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葉紹星

來到教學樓前，發現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的進入教學樓了，人群熙熙攘攘，有的三五成群正在討論著什麼，有人東張西望顯然是對這個新鮮的環境充滿了好奇，王旭的眼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陣，沒有發現葉紹星的身影，便轉身朝3樓的教室走去。走到教室門口，先從後門悄么么的朝教室里瞄了一眼，發現教室里已經坐了20幾人，並沒有發現葉紹星的身影。這時王旭彷彿是感應到了什麼，來到走廊的護欄前，往外一看，遠處一個白衣飄飄的倩影正朝著教學樓款款走來，「葉紹星」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王旭就能確定那就是葉紹星。

因為那是上一世讓自己魂牽夢繞卻又不敢靠近的身影，就算算上前世已是14年8個月又13天未曾見面，就算最後一次見的是6年後已經21歲的她，就算這樣王旭也能一眼認出她來。

就這樣倚在護欄上痴痴的看了一會兒，直到葉紹星快要走進教學樓時候，王旭這才轉過身來，熟門熟路的走到隔壁14班裡，在門口選了一個可以觀察到走廊上的情況，而又不會被走廊上的人發現的絕佳位置潛伏了下來。若是要問他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這樣絕佳的位置，只能告訴大家前世晚自習給同學把風的事兒可沒少干，「無他，唯手熟爾」。

雖然14班已經到教室的學生都一臉疑惑的看著舉止怪異的王旭，不過他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葉紹星性格清冷，不愛交際，應該不會主動選擇有同桌的位置。如果我沒記錯前世是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女生和她是同桌，剛才匆匆看了一眼好像也沒發現她。我們班大概是五十個人左右，那麼接下來只需要等葉紹星進入教室之後，再在那個女生之前進入教室，就萬無一失了。現在也差不多來了將近30人了，還有空的位置也不多，這樣進去后選擇坐她旁邊也不會突兀，顯得目的性太強」王旭感覺現在自己簡直就是諸葛孔明再世，整個一個智珠在握、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但是那個女生實在太平平無奇了，我根本就記不得她長什麼樣了，甚至連名字都不記得，這不耽誤事兒嗎」想到這兒王旭感覺耳畔彷彿有個聲音在說「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王旭就這樣一邊死死的盯著走廊盡頭通往15班的樓梯口的位置，一邊腦中胡思亂想，患得患失。或許是看得太專心，想得太投入了，讓他完全沒有感受到身後一個並不高大，但十分有壓迫感的身影正緩緩的朝他走來，甚至連對方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的噠噠聲都沒有聽到。

「同學，趴在這兒幹什麼，快回自己座位上去」一個嚴厲的聲音從王旭背後響起，嚇得王旭一個激靈，連忙回過頭來看見一個身高150左右，帶著眼鏡，一臉兇相的中年婦女正站在自己身後。

「是14班的班主任，綽號滅絕師太！！！」王旭明白這下自己算是徹底的半道崩殂了。

「對不起老師，我走錯教室了，我是隔壁班的！」雖然靈魂已是35歲的老油條，又是身負系統的天選之子，但是在滅絕師太的威嚴之下，王旭也只能落荒而逃。

王旭剛剛跑出14班的教室，就看到已經走到15班後門處的那道熟悉的白色倩影，她用她那雙明凈清澈、燦若繁星的眸子看了略顯狼狽的王旭一眼，微蹙的柳眉替主人表達了她的疑惑。但這對她來說不過是平淡生活中一個小小的插曲，並不能在她那安心恬盪的心裡激起什麼波瀾。

所以她移開視線繼續朝著15班的前門走去，完全無視敞開著的後門，畢竟她只從前門進教室，高中三年從未改變。

但對於王旭來說，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當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女孩一身白裙飄飄若仙突然出現在他眼中時，他感覺整個世界彷彿都靜止了，耳中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彷彿連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有很多話想說，但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扼住了咽喉，無法發出聲音，想要走向前去，近距離的端詳這張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絕美臉龐。但腳上像是被戴上了重重的鐐銬，無法邁開腳步。王旭就這樣痴痴的看著葉紹星一步步的離教室正門越來越近。

終於在葉紹星即將走入教室的時候，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停下了腳步又將視線投遞到了王旭身上。當再一次看到那雙晶亮的眸子，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浮上了王旭心頭。

。。。。。。

2008年5月7日，五一長假的最後一天，雖然王旭還有兩個月左右才能拿到畢業證，但是現在他就必須離校了。他買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一班火車票，葉紹星也特意過來給他送行，兩人在經常一起吃飯的小炒店簡單的點了幾個菜，幾瓶啤酒也就算是給王旭餞行了。本來王旭是提議到當地最好的酒店吃一頓大餐的，但是葉紹星堅決不同意，說她喜歡小炒店的味道。

不過王旭知道，她這是想給自己省錢，畢竟買單這種事情，她是搶不過自己的。

想到這可能是和葉紹星最後一次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吃飯了，一頓飯下來王旭也沒吃出來什麼滋味，酒倒是喝了不少，但是在葉紹星的勸阻下也沒有喝醉。倒是葉紹星表現出了平日里難得一見的活躍，席間不斷的給王旭講她實習時發生的趣事，寢室里其他3個女孩之間的勾心鬥角，極力的想要製造出一種開心、輕鬆的氛圍。從不喝酒的她還陪王旭喝了一瓶啤酒。

曲終人散終有時，當桌上的餐盤裡連一顆大蒜也找不出來了，葉紹星也再找不到新鮮的話題了，畢竟平時那麼恬靜清冷的一個人，這個工作實在是太難為她了。王旭知道，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於是王旭站起身來輕聲說道：「我去買單吧」

