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黑水幫(上)
千里之外的揚州,春雨連綿。
無名寺內,阿鶯卻急得團團轉。
四日前,她家小姐晏月夕吞了龜息丹,說那丹藥能叫人假死,三日後便醒轉,屆時她倆便尋個月黑風高的時候逃跑。
可四日過去,晏月夕就跟長眠似的,脈搏全無。眼看著黑水幫的人將人抬到山中的寺廟裡,入了棺,打算扔到後山葬了,月夕依舊沒有半點醒轉的跡象。
阿鶯暗道莫非那販賣龜息丹的西域方士是騙人的?莫非她家小姐花了十兩金子,到頭來買了個無痛了斷?
她欲哭無淚。
早晨時候,黑水幫幫主徐黑水聞訊而來,看了看躺在棺材里一動不動的晏月夕,面色不快:「當真晦氣。」
一旁的手下忙道:「幫主,這婚事……」
徐黑水瞪他一眼:「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婚事,趕緊想想後事怎麼辦是正經。」
阿鶯在一旁低著頭,不出聲。她聽見徐黑水跟手下商量要去正氣堂把彩禮搶回來,順道去隔壁山頭的寨子物色新的壓寨夫人。
小姐說的不錯。這徐黑水瞧著醜陋,實則醜陋。求親時那般闊綽,說得天花亂墜,不過都是面上工夫,實則負心又克妻。誰嫁他便是自尋短見。
誰又是真心想嫁他呢?自然不能夠。
小姐若非娘家正氣堂被軍師把控,自家人跟著軍師串通一氣,一道將她推給了黑水幫,她又何苦尋求假死之法來跳出火坑?
想到娘家,阿鶯就不由又想到軍師沈劭那張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臉,心中一陣氣憤。
這禽獸,面上儀錶堂堂,實則包藏禍心。正氣堂是老堂主傳給晏月夕的,可這沈劭仗著老堂主對他的信任,籠絡了一干手下,在老堂主死後,就架空大權。小姐雖是明面上的掌權人,滿腹智謀,卻奈何一介女流,根本壓不住手下這幫只認拳頭的莽漢。以致於終是被沈劭挖了牆角,還要嫁到這黑水幫來……
阿鶯正想著,餘光瞥見黑水幫幫眾拾掇來了棺材板和長釘,她驚得跳了起來。
借著假裝替晏月夕拾掇衣裳,在她手臂上狠狠掐了好幾把,咬牙低聲道:「小姐啊別睡了,要上釘子了。這真要敲上去,阿鶯只有給您燒紙錢的份了。」
晏月夕還是一動不動。
「你,起開!」一彪形大漢對阿鶯令道。
阿鶯一咬牙,縱身趴進了棺材里,喊道:「我家小姐不能葬在此處,需得回到正氣堂!」
那幾人面面相覷,為首者名陳五,哈哈大笑:「我等倒想讓你家小姐回,畢竟她不過屍首一具,留著無用,還得費銀兩安置,不值當。可正氣堂早就得了信,至今還不派人來領屍。你猜是為什麼?」
說到這裡,阿鶯不由得心頭一痛。她不答,只咬牙道:「不會的,他們必定在路上,卻再多等兩日。」
陳五嘁了一聲,道:「還痴心妄想?正氣堂早就拋棄了你家小姐,連屍首也不想要,你又何必自作多情?趕緊出來,我們黑水幫不是佛堂,還好生安葬,誠意足了,你別不識抬舉,否則連你一道活埋了。」
阿鶯臉色一白,低頭看了月夕一眼,只見她神色平靜,還是不見動靜。
「不可!不可!」她哭求道,「求你們再等等,哪怕再等一個時辰也好。」
「人都死了,等什麼?」陳五隨即對左右道,「別理她,不出來就上板。」
那幾人說著,當真取了棺材板來。
阿鶯跪在棺材里,咬牙弓著背,將棺材板死死頂住,哭道:「小姐唉,你再不醒,阿鶯可就要隨你一道去了!」
幾人看阿鶯負隅頑抗,嬉笑著用力將棺材板壓下,那按棺材板的壯漢從兩指寬的縫隙里笑盈盈地看著阿鶯:「這小娘子性子倔,五哥,弟弟我喜歡,回頭讓收到我屋裡去可好?」
話音剛落,忽覺什麼東西從縫隙中一閃而過,而後一個物什徑直插到了他眼睛里。
「啊!啊!」那大漢捂著眼睛倒在地上打滾。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他的眼睛上插著一支金簪。
尚未反應過來出了何事,只見棺材板被猛地掀開,一個穿著壽衣的女子從裡頭站起來,身材雖嬌小,可那冷眸卻藏著攝人的氣勢。
她的臉上敷著粉妝,形如鬼魅,陰森森道:「哪個刁奴敢活埋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