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裁撤翊坤宮的人,這事兒也是皇后辦的。
年姒玉是嬪位,宮裡用不到那麼多的人伺候。可有皇上瞧著,皇后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皇貴妃從前在潛邸時身邊伺候的那些人,入宮的時候都帶到宮中去了。
年家原本就是雍親王的屬人,皇貴妃是側福晉入府的時候,身邊只跟著兩個丫頭。
但一入府就是盛寵,四貝勒待側福晉年氏極好,及至後來成了雍親王,那也是極好的。
皇貴妃身邊伺候的人,都是皇上給的。
皇后想要裁撤,只能用宮裡的老規矩壓著。說皇貴妃跟前的宮女到了年紀,是該放出宮去的。
就這麼著,太監一個沒裁撤成,倒是裁撤了不少的宮女出去。
年希堯就領著內務府的差事,關氏當然是知情的,聞言就淡淡笑了:「裁撤出宮的,都是皇貴妃身邊用慣了的人。可哪就真那麼容易讓人拿捏了呢。那是咱們家的人,也是皇上的人。出了宮給了恩典叫她們婚配了。回頭在外頭照舊給她們謀了差事。」
「這麼一裁撤,翊坤宮裡倒是空缺多了。皇上直接讓你大哥領了旨意,好好的挑了人送進去,皇后和后妃們,誰也沒能把手伸到翊坤宮裡來。」
關氏的意思,也是叫年姒玉放心。翊坤宮的人都是自己人。
關氏說:「玉兒,我和你大哥的意思,皇貴妃的意思,是將她身邊的人都留給了你。所以,她們即便是放出來,在莊子店鋪做了管家管賬的差事,但她們也都還是你的人。你以宮妃的身份入宮,家裡預備的嫁妝鋪子田莊不能直接給你帶進宮去,便叫了可靠的人替你管著。」
「等你在宮中一切都妥當了,再慢慢的收攏她們。這些生意,也都是要交到你自己的手上的。待你的位分再高些,得了皇上的允准,拿了這些,自然就不礙事了。」
年姒玉還以為自己就單著一個人進宮去呢,沒想到關氏和年希堯想的這麼周到體貼,她還能有些私房傍身。
關氏先見小姑娘眉眼舒展,心裡也放下些。
可沒過片刻呢,小姑娘眉眼就微微垂了些,瞧著那桌上端正放著的,今日才新鮮接到的旨意出神。
怕她有心事,關氏連忙問她:「玉兒,在想什麼呢?」
這話音還未落呢,出神的小姑娘瞬息回過神來,又是靈動狡黠的模樣,好似方才那個發獃的人不是她。
年姒玉就是很感慨:「我就是在想,我這還沒進宮呢,宮裡竟就這樣踩起來了。這一來一往的,還真挺有意思的。」
皇貴妃盛寵十年,幾乎就是專寵獨寵了,皇后等一眾嬪妃,不論是在潛邸里還是在宮裡,都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皇貴妃的盛寵壓制。
現在人沒了,皇后第一個就支棱起來了。
年姒玉想,那位烏拉那拉氏,倒也確實就是那樣的性子。能忍,沉得住氣。
總在有機會的時候,抓住一切的機會踩別人。
她進宮就是年嬪,年紀又小,皇后就是要趁著她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狠狠踩下去。
可皇后也不想想,為著對付她,得罪了皇上,將來的日子,能好過么?
她還是進宮,也得了盛寵呢,皇后不還是原來的處境么?