「嗯」葉紹星輕輕的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買完單后兩人一同走出了飯店，正當王旭準備擠出笑臉，用強裝輕鬆的聲音說出再見時。

「我陪你走回學校吧」葉紹星先開口了「還記得我才來到這座城市上大學的時候，一個人也不認識，飲食也不習慣。要不是那次出來閑逛碰到了你，你又帶我來了這家川菜館，這3年我都不知道怎麼過呢。以前每次在這兒吃了晚飯都是你陪我走回學校，這次換我陪你吧」

王旭看著葉紹星因為喝了酒而微微泛紅的臉頰，獃獃點了點頭。

兩人肩並肩的走在林蔭小道上，王旭有好幾次想要抓住最後的機會像葉紹星表白，但一看到葉紹星那用盡平生所學也無法形容萬一的絕美容顏，而且她不僅只是一個空有美麗外表的花瓶，她學習成績優異，多才多藝，有遠大的理想抱負，更別提她的家境也極為優越。想到自己不過是個大專畢業生，長相平平無奇，又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接下來還得為就業問題而煩惱，然後一生都奔波於柴米油鹽之間。兩人間巨大的差距猶如一柄重鎚將王旭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敲得粉碎，於是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而葉紹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席間把話都說完了，也只是低著頭緩步前行，只是偶爾轉頭看王旭一眼。發現他目不斜視，一臉嚴肅的望著腳下的路，彷彿道路兩旁是萬丈深淵，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一樣，不免又微微的低下了頭。就是苦了路邊的殘枝落葉，有不少都被一雙穿著小白鞋的秀氣小腳踢到了公路上面，被過往的車輛碾得粉身碎骨。

其實王旭早已發現了這一切，多虧的高中時上課看小說鍛鍊出來的目不斜視也能觀察四周的本領。王旭還從葉紹星眼中發現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光芒，她似乎打算通過這種方式給予王旭勇氣，讓他能勇敢的邁出那一步，跨過他心裡的那道鴻溝。

「不不不，她是天上的人兒，她應該去追求自己的詩和遠方。而不是和你一起面對生活的苟且。」王旭又親手擊碎了這來自葉紹星的勇氣。

於是兩人就這樣默默的並肩走著，彼此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拳之隔，但是兩人的影子卻在路燈的照射下越拉越遠。

再長的路，也會有終點。雖然兩人走得很慢，也不過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到了王旭的學校門口，因為擔心葉紹星一個人走回學校不安全，在互道了再見之後，王旭給她叫了一輛計程車。

王旭將葉紹星送上車后，轉身就向校門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見了葉紹星的呼喊聲「王旭」

王旭猛地轉過身來，看見葉紹星左手扶著半開的車門，右手微微握緊放在胸口，眼神中充滿不舍與迷茫，隱隱有淚光閃動，長長的睫毛瑟瑟抖動，緩緩張開雙唇，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

「我們。。。真的還能再見嗎」

王旭看見葉紹星那絕美的臉上浮現出的自己從未見過期待，一股衝動從心頭湧起，他想要衝過去狠狠地抱住葉紹星，然後大聲的告訴她他愛她，他會不顧一切的愛她，他對她的愛可以讓他衝破一切世俗的阻礙，他對她的愛可以讓他成為更好的人，成為能真正配得上她的人，他會永遠愛她。什麼苟且的生活，詩和遠方都是狗屁，他們兩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詩和遠方。

但是路燈投影出的海聯學院四個大字就像五指山一樣壓在了王旭的身上，使他無法動彈。於是那股衝動不見了，自卑和懦弱又佔據了他的身體。

「我不知道」最終他只是木然的說出這四個字，聲音空洞，好像不是人類發出的，彷彿他的靈魂也被鎮壓了。

很難想象現在的葉紹星是怎樣的心情，但她只是微微一笑，轉身上車離開，再沒有留下一句話。

在她轉身的瞬間，-王旭看到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就像一顆流星擊中地球導致了恐龍滅絕，這滴淚也擊碎了王旭心中所有關於未來所有的美好幻想。

不同的是擊中地球的流星屬於天災，如果恐龍有人類一樣的審美，在流星進入地球大氣層那一刻恐龍們還會驚嘆於它的絢爛與美麗，卻不知道它帶來的是毀滅。但恐龍們沒有選擇，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但王旭親手毀掉了那顆星，那顆本可以成為他平凡生活中唯一光芒四射、絢爛奪目的恆星，他讓它變成了流星，又狠狠地擊碎了它，也擊碎了自己。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生。

。。。。。。

想到這裡王旭猛地驚醒過來，他今生不能再錯過葉紹星，不能再讓她失望流淚，他要找回屬於自己的那顆恆星。這股信念化為了一雙強健有力、鋼筋鐵骨的手，掰斷了扼住咽喉的雙手，敲碎了捆住雙腿的鐐銬。

他大步走到葉紹星身前，臉上展開了爽朗的笑容，用沉穩的聲音開口說道。

「同學，請問這裡是15班嗎？」

葉紹星淡然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抬頭看了看位於王旭斜上方的寫著「15」班字樣的標牌，又看了看面前這個身材修長，長相俊朗，白色T恤下肌肉線條隱隱浮現的少年，淡淡的回了句「嗯」，就頭也不回的走進教室里去了。

這是王旭獃獃的站在原地，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並沒有發現葉紹星轉過身去后臉上浮現出的淡淡笑意和一抹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