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交易
司馬懿細細端詳著那位儒生自身後取下,放在三人面前的褐色木匣。只見木匣材質頗為奇特,以司馬懿身為醍醐主人的見識,一眼觀去竟難以辨別。除材質之外,這褐色木匣之上還被人以精妙手法雕琢出了奇怪的紋路,那起起伏伏的紋路看似雜亂無章,卻直讓司馬懿產生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端詳數息之後,司馬懿好似想起了什麼,連忙閉上雙眼,挺直身姿,讓自己的眼睛稍稍遠離木匣,這才緩緩睜開。
就在此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在距離拉遠些許之後,映入司馬懿眼中的木匣紋路不再如先前那般雜亂無章,那凸起的紋路此時看來狀如烈火,而在團團烈火包圍之中,未被雕琢的部分,竟串聯成了一個好似「野豬」的圖案。
火焰、野豬……
雖未打開木匣,可當自己的方法得到驗證之後,司馬懿已幾乎能夠確定木匣中所盛之物,但還是禁不住問道:「此物莫不是?」
聽到司馬懿問話,呂布與那位儒生並未直接回答,在呂布抬手示意之下,那位儒生十分小心地打開了這個神秘的木匣,瞬息之後便立即將木匣重新合上。
可即便是這短短一霎,莫說司馬懿眼力絕倫,就算是尋常百姓,但凡不是盲人,也該看得清那放在匣中的「東西」。
那是一團烈火,木質匣子當中,竟有一團熾烈的火焰正在灼灼燃燒,在儒生打開匣子的短短一瞬,便已有火焰外泄,將鋪墊在三人身下的草席燒著些許。司馬懿眉頭緊蹙,隨手將身前杯中茶湯潑在那外泄的火焰之上,同時問道:「若小子見識不差的話,這匣中之物,可是傳說中的星宿神兵?」
「啪啪啪……」
呂布聞言,寬大且長滿老繭的雙手上下疊放,似笑非笑的鼓起掌來,回應道:「不愧是醍醐主人,只一眼便認出了這傳說之物,這等眼力,看來呂布今日是不虛此行了。」
這被稱作星宿神兵的東西,外泄出的火焰頗為獨特,司馬懿杯中茶湯潑出,竟不能將火焰完全熄滅,在那茶湯水漬之中,隱約有星火復燃的徵兆。然而此時的司馬懿已收起先前驚愕,恢復到了屬於醍醐主人的一派從容之態,見這火焰水潑不息,神態也絲毫不變,彷彿早已料想到這一結果。
只見司馬懿拿著空杯的右手一翻,杯口朝下,點點藍色熒光自杯中湧現,這藍色熒光將草席上即將復燃的火星包裹、吞噬,直至徹底熄滅方才消失不見。
處理完火星之後,司馬懿正色道:「據古籍所載,星宿神兵為上天所賜的二十八件蘊含星宿靈力的神兵,這二十八件神兵首次全部現世的時間已無從考證,而最為人所知的便是上一次現世。」
「那是在二百年前,光武帝中興漢室之時,由其麾下二十八位名將所共同持有,這二十八人,也就是後來被稱作『雲台二十八將』的人,故而星宿神兵也被稱作光武神器。」
「然而奇怪的是,這二十八件輔佐光武中興漢室的神兵,卻在大漢光復之後再次失去了蹤影,雲台眾將同其後人皆對此事閉口不言,依照史官的說法,星宿神兵為上天所賜庇佑大漢,大漢既復,神兵便自行回歸天際了。」
「小子雖不曾見過實物,但此等神器於古籍之中多少有些記載,若小子看的不差,溫侯帶來的這件,應該就是當初為名將耿純所持有的,象徵著星宿『室火豬』的星宿神兵吧。」
呂布神色從容地聽著司馬懿將此物來歷一一道來,
也不急於打斷,待其講完后,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方才回道:「不錯,此物就是『室火豬』,只是醍醐主人既未見過實物,又是如何一眼便將此物認出的呢?還請不吝賜教。」
聽到呂布此話,司馬懿已萬分清楚,呂布直到如今仍是在試探自己虛實,心中暗想:看來呂布所謀不小,星宿神兵為無價珍寶,呂布此時亮出此物,一來考較我的眼力,二來似有以此為籌碼引我動心之意……
可為什麼是此物呢?
