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各有所圖
葉疏影繞到飛沙寨的山寨大門前的時候,正好看見兩條人影隱在門口十丈開外的兩棵大樹之後,望著洞然敞開的石門,竟有些不知所措。
西側的人四十多歲年紀,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高顴廣額,闊口方鼻,留著一抹濃密的絡腮鬍,正是金刀門的掌門人陳世傑,旁邊的是他最為信任的弟子韓寶玉。
這金刀門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創立的三流門派,一向被別的門派嘲笑打壓的,沒想到也來湊熱鬧。
葉疏影隱藏在一棵大樹的濃蔭里,向飛沙寨的方向望去,只見整個飛沙寨三面被群山包圍,只山寨大門這一面是用亂世堆出了兩道石牆和山門,看起來十分隨意,甚至顯得雜亂。山寨內和普通村落一般,百餘間房屋分散在靠近山腳的地方,卻又並不是依山而建,多是些靑瓦平房,還有十幾間竟是茅屋,正中一塊倒顯得空曠,其餘各處有些雜草叢、亂石堆和各種奇形怪狀的樹木。
飛沙寨還是那樣,只是整個飛沙寨里太安靜了,靜得超乎尋常,靜得有些陰森可怕。這些本來是為葉疏影準備的,但卻迎來了不速之客。
陳世傑正望著飛沙寨大門出神,就聽見身旁的韓寶玉說道:「師父,您說葉疏影會不會已經進了飛沙寨?」
陳世傑道:「難說。」韓寶玉又問道:「那我們怎麼辦?」陳世傑思索良久,才說出一個字:「等。」
等了約莫半炷香時間,只聽見一個笑嘻嘻的聲音傳來:「喲,金刀門也來了?莫非陳大掌門也想到雲宮去尋一部秘笈光大門庭啊?」
陳世傑回頭向說活的人瞧去,只見來人半百年紀,生得瘦小,頭戴一頂六瓣瓜皮帽,留著一撇山羊須,其貌不揚,卻雙目炯炯,精光逼人。
葉疏影認得,這人便是旭日閣的總管李秋鵬。去年夏天,葉疏影與旭日閣的閣主卞紫雲比試了劍法,之後卞紫雲自刎身亡,對此葉疏影一直耿耿於懷。
陳世傑哼了一聲,走了出來,說道:「難道李大總管不是為了那些神功秘笈而來?」
李秋鵬道:「當然不是,老李我是為了取姓葉的小命替閣主報仇而來。」
陳世傑道:「可陳某卻聽說卞閣主並非葉疏影所殺,他是自刎身亡。不知李總管『報仇』二字從何說起?」
李秋鵬道:「哼,若非那姓葉的狂妄自大,再三羞辱於閣主,閣主又怎會輕生?」
陳世傑嘿嘿笑道:「取他性命算什麼?有種的也羞辱他一番,令他也無地自容,含恨自殺才算本事,才算報了仇。」
李秋鵬道:「陳掌門說得不錯,姓葉的若落入老李手中,必叫他痛不欲生。」
陳世傑又道:「陳某還聽說,卞大小姐自卞閣主死後就回家主持大局,卻一直不願繼承閣主之位,而且還發誓,若不能替兄長報仇,便一生也不嫁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秋鵬道:「沒錯。」
陳世傑道:「那不知卞大小姐的劍術相比卞閣主如何?」
李秋鵬道:「我家小姐可是『芙蓉劍』印巧文的傳人,印女俠乃是鼎鼎有名的女中豪傑,也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女劍客,我家小姐盡得其真傳,加上這半年來勤加修練,相比閣主,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卞姑娘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造詣,將來必然青出於藍。」陳世傑恭維道。
李秋鵬望了望飛沙寨的情形,問道:「飛沙寨里怎會如此安靜?不知那葉疏影是否已經進入飛沙寨?」
陳世傑道:「陳某不曾瞧見任何人進入飛沙寨。
這寨子里只怕是啟動了防盜機關陣法,警示外人不要擅自闖入。」
李秋鵬不屑一笑,道:「防盜?我等可不是盜賊,誰要偷盜一群賊的東西?」
陳世傑道:「李總管有所不知,這飛沙寨表面上看著寒酸,住的是平房草屋,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粗茶淡飯,但他們寨子里不知藏了多少財寶。你想,就去年冬,他們送往江淮一帶賑災的銀子就不下十萬兩,而這筆錢財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這麼多的財寶,不設下些機關陷阱,誰又能守得住?」
