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江湖開始的地方
來人正是馮五今天要等的人,「風雲庄」——風雨堂的副堂主「邪影狂刀」蕭龍騰。
馮五見到蕭龍騰比見到他親爹還親熱,其實他有沒有見過他親爹他都不記得了,據他媽說他爹在他三歲時就去了。「蕭堂主,您老人家來了。」蕭龍騰並不老今年剛好四十。而且馮五知道他必須要稱蕭龍騰蕭堂主,要是他稱蕭龍騰為蕭副堂主的話他會比剛才被秋歌踢他「四腳朝天仰天鬼嚎」還要慘很多。他雖然未曾嘗試過,但他不會去嘗試的,他更懂得作為一名副職最大的痛點是什麼,他真是一個很有悟性的混混。
「哼」蕭龍騰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馮五一眼,也不與他搭話。轉頭對著正要離去的秋歌說道:「傷了我風雲庄的人就要這樣走了,未免太不把我風雲樓放在眼裡了吧?也太不把我「邪影狂刀」蕭某人當回事了吧?」
人的名,樹的影。秋歌一聽來人自稱「邪影狂刀」還是微微一驚。腦海中馬上搜索著關於「邪影狂刀」的一切信息。蕭龍騰,《江湖志》上名列第二十位,輕功極高,單以以輕功論,可排在江湖前十名,用一把據說是由天外隕鐵所鑄造的黑鐵刀,絕技是他的「邪影三十六刀」,刀法以快、狠、詭聞名,其中最詭譎、最霸道、最兇狠的一刀是「血影狂舞」。
秋歌也只是微微一驚而已,他本是個高傲的人,聽蕭龍騰如此不客氣的問話很是反感的,「那麼閣下覺得該如何了卻呢?你劃出個道來。」秋歌對待這樣不客氣的人也是不會客氣的。
「好,自信的年輕人我是欣賞的,但是自信過了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年輕人你不知道已經有很久沒有人敢在我蕭某人面前如此囂張,如此張狂的說話了。哈哈.......」蕭龍騰看到秋歌那有七分不以為然又有三分挑釁的神態時他笑了。
「是嗎?那是你很久沒有出門的原因呢?還是你每次出門都很少遇到人呢?」秋歌有些玩笑地反問道。自從蕭龍騰報出名號之時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善了。他也決定了今日之事不可善了。因為他之所以來到江湖就是要讓江湖知道他秋歌曾經來過,他要讓江湖有他的故事。今天遇上蕭龍騰也罷,蕭十一郎也罷,只要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都一樣。
他這樣的玩笑開出來要是好朋友之間那就只是瞭然一笑而已,但是此時的他和此時的蕭龍騰開這樣的玩笑好像氛圍有些不協調,一點也不好笑。「有意思,年輕人我越來越欣賞你了,看來你我今天還必須得練練了,我也很久沒有動我的「烏金刀」了,不知你是否會讓我失望呢?張狂是要有資本的。」蕭龍騰聽懂了秋歌的意思,他並不生氣,因為江湖中每天都有很多像秋歌這樣不知所謂的年輕人出現,他哪有那麼多的氣來生。儘管他的脾氣很不好,很衝動,但他也不會為此而生氣的,因為他想起年輕時的他和他們是一樣的。
「會不會讓你失望試過就知道了,憑你的江湖名聲也值得我亮劍了。」秋歌是個乾脆的人,邊說著就亮出了他那把普通了不能再普通,簡單了不能再簡單的劍,「鐵劍,長三尺,寬一寸半,生鐵鑄造,產自白馬鎮老字號鐵匠鋪「王記鐵匠鋪」。」劍已出鞘,但他沒動,只是很專註的看著蕭龍騰,等待對方亮劍。
蕭龍騰被秋歌這一連串的動作和話語逗得忍俊不住,不由的大笑起來:「哈哈....今天這事太他媽的搞笑了,你是不是個瘋子?憑這樣一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破劍也敢在我蕭龍騰面前亮劍?我真不知道你是狂得沒邊了,
還是嫌命太長了?不過我今天心情好,今天我會讓你明白,江湖並不是什麼人拿著個破銅爛鐵的玩意就可以來的。」說著他也亮出了他的「烏金刀」,此刻他穩如山嶽,靜如止水,他雖然狂,但每當對敵時他都是認真的,不論對手是誰。