念雖至此,司馬懿神色仍是不改從容,畢竟此次會談連消失蹤跡二百年的星宿神兵都已出現,便也沒什麼值得自己驚愕的事情了。
只見司馬懿起身取來一個新的白色耳杯,為自己重新斟上一杯茶湯,細品一口之後,方才徐徐說道:「古籍所載,星宿神兵並無固定外形,僅依使用者所擅之武技、術法不同而顯露出不同的姿態,然而姿態雖有不同,內蘊星宿之力卻不會發生改易,這也就意味著,當星宿神兵無主之時,就會恢復到其最原本的姿態。」
「以此室火豬為例,當其無主之時,本核便會被難以熄滅的火焰包裹,可既被火焰包裹,尋常物件又豈能用來存放它呢?所以古籍之中另有記載,凡二十八星宿神兵,無主之時,唯以神樹『大椿』為材製成木匣,再令能工巧匠以獨特手法鐫刻星宿紋路,方可存放。」
「至於這木匣究竟是否為『大椿』所制,小子自是無從可考,但那星宿紋路小子卻略知一二。據傳,這紋路十分獨特,或近或遠皆難窺全貌,唯有在特定距離下方能看清整個紋路,而這個距離,恰好是一個人正坐時目光所及的距離。」
「如今木匣既對得上古籍記載,匣上又鐫刻代表『室火豬』的星宿紋路,內中所盛之物更能釋出水潑不滅的火焰,以小子見識,只能想到星宿神兵了。」
司馬懿說完,便將手中耳杯放下,泰然自若地看著面前這位溫侯呂布,靜待其如何回應。不過司馬懿的回答似乎令呂布十分滿意,只見其輕笑一聲,隨即向著身旁儒生說道:「公台,看來你所舉薦的人的確非同凡響。」
那儒生聞言並未回話,仍是沉默不語,呂布倒也不因此而見怪,接著說道:「醍醐主人的確博聞,呂布先前已是講過,此番前來是有一樁生意要與醍醐主人商談,如今可入正題了。」
「小子洗耳恭聽。」
「以此星宿神兵為酬,二十日為期,向無言廬借調『冢虎』。」此言一出,司馬懿明顯感到呂布收起了先前那股戲謔與玩味,話語之中帶著幾分不容違背的威嚴與霸氣。
冢虎,乃是獨屬於無言廬的精銳隊伍,歷代皆人數寥寥,可全部身懷奇術異能,功績赫赫,甚至於和採取半隱遁方針的無言廬相比,為完成任務而經常活躍於江湖的冢虎,要更加有名氣一些。
如今呂布指名借調冢虎,說明司馬懿已經通過了考較,今日之會,將在此刻正式步入主題。
只見司馬懿正襟危坐,稍加思索之後便回道:「溫侯既指名要借調冢虎,想來對無言廬已有不少了解,那小子便不再贅言,敢問溫侯借調冢虎欲做何事?」
「哦?莫非星宿神兵為酬,主人家仍尚嫌不足嗎?」
「恰恰相反,星宿神兵無價珍寶,溫侯以此為酬可見所圖非凡,小子自當問個清楚,否則縱得珍寶,怕也無福消受,所以,倘若溫侯不便相告,縱使珍寶在前,無言廬也不敢輕易應承。」
看著眼前這位氣度與閱歷皆遠超尋常人等,卻偏偏未及束髮的少年,呂布心中忽然浮現起了另外一個少年的身影,不過呂布清楚,眼下並不是讓自己懷念故人的時候,故而回道:「醍醐主人倒是謹慎,然呂布所圖之事並無不便相告的地方,呂布日前欲鑄一柄兵器,尚缺一件難尋的引子,恰好近來有了幾分眉目,又苦於人手不足,這才前來商借冢虎,隨呂布一同前去取走此物。」
「鑄造兵器?恕小子愚鈍,溫侯既有星宿神兵在手,何須捨近求遠,再鑄一柄武器呢?」司馬懿原以為自己今日不會在因什麼事情感到驚訝,然而呂布為鑄造一柄新武器而將室火豬作為報酬這件事,全然讓司馬懿難以揣測眼前這位名震天下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對於司馬懿的問題呂布倒是並無意外,或許換做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聽到呂布的話都會問出同一個問題,然而,這恰恰就是呂布的過人之處。
呂布輕撫那存放著室火豬的大椿木匣,說道:「醍醐先生方才所言,星宿神兵為上天所賜,但呂布並不這樣認為。就如世人皆道皇帝為上天之子,可那不過是愚弄凡夫的法子而已。在呂布看來,這星宿神兵也是同樣,定是過去某位驚才絕艷之人所鑄。」
「既然前人能可鑄出震古爍今的二十八件星宿神兵,呂布不才,也當鑄出一件能超越星宿神兵的武器才是。」
超越星宿神兵的武器……
呂布說的沒錯,對於司馬懿這樣的人來說,天賜神兵之事確不可信,可即便如此,司馬懿,甚至是這世間所有人,都從未想過能夠鑄造出超越星宿神兵的武器,而這異想天開的言論,由呂布口中說出,竟讓司馬懿覺得這或許並非妄言。
「莫怪世人皆道『馬中赤兔,人中呂布』,溫侯的氣量確實當之無愧。只是尋物的話,以室火豬為酬無言廬似乎已無拒絕的餘地,敢問溫侯要往何處,欲尋何物?」
「長平,呂布要往長平一行,尋那地下掩藏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