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力巴頭說順口溜

9、力巴頭說順口溜

梅魯姨身子顫抖了一下,驚的霍然站起,抬起一雙淚眼懼望著車向煌。車向煌深深吸了口氣,擺擺雙手,歉意道:「實在對不住了,我不應該對女士這麼粗魯。」他作了個紳士的邀請,請梅魯姨坐下。接著又猛吸兩大口煙,重重地吐出煙霧,冷靜了下來,開始以摯誠親切的口語向梅魯姨說道:「梅老師,請聽我說兩句。每一個生活在六中的人,都有苦惱,都有難以表述的苦衷。老校長難道沒有嗎?你看他白髮斑斑,積勞成疾,病痛不斷,他沒有愁悶與苦澀嗎?」車向煌語調深沉:」他,完全可以憑老資格當上教育局局長,甚至更大。20多年前,他有一次機會,他拒絕了;15年前,機會又來,他不幹,仍守著六中,為什麼?我不想稱讚他什麼無私、獻身的精神,他是一個教育者,他真正做到了一個教育者的虔誠和堅持。這種虔誠和堅持讓我動容、汗顏!梅老師,我不想多為難你,現在六中需要充血,你忍心看到一個貧血者再失血嗎?」

車向煌一番肺腑之言感染了這些教師,梅魯姨沉默不語,暗自捏著筆,葛紅旗激動地扯了下車向煌,車向煌沒有反應,語氣卻委婉了許多:「我想,就是你默契了,你的良心也不會安定,至於你出去,重新創業,並非易事。我只想我們大家同舟共濟,榮辱與共。對於你的『悲慘世界』,我可以理解、諒解,但是我不能苟同,比起我,你這點委屈又算什麼?我從北方調來,本來應該在新試點學校擔任校長,但鬼使神差,我進入了六中,但我不後悔,我會好好乾下去。東伯利亞會有春天的,一定會有!」

車向煌的話似乎震撼了每一個人,會場上一片輕噓,梅魯姨吃驚地看著車向煌,似乎不相信車向煌的遭遇,她不想問為什麼?她被車向煌身上的那種「普羅米修斯」的精神,逼得自慚形穢。看著葛紅旗投來的殷殷期盼的目光,梅魯姨的眼中再次飽含淚水,沉默了片刻,她終於作出了讓步:「我想你說的也有道理。」說完,她緩慢地走出會議室,又像想起什麼,在門口對著葛紅旗賠了禮,然後無限惆悵地離去。風雨停了,人們將眼光聚焦在新校長——車向煌身上,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出了某種信念、某種希望。

車向煌卻滿腔心思,望著梅魯姨遠去的背影想著:這隻能暫時挽留她,女人作出了某個決定,終究會離去的。

每周一早晨,是六中例行的升旗儀式。一大清早,國旗班的同學就準備好了,等候著鈴響。車向煌遠遠向操場望去,見野草布滿了整個操場,心中暗想,雜草既不方便學生運動,又大煞風景,不如這個星期大幹一番,將它除去。他這樣想著,又細細打量著操場的角角落落,地方不小,有很大的改造潛力,可以建一個足球場,添一個裁判台,建一個標準的跑道,他一邊認真的規劃著,一邊踱步慢走,國旗班可搞一個鼓號隊,讓激昂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六中……也不留意,在岔口與一位年輕的女教師撞了個滿懷。

車向煌幫她拾起參考書,仔細地打量一番,白皙的皮膚,纖弱的身材,隱隱帶著些「稚氣」,只有那嘴角下一顆痣似乎有種成熟標誌。車向煌看著她羞澀地低下了頭,笑問:」你是哪個班的老師,小姑娘,挺俊的。」

那女教師羞羞地答道:「車校長,我是新來的,帶初一三班,既是班主任又教語文,我叫余愛輝,請多關照.」

車向煌一愣,突然板起面孔,一副無可奈何的腔調:「愛輝?小余啊,

你這『愛琿條約不善啊』」。余愛輝聽了一怔,接著明白過來,原來車向煌和她開玩笑,將她的名字與清末中英不平等條約《愛琿條約》中的「愛琿」諧讀起來。

余愛輝莞爾而笑,跺腳抗議:「哎呀,校長也這麼尋人開心呀。我這名字寓意是這樣的:我愛輝煌的事業,怎麼能戲戲謔為恥辱的『愛琿』呢?倒是校長這名字天下無雙,以校長之邏輯,應該就是馬車嚮往輝煌的主人。」

車向煌一陣爽笑,拍了拍余愛輝:「好你一個小余,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將我一軍,哈哈…」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在笑聲中相互走開。車向煌望著余愛輝的遠去身影,心裡湧出了一種青春的盎然,一種年輕的回憶在腦中綻開。

余愛輝一邊走著,-一邊想著車向煌的領導風度,覺得車向煌平易近人,氣質涵雅,讓她產生出莫大的尊敬與好感。上了辦公樓,正瞧見團高官宗曉賓和老教師馬維新聊著,余愛輝上前打了招呼,戲謔道:「兩位老師談什麼國家大事呢?「

宗曉賓笑道:「馬老順口溜說說,讓小余聽聽,別看你中文師範畢業,說這些可是力巴頭(方言:外行人),恐怕你高才生比不上老前輩。」

馬維新忙謙辭道:「老傢伙不中用了,還是後生可畏,我這順口溜、隨嘴溜溜,小余你可別再心啊。好不好,鍾揚六中老;壞不壞,終究一天敗;不好不壞,老九門路找;又好又壞,曾局長跟前報道。」

余愛輝聽了笑了笑,卻覺得有股酸氣,忍不住當即反駁道:「馬老師,你說得太丑了吧!依我看這樣改,行不行?好不好,鍾揚六中不老;壞不壞,終究一天不敗;不好不壞,老九門路不找;又好又壞,曾局長跟前不報道。為啥?咱有一個好校長。」

馬維新似乎冷笑了一下:「小余,改得挺趣,年輕人憧憬些,理想化,是正常的。不過,六中是塊什麼料子,我比你清楚,不要太樂觀,趁現在還小,找個如意郎君,三不對,跳槽找個好學校,你們也學過哲學,無論什麼舊事物,在他消亡之前,都有一個掙扎期,其頑強生命力足以吞噬新事物。但終究難逃覆亡之路。」

余愛輝吃驚的瞪著馬維新,不敢相信這種灰色語調出自一個老教師之口,一腔熱情頓時被打得四分五裂,她對自己憧憬的想法感到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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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伯利亞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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