他在等待著對方的進攻,他這樣的高手是不屑於先出手的。對著這樣一個不知所謂的人,他也是沒有興趣再浪費口舌的。
「是嗎?那來吧,可以出招了。」秋歌還是淡淡的說道。
這下蕭龍騰是真的生氣了,秋歌居然讓他先出招,這是對他的侮辱,對「邪影狂刀」的武功、江湖名聲、地位都是一種赤裸的侮辱。他血液中那些衝動的因子瞬間就全部被激發出來了。
於是他動了,他的烏金刀動了。風起,雲涌,塵飛揚,殺招,不留餘地的殺招。因為他很生氣,他要讓人知道他生氣了後果也是很嚴重的。
秋歌也動了,在蕭龍騰刀距離他只有五公分時他的劍也動了,刀與劍在瞬間相撞,爆發出刺耳的金鐵撞擊聲,迸發出燦爛的花火。
彷彿只是瞬間,又彷彿經歷了漫長輪迴,秋歌還在原地,好像根本沒有動過,蕭龍騰也還在原地,似乎也不曾動過。大概他們都不曾動過。
秋歌還是那麼淡定地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蕭龍騰,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蕭龍騰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從容,雖然他看上去也是很平靜,但在他的心中卻是極不平靜的。因為開始他以為秋歌不過是個想藉助與自己一戰來揚名,也許武功並不很高明,初出茅廬的血氣少年,能接下他七分功力的一招就很不錯了,哪知秋歌不僅接了他三招,而且看上去還遊刃有餘,更重要的是他那把普通的鐵劍和他的烏金刀三次撞擊卻沒有絲毫損傷,要知道自己的烏金刀可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啊,那隻能說明秋歌的內功也是相當的高,至少不會遜於自己多少。蕭龍騰雖然性格衝動,但對敵之時他從來都是冷靜的,他知道了秋歌的武功不但高,而且還是很高,至少在年輕一輩的江湖中已是佼佼者了。
他不得不認真起來。他要等,等一個一擊必中的瞬間,他不敢再輕易出手,因為先下手為強並不是永恆的真理。是以他像一頭野狼一樣靜靜的盯住對方,他想后發制人。
秋歌也在凝視著他的對手,因為這是一個很強的對手,至少他從未遇到過這麼強的對手,因為他也從來沒和其他高手動過手。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定格,他們如情人般彼此凝望著對方,但眼神之間傳遞著的除了殺氣只有殺意,卻沒有些許的情或意。
他必須要出手了,蕭龍騰這樣告訴自己。他出手了,「邪影三十六刀」中的「鬼沒神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招就是他賴以成名的「邪影三十六刀」當中的絕技之一,而倒在此招下的高手至少有十五人以上了。
只見無數黑色的刀影把秋歌的全身都籠罩其中,彷彿要把秋歌撕裂成千萬片似的。別人的刀是刀光閃耀,而他的刀只有一片黑色黯淡的刀影,因為刀太快,已經看不出刀的影子,只能看到一片暗黑色,連陽光彷彿也突然暗淡了許多,呼嘯的刀聲好像是來自地獄的鬼哭狼嚎,再加上他那猶如鬼魅一般快而飄忽的身法,他的刀影、人影幢幢,讓人分不出什麼是刀什麼是人。連陽光竟也難以穿透他的刀幕,他的刀有多快?不身臨其境是難以理解的,呼嘯的刀聲猶如地獄餓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讓人覺得就像置身於陰森的地獄,是以人們稱他為「邪影」。
這才是真正的「邪影三十六刀」。他的刀法大開大合,每一招都只有進攻,從來沒有防守,是以人們稱他「狂刀」。面對蕭龍騰如此詭譎、霸道的刀法,秋歌依然很鎮定,因為他知道,面對敵人,尤其是蕭龍騰這種高手中的高手慌亂、急躁只能讓他失敗,或者敗得更快。
