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3：猛虎

近三千人的部隊，在程普指揮下不斷擴大著汲水陣的布局，但是程普並沒有正式對飛熊軍發起圍剿，只是利用隨著規模擴大而變得效力更強的汲水陣勢，不斷引導、消耗華雄的部隊。只因華雄的飛熊軍皆是身穿重甲的精銳騎兵，反觀孫堅軍士卒配備的武器兵刃卻並不精良，尋常攻擊根本無法傷及飛熊軍，故而要採取這種疲敵戰術。

華雄自然也察覺到汲水陣勢所帶來的窒礙感正在不斷加劇，如今，十倍於己的兵力布下的汲水大陣，莫說華雄麾下的飛熊軍，就連華雄本人，也已經明顯有了那種置身潮水之中，舉手投足皆受阻力影響的異樣感。

不僅如此，華雄隱約意識到己方的突擊路線在不斷被改變，在這三千人的人潮當中，彷彿總有一條留給自己的路線，能供自己向近在咫尺的孫堅發起突擊。

可這條路線，沒有盡頭。最接近的時候，華雄已經能夠看清孫堅的面容，可他與孫堅之間始終有那些許間隔，讓自己的截頭大刀無法砍在孫堅的身上。

原本擔任指揮的孫堅放下了指揮權，他變成了一枚魚餌，引誘著華雄上鉤。

華雄不是沒有想過偏離這一被人設好的路線，轉而強行突破一條新的路線出來。可是，如果自己不盡全力發起攻勢，在汲水陣的影響下，完全無法突破敵軍；可如果自己全力發起攻勢，擋在前方的敵軍立刻就會散開，一條被重新設好的道路，又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騎在西涼戰馬之上，本就身材高大的華雄，能夠十分清楚的看到戰場上的大部分動向，自然也能看到不遠處高高揮舞的令旗，以及騎著戰馬在戰場上來回穿梭的士卒。

那是程普的令旗與傳令兵，這些傳令兵的行動密度甚至到了只要華雄做出一個舉動，就會有至少三個傳令兵在戰場各處下達指令。不僅是孫堅軍原本配備的傳令兵，就連程普親兵、乃至孫堅本人的親兵都被程普徵調用來傳令。

令旗與傳令兵的配合，讓程普完全掌控著汲水陣的每一個變動。汲水陣的布局，便是外松內緊，以外圍鬆散的布防，吸引敵軍陷入守備嚴密的內核，藉此消耗敵軍的沖勢。

而當敵軍沖勢耗盡，身陷內核之後，那些被汲走的「水」，就會轉而湧向敵軍，將敵軍困入潮漩之中。所以說，汲水陣不止是抵禦騎兵衝鋒的陣勢，更是圍剿敵軍的困陣。

就算是飛熊軍這樣的精銳，在受到汲水陣勢影響，更身陷潮漩之中的情況下，也無法輕易突破汲水陣困局。這是連孫堅本人也無法實現的陣勢，在孫堅將家傳陣法傳授給程普之後，沒過多久便察覺到，程普在陣法上的才能更在自己之上。

在汲水陣的消磨之下，華雄的飛熊軍實力大打折扣，孫堅軍士卒也放棄直接攻擊馬背上的飛熊軍，轉而用槍戟之類的長兵攻擊身著厚重馬甲，已十分疲憊的西涼戰馬。這樣的轉變，讓精銳的飛熊軍也漸漸出現了傷亡，即便這樣的傷亡是以孫堅軍更多的士卒傷亡換來的。

但這只是由於最初這段時間飛熊軍仍舊保持著足夠的戰力。

從最初身陷陣局中的一比五以上的戰損交換，到現在一比三甚至一比二的交換，沒過多久，飛熊軍這支精銳的傷亡，已經超過了百人。

驀然，華雄胯下的戰馬停下了自己賓士的馬蹄，他的主人已經不需要再繼續追尋著那枚魚餌，現在，被當做魚餌的人，赫然變成了出柙猛虎，向他疾馳而來。

華雄沒有迴避的打算，

在眼前這種局面，如果華雄還想要力挽狂瀾而不是灰溜溜的逃跑的話，就只有接受來者挑戰這一種辦法。不僅僅為了功業，更是為了武者的顏面，作為西涼首席悍將，更是呂布加入之前的董卓麾下第一悍將，華雄從來不會在戰場上選擇逃避。

「呂布……」

看著愈發逼近自己的孫堅，華雄反倒默默念叨起了呂布這個名字，那個從軍權到地位到榮耀，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一切的男人。

董卓軍出身西涼，軍中風氣兇悍，甚至由於常年和羌族之人接觸，而沾染了幾分野性。所以董卓軍上上下下皆信奉強者為尊的原則，對於他們來說，董卓就是那個最強大的人，所以他們能夠心甘情願的為董卓效力。

董卓的強大並不單單出於武力，能夠成為禍世梟雄的男人，他的強大來源於其他方面。所以在西涼軍之中，真正以武力得到榮耀的，其實是華雄。

被譽為西涼首席悍將的華雄。

可惜，用武力得到的地位，自然也會因為武力而失去。

那個弒殺其主丁原，以卑劣手段投入董卓麾下的男人，華雄心中自是鄙夷之極。可是，當那個叫做呂布的男人在演武場上，在西涼軍所有大將的面前，輕而易舉將他這個首席悍將擊敗之後，-華雄便知道自己完了。

首席悍將是榮譽，可當這個稱號前面加上前任兩個字之後，那就變成了侮辱。

所以，當關東聯軍成立的消息傳入洛陽之後，華雄並沒有如同其他將士一般感到驚慌，恰恰相反，他心中只有雀躍。

沒有關係，就算武力比不上那個混賬，可自己仍然有其他方法來證明自己。就像自己的主公，他也不是單單依靠武力，來統帥整個西涼軍的。所以華雄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把握住這一次的機會。

武人的地位，始終要靠戰場來奠定。

若非如此，以華雄的地位也無需承擔支援胡軫這樣的任務，更不可能僅僅帶領三百飛熊軍前來。或者說，他來到這裡本就不是為了支援胡軫這個廢物，他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孫堅的人頭。

這個關東聯軍之中，僅次於袁、曹二人的人頭，足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沒有任何避而不戰的理由了。

華雄指揮殘餘的飛熊軍自左右後三側散開，避免孫堅軍阻礙自己與孫堅的一戰。隨即，華雄猛催胯下戰馬，那來自西涼的魁偉戰馬彷彿同被主人的戰意感染，竟無視身上沉重的馬甲，揚起前蹄，高聲嘶鳴，隨即，便載著他的主人，用盡全力沖向眼前奔來的赤幘之人。

對於華雄的舉動孫堅毫不意外，雖然還沒有和華雄親身交手，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華雄和他一樣，是一個作為武人超過統帥的傢伙，這樣有著武者尊嚴的人，是不會在此種情況下避戰的。

華雄、孫堅，兩軍統帥即將正面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