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示威

章3:示威

司馬懿與呂布二人的這場商談並未持續太長時間,入內時恰是日上三竿,如今三人先後自廬內出來也不過讓斗大的日頭稍稍偏移一些罷了。

走在最前頭的自然還是呂布,一直守在廬外的黑刀少年此刻再度見到這位意氣風發、器宇軒昂的壯漢,仍覺著有些不自在。

可這份不自在並不是如同方才初見時縈繞心頭的那份懼意,少年細細想來,或許是因為呂布那特別的眼神吧?

那種睥睨一切,彷彿周遭的一切都不被他放在心裡的眼神,令少年發自內心的感到不適,因為這樣的眼神,註定只會出現在一個孤獨的人身上。

原來名震天下的呂布,也是一個有著這種眼神的男人啊。

少年不禁如此想到。

隨著呂布與儒生打扮的男子先後走出,自己那位兄長——司馬懿,也隨之走出草廬,只見後者拱手作揖,正待說話時,卻被走在前頭的呂布出聲打斷:「主人家不必遠送,七日之後,常山之地,呂布靜候冢虎到來。」

「買賣既已成交,小子自不會讓溫侯失望,七日之期,決不相負,只是……」司馬懿回應之語略作停頓,稍加思索后復又說道:「臨別之前小子還有一惑不解,無言廬遠遁江湖數十載,溫侯因何尋上無言廬?」

這個問題並沒有讓呂布回頭,甚至沒有讓呂布停留,這個男人似乎總喜歡孤身前行,讓所有人只能在身後看著他那高大的背影。不過,一直跟隨在呂布身側,並且一言不發的儒生卻停下了腳步,不僅停下了腳步,甚至還開口回答了司馬懿最後一個問題。

那儒生的聲音並不好聽,和他看上去不過三十齣頭的外貌相比,實在太過低啞,而他就用這樣的聲音回答道:「無言廬上次入世時的所作所為,我與溫侯已見過了。」

說完這句話,儒生便加快腳步,緊緊跟上了前面那漸行漸遠的身影。

「上一次?那名儒生指的難道是——陽城?」見二人身影走遠,一直在草廬外靜默不語的黑刀少年,面帶疑惑地向自己的兄長問道。

「陽城之戰……」司馬懿微微低下頭顱,右手自然虛握,放在了自己的鼻尖之下,黑刀少年明白,這是司馬懿思索問題時下意識的小動作。

看到這一幕,黑刀少年沒有急於出聲打擾,而是斜倚在草廬牆邊,做著自己的思考,少年雖然守在廬外,可自幼時起的訓練令他練就了過人的五感,廬中的交談他也聽得一清二楚。不過,無論是司馬懿還是呂布,本也沒有向他隱瞞的打算。

前者是出於信任,後者也是出於信任,區別在於一個是信任自己的小弟,一個是信任自己的力量。

在這個時候,司馬懿的腦海中反覆回憶著方才的談話以及呂布臨走前所提到的陽城之戰,這兩件事結合在一起給這位未及束髮的少年帶來了許多謎團,卻也讓他得到了一些答案。

例如,呂布一直以來這種戲謔的態度從何而來。

「影,呂布在向我示威啊。」

被稱作影的少年聞言輕輕頜首,並沒有急於回話,知曉陽城之戰與方才談話的他自然也知道司馬懿所指為何。

在方才的談話之中,司馬懿和呂布雙方其實都多有隱瞞與欺騙,例如司馬懿向呂布提及自己從未見過星宿神兵,但事實上,早在四年前司馬懿方才接任醍醐主人,繼承無言廬的時候,就已經在那場陽城之戰中見到過真正的星宿神兵了。

被稱作江東猛虎的已逝去的名將,

孫堅孫文台所持有的星宿神兵,現化作古錠刀的「尾火虎」。

司馬影回想起四年前在陽城的那場戰役,那場戰役發生的時候,影因為武技未成而不曾參與,可當時的卷宗記錄,影卻翻來覆去看過不知多少遍,對其中的始末細節也是知之甚詳。

在那份卷宗之中,並沒有提及呂布的出現,可呂布卻察覺到了無言廬的動向,自然也會知曉司馬懿早在四年前就見過星宿神兵的事情。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例子,可如果這樣細小的事情也被呂布識破,又有誰知曉他還能看穿多少事情呢?

