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風雪夜歸,燭下續寫
彤雲低鎖山河暗,疏林冷落盡凋殘。
兩人在此飲茶夜談,不知過了多久。
「寧兒,傷口換過葯了嗎?」李雲柔和問道。
寧休一愣,搖搖頭:「還沒……都是小傷,師父不必擔心。」
有幾次他被母親傷得格外重,若是再打一會兒便要被她打死。
寧休很生氣差點要還手,可看見她的那一瞬,卻只覺得心疼又無力,半點火也發不出了。
清醒后,母親像只受驚的兔子,蜷縮在角落裡,不斷用自己的頭撞著膝蓋,一遍遍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她整個人抖成一團,眼睛已經哭腫了。半晌,額頭已經撞出血來。
每次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又傷害了家人,母親比任何人都痛苦。
寧休知道母親經歷了什麼,又怎麼捨得責怪她。
「你娘精神不好,時而清醒,時而犯病,她是個苦命人,你多多體諒。」李雲拿出一瓶藥膏,「這藥膏你拿去擦,好得快些。」
啪。
一聲極其輕微的樹枝斷裂聲響了一下,在這四周無人的靜謐環境下,顯得十分引人注意。
李雲皺眉,瞬間就辨識出是哪裡發出的聲音。
「師父,我去看看。」寧休起身朝那邊走去。
「誰?」
寧休揮開樹叢,一下僵在那裡。
「幺幺,你怎麼在這站著。」
李錦兒咬著唇定定看著他,那雙眼清亮又深邃,零星雪花飄過她身前,像是動態雪景般的驚艷。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上前拉住了寧休的手。黑夜裡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接觸在寧休溫熱的手上,像一片雪花輕落,讓人恍了心神。
「你拽著我做什麼?」寧休愣住了。
李錦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她回過神來,才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就下意識做了這個動作。這代表什麼?喜歡?她要怎麼找下台階?
沉默之際。
「天色很晚了,我先回去,寧兒,葯在這,你記得拿。」李雲朝著寧休這邊喊道,說罷便離開。
「好的,師父。」
「……你來這邊幹什麼?」寧休回頭,對上李錦兒的目光。
李錦兒頓了頓,目光閃躲:「我……沒事在這邊走走,有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
寧休不著痕迹地抽出手,雙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但是現在很晚了,快回去睡覺,好好休息。」
「你等等……」
他轉身要走,卻被李錦兒叫住。
寧休半邊眉毛一挑,問道:「怎麼了?」
李錦兒輕輕打了個噴嚏,語氣怪可憐的問:「你傷口真不疼嗎?」
「我一個男子漢怎麼會怕疼,沒事的,擦點葯就好了。」寧休拉住李錦兒的手,笑道:「你的手都這麼涼,還顧著我么?」
李錦兒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又有些發燙,脖子不禁向後縮了縮。
「好了妹妹,快去休息,不要又風寒感冒了。」
話音落下,寧休摸摸李錦兒的頭后離開,身影漸漸在她眼中變小,縮成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李錦兒原地站了一會兒,踏著碎瓊亂玉,迤邐背著北風而行。
黎明與黑暗將要交際的時刻,天色是濃墨重彩的黑色,又有蒼白透露出來,白雪泛著一點微弱光,混著燈火的昏黃。
在這慘淡的布景下,李錦兒靜靜地走著。
……
回到房間,
芸慧在他回來先一步點好蜜燭,鋪好被子,暖好床后。
「公子,一切都已經做好了,請休息。」
寧休對於母親身邊的侍女都很友好,但床第之事卻是不曾,所以芸慧也是識趣,聽到寧休的腳步聲,起床點好蠟燭準備離開。
寧休叫住她:「等一下,你留在這裡,我還有些事。」
「好,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芸慧看著越發俊朗的寧休,只感覺身上一陣酥麻,心中的念頭漸漸歪曲。
寧休氣宇軒昂,溫文爾雅,可謂人中之龍,加上芸慧長期對他充滿幻想,兩者慢慢融合,俏丫鬟不禁對寧休生出一種不明的情愫,少女情懷總是詩,懵懵懂懂的情愫開始發芽萌生。
燭光下,她面如秋月,體態豐膠,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此刻孤男寡女共處一房,即使她知曉寧休的品行,也不免朝那些方向去想。
嘩!
