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安慰
秋風呼嘯,那聲音嗚咽而又深沉,彷彿來自天外的悲鳴和怒吼。送別了老鐵匠和丫丫,陳陟南飛也似的狂奔到了酒館。
此刻的酒館依舊是飽經風霜的樣子,門前的兩根柱子歪歪斜斜,上面的燈籠隨著秋風的吹動而肆意飛舞。門也早已破舊不堪,上面的斑斑銹跡,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一切如舊。
唯有大門緊閉。
看著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的酒館,陳陟南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他輕手輕腳的走上前來,輕手輕腳的推開酒館的門,甚至輕輕地用耳朵聆聽著這破舊的門被推開時由於生鏽了的合頁摩擦時發出吱嘎的聲音。
陳陟南做的一切都是那般的輕悄悄。他生怕任何一絲聲音,將會打破了他此刻正在做著的一切如舊的夢。
好在門開了之後,他的夢還在。
酒館里十二張桌椅拜訪整齊,大廳里一塵不染。一切就如同他昨天清晨離去時的樣子。
陳陟南那顆懸到一半的心終於又放下了些許。
或許那些人只是殺了鐵匠和丫丫,只是在廣場上殺了不知道什麼人,但是酒館沒事,我的家人沒事。陳陟南暗自自我安慰道。
酒館此刻寧靜的如同另一個世界,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或許虧了這份寧靜把酒館開門的聲音傳到了屋后吧,酒館後門的帘子被掫開,陳陟南面前出現了一張他心心念念的臉。
柳夢涵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此刻的陳陟南,卻並沒有因為再一次看見柳夢涵而產生任何的喜悅,那曾經只要看到柳夢涵的一顰一笑就會心跳加速、面色通紅的少年,此刻那懸著心,猛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跌落到了谷底。
陳陟南眼前的柳夢涵雙目通紅,她額上的一縷秀髮因為忙碌而變得零亂,那一頭秀髮只是粗略的在腦後扎了一個馬尾。她袖口輕輕捲起,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肌膚裸露在了空氣之中,而此刻的手裡,還握著一條柔軟的毛巾。
陳陟南在柳夢涵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慌亂,看到了一絲擔憂,也看到了一絲哀傷和痛苦。此刻,什麼都不用說了,陳陟南立刻明白了,他明白他的家裡也必然發生了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一股無名的憤怒讓陳陟南瘋狂了,他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理智,竟一把將眼前這個讓他愛到了骨髓里的姑娘在身前撥開。巨大的力量讓失去了武功的柳夢涵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地是硬的,柳夢涵摔在上面,摔得很痛,她抬起頭,看向陳陟南,卻被眼前的陳陟南給深深嚇壞了。
只見此刻的陳陟南,彷彿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他的雙眼已經看不到一絲的眼白,血紅的眼眶包裹著黑色的瞳仁,黑色和紅色彼此交融,就如同那傳說中煉獄里的熔漿一般。他的額頭青筋根根凸起,彷彿一條條毒蛇盤踞在了他那憤怒的臉上。陳陟南的頭髮原本柔順的順在腦後,此刻竟然有直立起來的預兆,彷彿一根根鋼針,要擺脫他的束縛,飛射向造成這一切惡果的惡人。
陳陟南並沒有理會被自己推倒在地的柳夢涵,徑直跑到了父母的卧室。之後,他便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的母親坐在床旁,那原本灰白的頭髮此刻竟然如同飛雪一般,全都變得潔白了。那原本並未因時光的流逝而依舊流連在母親臉上的溫柔和秀美被憔悴和蒼老替代。母親似乎這短短一天里,竟然老了十多歲。
而母親的身旁,便是躺在床上的父親。那原本高大偉岸的父親啊,此刻昏迷著攤卧在了床上,他原本紅潤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憔悴不堪。陳陟南想要握一握父親的手,對父親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父親已經沒有手了。
一隻手都沒有了。
不止沒有手,甚至腳也沒了。
一隻都沒了。
甚至連接著手和腳的胳膊跟腿,也一併都沒了。
是誰?到底是誰?此等大仇,不報我愧於這七尺之身!
「娘,到底是誰幹的?這t到底是誰幹的?」陳陟南開口問道。這一開口,他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他的嗓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沙啞,聲音出口,竟彷彿來自九幽地獄一般。
或許,怒火已經蒸發乾了他嗓子里全部的水分。
「孩子,聽娘一句勸,算了吧,你爹都已經這樣了,我不想。。。。。。」陳陟南的母親看著陳陟南怒火中燒的樣子,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抱著兒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她委屈,她傷心,她也憤怒,她卻更怕在丈夫殘疾之後,再失去兒子。
正值暴怒的陳陟南並沒有等母親說完話,他用力掙脫了母親的懷抱,大步走出家門,他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殘殺了鐵匠,姦殺了丫丫,又斬斷了他父親的四肢。這個仇,不死不休。
這時,陳陟南想到了一個人,此刻,這個人一定能夠給他他想要的答案。這個人便是那個老村長。
陳陟南快步向著村長家走去。
此刻他已經迫不及待,他恨不得現在就能見到村長,就能從他的口中問道自己的仇人是誰,就能親手拿著長槍一槍刺進仇人的心臟,讓他為自己的罪過付出應有的代價。
只是,他又一次的失望了。
此刻陳陟南已經到了村長的家裡。
村長就在自己的家裡。
他見到了村長。
可是村長卻無法回答他任何的問題了。
一根白色的麻布懸挂在村長家的房樑上,下面的部分被打成了一個死結。村長把自己的脖子掛在了這條白色的麻布上,在陳陟南到來時,他已經不知道掛了多久。
見到了老村長的屍體,憤怒的陳陟南終於不得不冷靜了下來。死者為大,再如何憤怒,此刻的陳陟南也應該先將老村長的屍體從房樑上釋放下來。
緩緩放下老村長的屍體,陳陟南對著這個曾經無數次慈祥的教導自己的長者深深鞠了三個躬,他現在已經冷靜了,他要回家,要安撫母親,照顧父親。先照顧好活人才是首要的任務,之後,有的是時間把仇人送進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