就在蕭龍騰的刀幕即將他四周全部籠罩、將他置於死地之際,他突然暴起。快,快到不可思議,但見他手中的劍與握劍的手,還有他的身體彷彿化作一支激射的利箭,如同一道激光射向萬千刀影中的一個點,因為他知道只有那一點才是蕭龍騰的刀鋒所在,他所依仗的不僅是眼光的精準,還有讓他足以自信的實力。於是激烈的撞擊聲響起,聲音銳利而刺耳,好像要洞穿耳膜一樣。站在一旁的馮五等人被二人打鬥的勁氣推得向後一退再退,幾欲跌倒,直到退到六丈開外才勉強站穩,但口中還不斷的喘著粗氣,臉色慘白,耳膜生疼,看來看戲有時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看的。
再看二人時,只能看到蕭龍騰詭異,奇幻的黑色刀影,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和秋歌那快若閃電般的身形,與秋歌偶爾一閃即逝的劍光在互相交織,穿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分不清誰是誰,周圍塵土飛揚,劍氣縱橫,刀聲呼蕭,不斷傳來「叮叮噹噹」的刀劍交擊聲,二人早已打鬥了不知幾招。「鬼沒神出,影響八方,有影無蹤,鬼影刀鳴.....」蕭龍騰已一連施展了「邪影三十六刀」當中的十八刀,但是仍舊不能奈何秋歌分毫,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看清秋歌武功的路數,秋歌的劍法彷彿根本沒有任何招式,又彷彿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是殺招,每次當他的刀鋒在無限接近秋歌身體時,秋歌的劍就會從一個個不可能,不可思議的地方、角度忽然閃電般出現,要麼攻擊他的必救,要麼直擊他的破綻,或者是恰到好處地封住了他的進攻,令他無跡可尋,無所是從。但是秋歌的劍很快,此時蕭龍騰才發現,秋歌無論是招式還是身法都比他以快著稱的「邪影三十六刀」還快。他不得不心驚。
他對秋歌武功的感受,很像傳說中的「獨孤九劍」,但蕭龍騰知道這不是「獨孤九劍」,因為獨孤九劍早已失傳,而且獨孤九劍是以攻止攻,有攻無守的,顯然它不是。
蕭龍騰越打越心驚,江湖上何時有了這麼年輕的高手,蕭龍騰的心海已如翻江倒海一般。蕭龍騰驚嘆秋歌不僅劍法變幻莫測,而且內力也是深不可測,這秋歌倒底是個什麼怪物?如此年輕,卻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
難道只有那一刀才能結束今天這一戰么?他從來不是個猶豫的人,他決定施展那一刀,因為他的江湖地位以及他的自尊都不允許他把這一戰拖得太久。突然滿天的黑色刀影突然消失了,是戰鬥結束了嗎?不是,而是蕭龍騰的黑色刀影忽然幻化成了耀眼的紅色,紅色的刀影刺人眼球,令人雙眼無法直視,激蕩的刀風中帶著讓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之聲和濃濃的血腥味,這就是蕭龍騰的最大殺招「血影狂舞」。
那是他用強大的內力灌注於他的烏金刀內,讓他的刀變得赤紅。飽飲鮮血的烏金刀自身便會散發出一股血腥之味。他的烏金刀確實會飲血,只要是鮮血沾之即逝,好像是被其吞噬一般。它馬上要飲盡秋歌的鮮血,是以它發出興奮、張狂的嚎叫。
好突兀的一刀,好凌利的一刀,好霸道的一刀,好詭異的一刀。它以摧枯拉朽之勢彷彿要吞噬天地一般,它捲起漫天的塵土飛揚,它讓天地一片紅光閃耀,它彷彿要破碎虛空。秋歌被裹脅在強勁的刀影中,如同一張飄飛的柳葉
隨時有可能被蕭龍騰強大的刀鋒卷飛,撕裂,撕得粉碎。蕭龍騰此刀一出他躁動的心突然淡定了,因為他知道此刀一出只有兩個結果要麼敵人永遠的倒下,要麼是自已永遠倒下,在他的人生中從來都是敵人倒下了。
