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巨變(中)
「你來的正好。」皇帝招招手,把她叫到一邊,「你可還記得,我前幾日跟你說起太子落入陷阱一事?」
「自是記得,二哥哥說,那時二哥哥得了消息,想來通知太子哥哥,沒想到卻晚到一步……」
話沒說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凌霄抬起頭,看向前方高聳的崖壁,瞪大了雙眼:「莫非就是這裡?」
「不是這裡。」皇帝拍拍她的腦袋,溫聲道,「你也莫要驚慌。只是有前車之鑒,我等須得當心些。」
凌霄目光一凜,握緊了韁繩:「知道了。」
她調轉馬頭,正要離去,忽而被皇帝拉住韁繩。
「凌霄。」他叮囑道,「你要跟緊朕,萬一走丟了,也不可慌張,保重自己……」
「保重自己最要緊,再然後,想方設法找到回家的路,對么?」凌霄不耐煩地說,「二哥哥都說過好幾次了,我耳朵也起繭了。」
「你記得就好。」皇帝笑了笑,「還有一事,朕要告訴你,你要牢牢記在心裡頭,不可與他人說。」
「何事?」
皇帝深吸一口氣,道:「在朕的書房裡,書閣的最底層有一處暗閣,裡頭有一卷文書,那是朕的遺詔。」
凌霄自是知道這話的意思。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皇帝:「二哥哥跟我說這個做什麼?不過是頭受了點傷,二哥哥何必這般小題大做……」
「凌霄,這裡是戰場。」皇帝的神色忽而變得嚴肅。
「我自然知道這裡是戰場。」凌霄理直氣壯地說,「可二哥哥親征不是為了送命,更不能送命。我說過了,我會把二哥哥帶回去。方才二哥哥說的話,我便當做沒聽見,二哥哥也不要再說。」
「凌霄……」
凌霄氣呼呼的說:「二哥哥好歹長長心,再不濟,也想想月夕。二哥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月夕可怎麼辦?」
說起月夕,皇帝一時無言。
因得大雪,道路不暢,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收到她的信了。
讓她回京師,乃是權宜之計。
他想著宮中守備森嚴,即便有人有心,也輕易動不到她。
可不知為何,分開得越久,他心中那股隱隱的不安便越發強烈,總覺得京城那邊平靜得詭異。
昨日,他接到斥候的消息,丘國人為躲避風雪,在一處荒廢的城池裡就地紮營。那城池已經不遠,他須得速戰速決。
「你說的是。」皇帝伸手,輕輕拍了拍凌霄的手臂,「朕答應過你,必定想方設法地保全自己,方才所言,不過是一句叮囑,你要記在心裡,但不必多慮。」
「知道了,我也記住了,二哥哥不可再說那晦氣的話,再說我就要生氣了!」
「好的。」皇帝溫聲道,拍拍她的頭,「走吧,他們已經久等了。」
氣歸氣,可真的上路時,凌霄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馬蹄下的疾雪已經踩實,他們一路疾馳,走的又快又穩。
只是那峽谷的通道時窄時深,北風呼嘯而過,發出時高時低的嗚鳴,好似鬼叫般凄厲,著實叫人膽寒。
凌霄抬頭看,頭頂上是飛揚的雪沫子,迷離了視線,可是她的耳力極佳,未幾,倏而勒住韁繩。
一旁的將官發現,也抬頭張望:「公主可是看見了什麼?」
凌霄沒說話,目光狐疑,突然,喝令道:「後撤!快!」
眾人一驚,不解其意。但很快,他們就知道上方確實存著殺機。
隆隆的聲音傳來,似乎雨夜山洪。
「有落石!」有人高聲叫道,「快避開!」
人馬一時大亂,凌霄卻面色大變,睜大眼睛:「皇上在何處!」
——
永明宮裡,月夕忽而驚醒。
她坐起身來,發現身上已經冷汗岑岑。
「女史怎麼醒了?」睡在外室的寶兒聽得動靜,披衣進來,忙給她遞了一杯水,「夢靨了?」
月夕點點頭,接過水,一氣灌下。
「女史夢見什麼了?」寶兒問道,「老人說,夢靨說出來,就不會再夢見了。」
月夕張了張口,卻打住。
夢見什麼?夢見兵荒馬亂,皇帝和凌霄都倒在了血泊里。
縱然是冷靜如月夕,知道那不過是一場夢,現在想起來,也仍感到脊背生寒。
是夢。那是夢。
心裡一個聲音說道。如果凌霄出了事,你不會不知道。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沒什麼。」她說道,「倒是想起一事,昨日我讓趙福德替我遞的信,不知是否遞到了?」
「我親眼瞧見趙公公讓人遞的,要是公公沒說不行,便是遞出去了。」寶兒從她手裡接過空杯子,又盛了一杯水,「女史昨日說,是揚州來人了?」
「是的,他們正巧押鏢進京,我想尋個時候,問一問家裡的情形。」
寶兒登時來了興趣,好奇道:「早前奴婢聽聞一件事,一直不敢跟女史問。聽說女史家是開鏢局的?女史還是個鏢局裡的堂主?」
月夕笑了笑:「你莫不是被嚇著了?」
寶兒訕訕笑道:「嚇著還不至於,但多少有些沒想到。女史這般文文弱弱,哪裡像是江湖中人。女史得了空,跟奴婢說說揚州的趣事吧,奴婢可想知道了。」
「哦?你想知道?」
「想。奴婢自小入宮,外頭的事都似天方夜譚一般。我最喜歡他們跟我說的那些江湖中的行俠仗義之事,可好玩了。」
月夕抬頭朝窗上望了望,外頭還是黑漆漆的,可惜她睡意全無,更是不敢入睡,怕再夢見方才那可怖的情形。
她索性披了件衣裳,讓寶兒坐到床上來,蓋著被子,和她說起了正氣堂。
話匣子打開,竟一時停不下來。寶兒也聽得有滋有味,不自覺,便到了天亮。
「都怪奴婢事多,」寶兒頗有些不好意思,「竟叫連累女史不能睡覺,現今還早,女史再睡會兒?」
「不必了,左右已經醒了,便起身吧,今日替我挑一身好看的衣裳,我要去太后那裡坐一坐。」
「去太后那兒?」寶兒有些訝異,「如今皇上不在宮裡,女史自己去,奴婢怕女史要受委屈的。」
若是可以,月夕也不想去。
可是壽安宮那庄怪事,她想知道的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去會一會那個叫做元慶的太監,瞧瞧他是什麼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