縱然司馬影沒有親身與人用嘴談判的經歷,可與司馬懿自幼一同成長的他,耳濡目染之下對於此道多少也能了解一些。

談判的本質,就是信息與利益的博弈,如果自家兄長的虛實完全被看破,反過來卻不能看破對方的話,那從一開始,就已經處於了被動位置。

更何況,陽城之戰,本就是充滿謎團的一戰,是無言廬追尋調查了四年的謎團。

在司馬影看來,呂布沒有在談判中揭穿自家兄長言語中的每一句詐言,卻在談判結束后看似隨意的點明了陽城之戰,儘管是兄長主動問起,但他相信即便兄長不問,呂布也會用別的方式點破。

就如兄長所說,呂布是在示威,他在告知兄長,他對無言廬的了解與掌控遠在兄長想象之外,同時他也在拋出第二個魚餌,除了星宿神兵,他所掌握的秘密同樣讓人難以拒絕。

這個能釋放出駭人殺氣的男人,有著與外表不符的深沉心機,和這樣的人商談合作,大概就是所謂的與虎謀皮吧。

「兄長……」

司馬影本想勸說兄長放棄這場合作,可卻被司馬懿揮手打斷,他對司馬懿說:「我知道你想勸我放棄這次合作,我也知道呂布這個男人萬分危險,可是,這是一個利益與危險並重的男人。呂布『說』的沒錯,他對無言廬的掌握的確在我想象之外。」

河內官道上,兩匹體格壯碩的駿馬正駝載著兩名男子徐徐前行,這兩名男子,赫然就是方才來到無言廬中的呂布與他身旁那名儒生。

雖是徐行,可呂布騎著的駿馬仍是比儒生靠前一個身位,悠然說道:「公台,你怎麼看?」

被稱作公台的儒生雙目似合未合,平靜地回道:「只聞無言廬於數年前換了新任醍醐主人,未曾想是這樣年輕的少年……」

提起方才所遇的少年,儒生略作回想,接著說道:「不過,這少年的氣度、心性、見識,皆是上上之選,未曾辜負醍醐主人的名號,從能力上來說,溫侯此番與之合作,應可放心。」

聽到儒生的答覆,呂布呵呵一笑,回道:「從能力上來說……看來公台對別的地方頗有微詞啊。」

「嗯。」儒生右手食指與拇指來回摩挲,看著面前的背影復又說道:「此子看似順從,可內里暗藏機心,所言虛實參半,需得敲打敲打才可安心合作。」

走在前頭的呂布「嗯」了一聲聊作回應,他也清楚這一點,否則不會暗示儒生臨走前點破陽城之戰。儒生見狀也不再提及司馬懿,轉而向呂布說:「屬下不通武技,不知在主公看來,那名黑刀少年抽刀斷水的功力,如何?」

聽到儒生問起黑刀少年,呂布似乎比先前更多了幾分興緻,就連胯下的駿馬也好似感受到主人的心情變化,「噠噠」的馬蹄聲變得密集了些許。

「單論抽刀斷水的手法,於武道一途可入一流高手之列。不過這黑刀少年所習武技十分特殊,那斷水一刀尚不能收放自如,應是搏命之技,這一點,比起真正的一流高手便要差上幾分了。」

「可依屬下觀之,這少年年歲不過束髮之年,如此年歲能半步躋身一流高手之列,應可稱得上驚才絕艷了吧?」

「哈哈哈!」呂布忽然朗聲笑道,他聲音本就洪亮,此時放生大笑,連路旁林間的飛鳥也被驚走,又道:「不錯,以他的年歲的確是萬分難得,這天下就是因為會有這樣的天才出現,才顯得如此趣味啊。」

對於呂布這般模樣,儒生已是見怪不怪,只是說道:「看他年紀與那司馬懿相仿,應當就是新任的冢虎無疑了。」說完此話,儒生忽又好奇起來,追問了一句:「這少年若與主公相比呢?」

這個問題並沒有如先前那般得到答案,可有時沒有答案就已經是一種答案,因為真正的強者不需要在與人交談時無謂地誇耀自己。

在自己十三歲時,已可不藉助任何特殊武技,實現一擊斷水了。

呂布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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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詭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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