李秋鵬說道:「也是,我等雖無意於他們的財寶,可他們卻不得不防。而且,他們今晚是為了防那姓葉的入寨也未可知。」說到此,李秋鵬忽然身形一閃,便隱入密林之中。
陳世傑與徒弟也迅速隱身於密林中。緊接著三條人影在剛剛幾人交談之處停下,望著飛沙寨洞開的山門和月光下一覽無遺的山寨,一人道:「三弟,你確定沒看花眼,葉疏影是朝這邊來了?」
另一人道:「是朝這邊來的沒錯,只是他太快,可能後來繞開了……」
又一人說道:「會不會他已經進去了?」
「我看不像,葉疏影若進了飛沙寨,裡邊還能如此安靜嗎?」
「跟一座死城一樣,真他娘的有點瘮人……」
「老三你怕了?怕了可以滾回去。」
「要滾你滾,老子倒想看看這座死城裡到底藏了多少孤魂野鬼。」
「回來,蠢貨,咱們是追葉疏影來了,又不是來送死,走。」
三人爭論一番,便紛紛離去。
葉疏影正準備抽身離開,忽然又有一條人影閃過,直接停在飛沙寨的山門之下,對著山門大石獃獃地看了會兒,又聞又摸,忽而又將身子貼在地上,行為十分古怪。
葉疏影正瞧得莫名其妙,那人忽然一個翻身立起,左手抬起迅速地往空中一抓,似乎接住了什麼東西。
「哈哈,懶龍,沒想到你也來湊這熱鬧。」一條高挑清瘦的影子向山門靠近。
山門之下的人說道:「死猴子,你想害死我?東方,管好這小畜生。」
月色下,只見那高瘦的人懷中猛然竄出一隻狸貓大小的猴子,跳到他的肩頭上齜牙咧嘴地叫了幾聲。
原來這兩人是鳳來閣的大盜懶龍和東方閔。東方閔摸了摸猴兒的腦袋,笑道:「它可不喜歡你罵它死猴子。」
懶龍嘿嘿笑道:「我不把它變成死猴子就算客氣的了。小畜生……」說話間手指輕彈,剛剛接住的東西便向那隻猴子擊了出去。
那猴子「喳」地驚叫一聲,躲開危險,竄回東方閔的懷中,探頭瞧了瞧東方閔,偷偷瞥了一眼懶龍,喳喳地叫了幾聲。
東方閔撫摸著猴頭,道:「好了墨墨,爹知道這附近有生人,他們不是沖你爹來的,不怕。」那猴子便將腦袋縮到主人的衣襟之內。
東方閔不再理它,對懶龍說道:「懶龍,你真的要闖飛沙寨?這麼做可不怎麼道義。」
懶龍道:「嘿嘿,老子只是想試一試他們的防盜陣法,又不拿他們一分一文,跟道義不道義的有什麼相干?」
東方閔笑道:「果然如此的話,我倒想陪你玩一玩。」
懶龍道:「陪我?你是怕我闖不過去死在裡面沒人收屍?」
東方閔道:「非也。我是想與你比試比試,看誰先找到飛沙寨的寶庫。」
懶龍道:「嘿嘿,東方,剛才還說我不道義,你倒好,直接沖人家的寶庫去了,胃口還真不小。」
東方閔道:「來不來隨你,我先走一步了。」說完身形一閃,瞬間不見,只知道他並未進入飛沙寨。
懶龍往山門前的密林掃了一眼,目光在文龍等四人藏身之處略有停留,嘿嘿笑了幾聲,和東方閔一樣,消失于山門前。
葉疏影聽了他們這一番對話,已知道他們正是鳳來閣中盜術高明的懶龍和東方閔,心道:「沒想到連他們兩個也來湊熱鬧,鳳來閣的盜術對上飛沙寨的防盜術……」
李秋鵬最先從林子里走了出來,望著飛沙寨山門,嘆道:「沒想到鳳來閣的兩大飛賊也會光顧飛沙寨,看來飛沙寨的這種平靜保持不了多久了。」
陳世傑理了理身上衣裳,正想長篇大論一番,卻忽然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從樹林深處傳來。
李秋鵬立即朝慘叫聲傳來的方向奔去,葉疏影也立即朝那方向輕功而去。
陳世傑闊口大張卻一個字也沒吐出,眼前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愣了一愣,一甩袖子,好生失望。身後的弟子韓寶玉向他靠了過來,說道:「師父,咱們不去嗎?」
陳世傑道:「去哪?」
韓寶玉說道:「當然是去他們去的地方,說不定葉疏影就在那邊。」
陳世傑道:「葉疏影關我屁事,他們報他們的仇,搶他們的秘函,就讓他們去吧。」
韓寶玉說道:「師父不想要雲宮寶藏了嗎?」
陳世傑一巴掌呼在韓寶玉頭上,韓寶玉「啊」地一聲叫痛,道:「師父,您為何打我,弟子說錯了嗎?」
陳世傑道:「跟了我這麼多年,竟然長了一副豬腦子,什麼雲宮寶藏,眼前就有一個大寶藏,咱們何苦捨近求遠舍易求難?」
韓寶玉摸摸腦袋想了想,嘻嘻笑道:「師父說的是,有懶龍和東方閔兩位大盜在前面打頭陣,這批寶藏咱們可謂是唾手可得。」
陳世傑道:「其他弟子什麼時候能到?」
韓寶玉望了望西邊山頭的彎月,道:「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