要麼,就是皇後有別的倚仗。要麼,就是皇后以為這一次支棱起來,就可以牽著她,將年家永遠的踩下去。
關氏還怕小姑娘聽著費神,結果一瞧年姒玉,倒是精精神神的模樣。
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明亮得很的,顯然是一點沒將宮裡的這些烏七八糟放在心上。
關氏就想,到底還是年家的小姑娘,便是嬌養長大的,可將門之家生出來的小姑娘,怎麼會怕這些呢。
身子骨嬌弱了,性子卻還似從前那個模樣。
這樣才好呢,關氏想,他們年家的人,皇上護得緊,這般得重用,依著年姒玉的品性模樣,再有皇貴妃的情分在,入宮必是盛寵。
怕皇后做什麼。
烏拉那拉氏如今也沒個像樣的父兄。皇后,也就是個架子皇后罷了。
這位架子皇后,也就只能在年姒玉進宮前,噁心噁心年家,踩著皇上的底線弄些小動作了。
關氏說:「還有一件事。也是皇后。」
「六阿哥和四格格原本一直養在皇上身邊的。可皇上太忙了,每日里見大臣,批摺子弄到深夜凌晨。太后就說了話,讓將六阿哥和四格格送到皇後跟前養著。皇上開始自是不願的。可為著十四阿哥的事,已鬧得不愉快了,皇上不願有什麼風言風語。」
「太后賭氣,甚至為此事發了懿旨。皇上只得在月前送去了。六阿哥和四格格身邊還都是皇貴妃當初指派的人。皇上還特意指派了人過去侍候。皇后的人不能擅自插手。後來才曉得,又是皇后在太後跟前說了話的。」
如今皇上不能不顧及著與太后間的關係了。外頭已有人說皇上刻薄寡恩,待親生母親刻薄,不顧念同胞兄弟的親情。皇上也是沒有辦法。
六阿哥和四格格,在皇後跟前養了月余了。
關氏是憂心,能送去,就怕難送回來。
皇后是嫡母,要是太后一直許著皇后養育六阿哥和四格格,那這一招,就真的是踩在年家和皇上的心口上了。
「六阿哥和四格格,還好么?」年姒玉還挺挂念兩個小孩子的。六阿哥和四格格還不滿一歲。
皇貴妃身體不太好,又懷著雙胎,將兩個孩子生下來,著實是不容易。
關氏點點頭:「都好。縱然養在皇后那裡,但皇上看的嚴,她們沒有做什麼。」
年姒玉用手撐著下巴,一手還握著關氏的手呢,就在那兒輕輕的笑。
關氏倒是稀奇了:「你笑什麼呀?」
年姒玉眼中笑意漸深:「我就說呢。怎麼我這才一到京中,皇上的旨意就來了,只容一夜,便要我第二日就進宮去。原是為了這個。」
「大姐姐的遺願,就是想要叫我進宮去養著六阿哥和四格格。我若不進宮,皇上叫太后皇后拿捏著,她們占著大義,皇上倒是不能動了。也只有我進宮了,為著大姐姐的願望,皇上當初的旨意,六阿哥和四格格才能名正言順的要回來。」
烏拉那拉氏還在做貝勒福晉的時候,倒是給雍正添過一個兒子。
還是嫡長子呢。取名弘暉。
可這孩子長到了八歲竟沒了。自那之後,烏拉那拉氏就再未有過生育。
年姒玉眉梢眼角掛著淡淡笑意,語氣似是對烏拉那拉氏熟稔得很:「這麼些年了。她還是這個樣子。自己沒有生育,就總惦記著旁人的孩子。只可惜了,到底是沒有子女緣分。」
看烏拉那拉氏的意思,大約是想要一直養著六阿哥和四格格的。
只是皇貴妃的孩子,又不是什麼答應常在的孩子,皇后隨便就能抱養的。
等她進了宮,這孩子怎麼著也都是要回翊坤宮的。
皇后就是白費心機,白折騰一場。
就像從前做福晉的時候一個樣,總是為著想要個阿哥養在跟前,折騰來折騰去的。
年姒玉進宮,關氏還怕她沒什麼心機,在宮裡會吃虧。如今聽見年姒玉這話,倒是個機靈的心思。
說起來,小妹妹雖然是在湖北嬌養著長大的,但蕙質蘭心,又生的這般嬌俏漂亮,又怎麼可能是任人欺負的主兒呢。
關氏心裡這樣想著,只管讚歎年姒玉,倒是沒注意年姒玉說起皇后時,那像是舊相識的語氣。
「還有一樣呢。」
夜裡用了釅茶怕睡不好,關氏就吩咐人熱了些做的稀糊糊似的酥酪來,她一小碗,年姒玉一小碗,先用用,再喝些清淡的果子汁,清甜又解渴,也能慰藉一下肚子里的饞蟲。挺好的。
年姒玉在湖北,倒是少用這些北方的東西,此時見了好奇得很,稍稍涼了些就去嘗。只一兩口就脾胃暖熱起來,她就盤著腿坐在榻上,姿態閑適的聽關氏說話。
「原本今年,沒有小選的。因你要入宮,皇后那裡又是說著後宮如今主位少。就從底下抬了個武氏上來。兩個月前就進了宮,也冊了個嬪位。」
「皇后打的什麼主意,誰還不知道呢。不就是想趁著玉兒你尚未入宮,先把皇上的心占著么。回頭你再進宮,終究比她晚了一步。」
「但皇上怎麼肯被皇后拿捏呢。聽說這兩個月里,武氏也未得侍寢過,連皇上的面都未見著呢。」
關氏笑,年姒玉也跟著笑。
關氏瞧著眉眼靈動的年姒玉。輕輕嗅著屋子裡沁人心脾的嬌香。
也不知玉兒用的是什麼香,她就進來這麼一會兒功夫,屋子裡原本清淡的熏香都被覆住了。
她就坐在玉兒身邊,玉兒身上這似花似果的嬌香真是聞之令人慾醉。
年希堯領著內務府的差事,關氏也知道些宮裡娘娘們的用度手段。可宮裡的香,怕是比不過這個的。
她是嫂子,聞著這香都忍不住想親近玉兒。這要是男人聞見了,豈能不動心?
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明日就進宮了,關氏想著,幾個月都未進後宮的皇上明日見著了,怕是夜裡就要宿在翊坤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