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落花辭·七
程十鳶左思右想,心中還是不踏實。
自己嫁入將軍府後,說到底就是敬了杯茶,如今收了婆婆這樣昂貴的禮物,總覺得還是要做點什麼。
程十鳶將自己的想法透露給陸行知,他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只道:「別想太多,母親既然給了你,便是你的,府上沒這麼多規矩,一家人哪有什麼講究。」
「是。」程十鳶點點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二人相顧無言,院中的氣氛便漸漸有些僵硬,陸行知沒哄過小姑娘,這一日下來已經是用盡心思在對程十鳶好了。
就在他想著要不要領著程十鳶去書房坐坐的時候,就聽程十鳶問道:「夫君沒有什麼事情要忙的嗎?今日陪了我這麼久,會不會耽誤您的事情?」
對上她怯生生的目光,陸行知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看得出來程十鳶對他的態度,說到底還是有些疏離、生分的。
也是,二人剛剛成婚,程十鳶先前也不曾見過他,對他不太熟悉,往後的日子還長,倒不急著這一時半刻的。
陸行知便順著她的意思道:「既是如此,那你自己在院中坐會兒,若有什麼事便吩咐底下人去做,我先去忙了。」
其實他並沒有公務,只是看得出來程十鳶和他在一起很不自在,想讓她自己待會兒,放鬆放鬆,這才離開的。
程十鳶果然微微鬆了口氣,道:「那夫君就去忙吧。」
陸行知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等到陸行知走後,程十鳶這才吐出一口濁氣,抬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見屋內丫鬟都在站著,程十鳶便將她們都打發出去,只留了風眠和又寧在身邊。
又寧想了想,低聲問道:「小姐,您為什麼把姑爺支走啊?姑爺今日一直帶著您熟悉府內的情況,那麼有耐心,一看就是對您十分上心,您這樣將他支走,那姑爺心裡豈不是會不舒服嗎?」
程十鳶抿唇道:「有什麼好舒服不舒服的,看他方才那樣子,分明就是與我沒什麼話好說的,只是因為我與他之間的關係,所以才不得不留下來陪我,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要耽誤他的時間呢……」
風眠聽了程十鳶這話,皺眉勸道:「小姐這麼想可就不對了,姑爺與您如今已經是夫妻,作為一個妻子,您不應該將丈夫往外攆,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丈夫想見您、留在您的身邊,您都應該是歡心的才是,若是您總這樣自以為是對姑爺好的話,只會將姑爺越推越遠的。」
程十鳶看了風眠一眼,輕輕笑道:「風眠,你不懂,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有許多許多的無奈,不管是我嫁給他,還是他娶我,都只是因為聖上的旨意,說到底,不過就是兩個家族的聯姻,文臣與武將的聯合,為了穩固朝廷局勢的一場戲罷了。」
她輕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將他強行留在身邊,這樣讓他不好過,也讓我心裡不舒服呢?」
看出程十鳶眼底的落寞,又寧有些心疼,寬慰道:「小姐,如今您都已經嫁給姑爺了,就應該想著如何才能將日子過好,如何才能與姑爺夫妻同心,恩愛白頭才是,怎麼凈想這些有的沒的?」
「無論這場婚事是聖上的意思還是夫人和老爺做的主,又或是將軍和將軍夫人的意思,既然你已經與姑爺在一起了,就應該將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
「這世上有多少夫妻成婚之前連面都沒有見過,就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湊在一起,結為夫妻,最後還不是和和睦睦,恩愛如初?您若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往後的年歲如何才能過得好呢?」
見又寧都想得這麼通透,風眠心道,這段時日跟在夫人和許媽媽身邊,果然是學到了不少東西,比起以前來說還是穩重多了。
風眠也跟著道:「小姐,又寧雖然平日里行事莽撞,口無遮攔,性子急躁,可她這話卻是沒說錯的。您呀,就安安心心的做這將軍府的少夫人,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又寧看了風眠一眼,總覺得她不像是在誇自己,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程十鳶見兩個丫鬟都這麼勸自己,不由好笑,「怎麼,你們二人跟在母親身邊分明也沒多久,怎麼也學到了母親的那一套,這麼婆婆媽媽的,勸我這個,說我那個,倒真把我當做小孩子來哄了。」
程十鳶雖然清楚陸行知和婆婆都不喜歡自己,可既然嫁入了陸府,就是陸府的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程十鳶自然是心中有數的。
不過是方才又寧問起,她才說了幾句罷了。
又寧討好地笑:「好好好,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往後都不說了,姑娘想做些什麼?您從前看的那幾本閑書奴婢都給您一併帶過來了,要不要翻出來給您看看,打發打發時間?」
程十鳶抬了抬下巴,輕哼,「那好吧,這次就這麼原諒你了,你快去把我的書拿來!」
又寧歡歡喜喜站起身來,笑說:「好勒,馬上就來——」
程十鳶這會兒放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就多了些,一改在陸行知面前拘束的樣子。
只是她並不知道,陸行知其實並沒有離開,就站在門外不遠處,默默的聽著她們的談話。
陸行知想著,程十鳶或許只是一時間不習慣二人的相處,所以才主動退讓。
只是,他喜歡看程十鳶活潑的模樣,這才留下來,想聽聽她的笑聲。
卻沒想到,居然聽到了這樣一番對話。
原來,程十鳶根本就不喜歡他嗎?
難道嫁給他就讓她心裡這麼不舒服嗎……
連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她卻不管不顧的要攆自己走……
陸行知眸色暗了暗,心中有些發苦。
或許程十鳶不知道,他們的這樁婚事並不是聖上單純的一時興起,而是他用自己的一身功勞求來的。
本來,聖上確實有讓文臣和武將聯姻的意思,只是要促成的並不是他們二人。
鎮西將軍得到了消息,與陸行知透露了一嘴,陸行知便立刻去同聖上說了此事,這才有了程十鳶口中這段「逢場作戲」。
誰能知道呢,這場「戲」可是他千方百計求來的。
若要讓陸行知放棄程十鳶,他是怎麼也不甘心的,自那日在芳華閣一瞥驚鴻,他就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
說來也是荒唐,從那時起,陸行知連夢裡都是程十鳶的笑靨,以及她瞪著眼睛小兔子般看自己的模樣。
得知聖上賜婚旨意下來的時候,陸行知高興得三天都沒睡好。
為了爭取在婚後能有更多時間留在京城,陸行知又趕在婚期之前,將邊關大大小小的部族全都打了一遍,以保二人婚後,邊關能有一段消停日子。
程十鳶根本不知道,昨夜他見到她鳳冠霞帔時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唉,自己選的媳婦總是要自己咬牙寵著。
陸行知輕嘆一聲,認命地想,這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