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七十六

老嚴喝完杯中的酒發出一聲感嘆,說道:小學的時候,聽爹媽的話,聽老師的話,以為老師就是權威,隨便一個老師,可能這個老師初中還沒畢業,說出的話就是聖旨,以取悅老師討老師歡心為主,老師不高興就意味著天塌下來了。

初中的時候,開始從眾追星,按照明星或者偶像劇的模樣終日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故意多愁善感裝文藝裝深沉,生怕自己被「潮流」落下,恰恰相反,真正的潮流自始至終就沒有見到過。

上了高中,由於成績下滑,不再佔好學生光環的優勢,開始自卑,沒有自我,開始沉淪,沒有培養出一個健康陽光的興趣愛好,沒有朋友,沒有人指引,眼前只有班級的小圈子,老師恐嚇,同學攀比,無人可交流,無處可訴說,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想法和醍醐灌頂的感悟,對未來沒有感知,不知道該去向何處,不知道未來有什麼在等著你,甚至不知道大學是什麼樣的,大學分成幾類,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麼,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來到了大學,一開始沒有愛情,對大學里的愛情不以為然,只認為大學就是逃課、上網、掛科、補考,誰還學習誰就是傻逼,和周圍人一樣混、玩,沒想過大學畢業會怎樣,以及自己的專業和學歷能找什麼樣的工作,什麼樣的工作掙錢的效率最高,錢意味著什麼,工作意味著什麼,那些在城市裡有而在老家裡那些沒有的機會意味著什麼,青春意味著什麼。

後來在阿雯的公司工作了,被洗腦,勞動合同、假期、福利、保險什麼都沒有,也不在乎這些,只知道自己工作了,還得感謝老闆,不曾想過挑戰自己,不曾想過工作是為了什麼。

想想自己這些年,不同的階段只會聽命於當時所處的環境,不知進取,對未來沒有知覺,沒有推斷,沒有設想,更沒有行動,總是等這個階段過去之後才會後悔其實應該這樣這樣度過這個階段。從眾,和周圍的人一樣,什麼也沒有,和周圍人接受一樣的信息,有著一樣的遭遇。如果說接觸到過與眾不同,智商超群,有情趣,閃光的人物,這個人應該是阿雯,而她也身陷囹圄。只剩下給我編織的一個值得回味一生的夢境。

老嚴接著說:該如何才能打破這個怪圈呢?未來是什麼?未來就是一些可能性,把想象中的一些可能性通過論證慢慢實現,而現實卻是:一些想法一閃而過就算了,甚至自己的思維被一些莫名的想法局限禁錮住,不能幹這個,那個不現實等等。

生活在一個充滿壓力的社會裡,所有的力氣都用來生存,每一天累得連想干點自己想乾的事情的時間都沒有。每每發出「時間過得好快啊」的感嘆時,其實要表達的是生活的每一天過得都沒有差別。活在「每天都一樣」的世界里,大家都有,或者都在找一個「出口」,在這個出口裡可以暫時逃離、暫時轉換狀態,得以解脫一陣子。對於不同的人,出口是不一樣的,有的是打遊戲、有的是喝酒、有的是抽煙、有的是睡覺、有的喜歡自己一個人睡、有的喜歡兩個人睡……

我想我的出口就是要一直做不一樣的事,即使做同一件事也要用不同的方式去做,讓自己一直有不一樣的體驗,總之不能停下來。比如我在寫東西時,有時聽著音樂寫;有時準備好各種好吃的再寫。又比如我在洗衣服的時候,會嘗試用不同的洗衣粉。每當想到我又能聞到檸檬味的洗衣粉了,洗衣服甚至變成了迫不及待想去做的一件事了。

那麼隨之而來的問題是:驅動我們活下去,或者驅動我們去做某件事的動力,就是為了追求不同以往的新鮮體驗和新奇感覺,並以此尋找生存下去的快感嗎?但是說到底人的感官體驗總的來說一共只有那麼幾種,馬斯洛需求層次到最頂層一共也就只有六層。有時我在想,快感以不同的面目出現,其實是不是為了麻痹我們,故意設置很多情境,反而真正的目的是讓我們深陷在這些不同的事情中,應酬、周旋、付出時間和精力,損失了健康,慢慢了卻此生。這就是大家所謂的人生意義嗎?

那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我們意氣風發去主動追求生活,想讓自己活得有意義有價值,豐富自己的生活體驗,帶著這樣的主觀意願,我們衝進生活裡邊,自認為是在奮勇前行,實際則是被生活碾壓拖動著前行,毫無尊嚴地深陷泥潭,消耗著生命和時間卻不自知或者還沾沾自喜,殊不知,越掙扎,在泥潭裡下沉得越快。

我們的生命和時間就像一張砂紙,我們拿這張砂紙去打磨一塊不值錢的銹鐵,打磨完了發現砂紙上掉下來的竟然是一顆顆磨碎的金剛石,砂紙也失去了作用,金剛石也沒有了價值。如果保留著這張鑲滿小鑽石的砂紙,那還是完整的鑽石,但是不去用,這砂紙本身又失去了他存在的意義。

那這生命我該用還是不該用?該如何用?

這似乎是一個悖論。

所以很久以來我產生了一個想法,想寫一些東西,但經過這些年,我發現自己看待問題的態度一直在變化。一些之前很看重的東西後來變得無關緊要,甚至覺得浪費時間在那些事情上十分不值;一些之前不在意的事情現在想起時,會因錯失或者荒廢而覺得悔恨萬分。

總是看到書上和電視劇上說「想看清某件事情和某個人需要花很多時間」,人往往是成長到某個階段,對待同一件事得出的是與先前所堅持的往往大相徑庭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結論和態度,最初和最終的落差程度,和中間發生劇情的狗血程度成正比。例如一般愛情中的狗血比較常見的,當初愛上一個人,只覺得此人諸般都好,時時刻刻站在此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和看待事情,維護對方,但大多最終還是以一句「這麼多年的青春就當喂狗了吧」宣告結束。大家都在拿青春喂狗,想想狗也挺無辜的。

所以有時我在想:是不是我拖延得越久,就會對人生有越清新透徹的思維?那麼是不是拖延到死才能對生活有最能令人醍醐灌頂的終極評判了?但如果是這樣,我所想寫的這個東西也就沒有機會得以面世了,那麼我現在寫出的東西也不是我實際最終想寫下的東西,也就是說我實際最終想表達的東西是不存在的?言而總之也就沒有寫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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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夢一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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