「啊……」芸慧突然捂嘴驚嘆,如凝脂一般的皮膚也透著一絲粉紅。
只見寧休就那麼脫下上衣,一身魁梧昂然的肌肉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沒一塊都線條清晰,像是精雕細琢的工藝品,美中不足的是,猙獰的傷痕橫七豎八地盤繞在他身上,其中手臂和脖頸處的新傷已經結痂。
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公子,如今也長成了一個陽剛的男人。
「芸慧姐,幫我塗藥。」寧休神色自若,打開裝藥膏的小罐子,露出像是動物油脂的藥膏,然後遞給了她。
「啊……好的,公子。」
芸慧回過神來,接過藥膏,用手指抹了一點,滑滑膩膩,像是還未完全冷卻的肉凍質地。
寧休背對著她,後背也有不少傷口,他自己擦藥不太方面。
芸慧見著這些傷口,驚道:「哎呀!公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傷!」
「你只管抹葯就是了。」
寧休背對著她,芸慧念到前兩天郡主有些失常,她又猜是不是郡主傷的,可這些傷明顯已經癒合好久,只留下疤痕,又將這個想法拋去。
「好,公子若是疼,就提醒我輕一點。」
心中思緒萬千,但芸慧手上動作不慢,已經將手中藥膏寧休抹在傷痕處,那處醜陋的傷疤頓時感覺一陣清涼,像是一雙小手在給自己按摩,無比舒暢。
「好神奇,這藥膏倒底是什麼做的,竟然有這樣的本事,一塗上去就看得見效果。」
等到那一陣清涼勁消退了些,芸慧只見抹上藥膏的傷疤都淡了不少,暗暗稱奇,這藥膏倒底是何物,藥效立竿見影。
「芸慧姐,我也不知道,這是師傅給我的,想來也不會差。」
待到背後傷痕都抹了一遍藥膏,寧休便叫芸慧出去,自己抹抹葯。
效果果真如芸慧所言,一上藥便以肉眼可見的效果恢復。
雖然寧休不介意身上留有疤痕,但如今能恢復如初,又何樂而不為呢。
待到將身上的傷痕都抹好了葯,寧休又從床底的箱子里拿出《神鵰俠侶》這本書來,用手輕拿開包在書上的細布,在封面摩挲了幾下,神色有些懷念,想了想,翻到上次讀到的地方。
記得上次是讀到了楊過在全真教學武,被教中弟子欺辱,後設計返還回去這段。
嘩嘩嘩的翻書聲傳來。
自從這書被寧休從李錦兒手中拿去后,他不光是書了名字,更是好好保存,沒有讓此書斷角缺頁,而且不時拿出來翻看,以了殘夜。
好久沒有看《神鵰俠侶》了,寧休翻看著,有些感慨。
雖說這本書與前世的《神鵰俠侶》劇情差了好多,只顧得描寫楊過龍女的真摯愛情,但也無妨他看得津津入味。
甚至說,憑藉著記憶,寧休不時還會剪出和《神鵰俠侶》尺寸一致的紙張來,用筆一字一句地寫下自己記憶中的劇情。
前面寧休已經寫得夠多了,等到寧休看了一會兒,又想續寫時,一直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看夾頁,發覺是寫到還差最後一段,興緻一來,提筆就寫。
華山之巔,楊過龍女,周伯通,郭靖這些人論劍,再續五絕稱號。
王重陽駕鶴西去,歐陽鋒和洪七公兩人「一架解恩仇」,含笑九泉,五絕只剩下南帝一燈大師,東邪黃藥師二人。
幾人討論后,讓楊過繼承西毒稱號為「西狂」,郭靖得了洪七公真傳,俠義之氣凌然,得了個「北俠」稱呼,而老頑童周伯通本就是「中神通」王重陽之師弟,也是繼承了他的稱號,變成了「中頑童」。
幾人繼承五絕稱號后,又各自約好遊歷華山奇觀。
隨後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了盜竊了少林寺《楞伽經》的瀟湘子和尹可西,兩人被覺遠和尚擔著叫做張君寶的小和尚一路追趕至華山。
《楞伽經》本是一本佛經,卻有一前輩高人在其間空白夾層寫下了《九陽神功》這等高深秘籍,此番覺遠追趕二人,只為追回經書,至於那經書中的神功卻是不覺珍貴。
但那尹克西十分狡詐,將偷來的經書藏進了一直巨大蒼猿腹中,矇混過關,將經書盜去。
覺遠和尚追回不到經書,便告辭,餘下幾人也是有離別之意。
楊過向一燈,周伯通,瑛姑,黃藥師,郭靖等前輩告別,又與程英,陸無雙互道珍重,最後交給郭襄三枚金針,答允她可憑藉此金針讓他辦事,無論多難,一概允許。
待到楊過龍女離去,郭襄淚水奪眶而出……
正是:「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擱筆,待寧休將寫完的紙張墨跡晾乾夾入書中,放在枕邊,又見他伸手一拂,「啪」地一聲,勁風犀利,燭火應聲而滅。
回來的這些日子,寧休忙個不停,深感疲憊,又因家中母親犯病,更是不堪,這時抹好葯,寫完書,便將燈滅了,準備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