酒要殺你,你如何活得到現在?這又與你現在去惹烏龍長青有什麼關係?」
「你認識郾城海家的海易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