突然,他的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因為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他看到秋歌那如柳葉飄飛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見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一柄巨劍,一柄光華四溢的巨劍以力傾瀉千里勢向他激射而來,似乎要刺破虛空一般,速度之快在他已知的辭彙當中竟沒有一個辭彙足以形容。
「蓬」巨劍后發先至,電光火石之間與他那萬千紅色的刀影當中,無數武林高手都捕捉不到的一點,正是他的刀鋒所在的一點激烈相撞。一切歸於平靜,滿天飛舞的塵埃落定。
戰鬥的兩人如同雕塑一般靜靜矗立在那裡,沒有任何一絲的動靜,彼此就那麼注視著對方,時間彷彿停止在此刻。滿天的塵埃灑落在他們身上,他們像兩座從遠古就座落在此的石像,似乎已經歷了億萬年的風沙一般,就那麼靜靜的凝望著對方,彷彿一對情人在彼此凝望。
只是他們的眼仲當中都不曾含有些許的情或意。秋歌的眼中是平靜,也有少許興奮。平靜是因為結果他早已預料,興奮是因為這正是他要的結果。而蕭龍騰的眼神卻呆若木雞,但又卻含有萬千種情愫,是仇、是怨、是愛、是恨、是喜、是悲、是驚、是怒、是苦、是痛、是樂、是哀.....是浪奔浪涌浪里分不清歡笑與悲憂?是狂風暴雨以後海闊天空?是怒髮衝冠瀟瀟雨歇?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不可名狀。
良久,蕭龍騰動了,他的烏金刀緩緩入鞘。只聽他說到:「你成功了,人劍合一,以身化劍,很好。你本身就是一把比你手中的劍還鋒利千萬倍的劍了,未來的江湖會有屬於你的傳奇的。」聲音有些蒼涼,有些顫動,說罷,轉身向著揚州城裡去了。
他走得很坦然,但誰又知道他此刻心中翻起的驚濤駭浪和心酸。他從未想過在他那一刀之下會有如此年輕的身影站著,更沒想到他這些年來苦練鑽研已經把那一刀練到能隨心所欲,能在任何時候淋漓盡致地揮灑,竟然被這樣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人破了。
他從未想到他會敗在這樣一個人手中,他從未想過他這一刀揮出,-敵人沒有倒下,他也沒有倒下。但是今天他真的敗了,完好無損的敗了。要知道在十年前他上《江湖志》時他那一刀並不能隨心所欲,必須要在一招「有影無蹤」的前奏下才能施展,這是《江湖志》上當時描述他的破綻所在。要知道在他那一刀之下即便是江湖排名第五的「風雲樓」的總瓢把子東方風雲也不能毫髮無損的站著,那一次他和東方風雲大戰之時雖然自己敗了,受了東方風雲三掌,但是他也割下了東方風雲的一縷青絲。而那時他那一刀還沒有今天這一刀完美。
但是今天秋歌不僅破了他那一刀,而且毫髮無傷,更重要的是對方還沒有傷了自己。這樣的結果是他從來不曾想到過的,他曾無數次幻想過他倒在別人刀劍下的樣子,但他從未想到會毫無損傷的敗給別人。
從今天起他的江湖路,他的人生將留下充滿傷痛的一筆,他的苦澀、他的辛酸不是每個人都能懂得的。何況他一直是個那麼驕傲,那麼狂傲的人。
看著蕭龍騰遠去的有些蕭索的背影,微微一笑,因為他贏了,江湖排名二十的蕭龍騰敗在他的手下了,雖然真實的他遠沒有外表上看去那麼輕鬆,他雖然贏得極其艱險,但是他贏了。別人並不知道他已經發揮到了他的極致,別人只是看到他贏了。
他不是要和蕭龍騰拚命,所以在最後一刻他留了一分力,所以蕭龍騰才能完好無損地敗走。因為拚命那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只想讓江湖知道他來了。
他的江湖,他的故事。他的傳奇將從今天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