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隻立香

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妙,我本想找個地方回復體力，結果一不小心直接碰上敵人。

吉爾伽美什來這裡的原因顯而易見——這裡是伊莉雅的根據地,而他想要殺死伊莉雅。

我當機立斷,直接將剩下的兩條令咒用在恩奇都身上——

「為我帶來勝利吧，恩奇都！」

「遵命，」綠髮的英靈此時將手按在地面上，看向不遠處站在高處的吉爾伽美什,「無論是作為立香的武器,還是能與吉爾在此一戰,都令我高興。」

碧綠而溫暖的光在地面上亮起。那些悅動著的生機,每一寸都蘊含龐大的能量。

「喚醒的乃是星之吐息。我將與人類並肩向前。」

「哦？」吉爾伽美什挑眉,接著他輕笑一聲,「確實如此。」激烈的魔力波動在空中浮現，奇迹之物出現在他的手中。

宛若形狀奇特的神奇鑰匙，彷彿珍藏已久的貴重寶物。

他將其往空中一舉，赤紅的紋路不斷上爬，天空中出現史無前例的龐大異象。

——「打開寶物庫的門鎖吧。審判之時。以我這乖離劍撕裂世界。接下吧，『天地乖離開闢之星』！！」

那是來自原初的一斬,時間在它的面前不再存在意義,空間在它的面前不再擁有價值。

風於此刻暫停。

就在奇迹即將降落的那一刻。

——「因此——世人啊，冀以鎖系神明！！！」

無數金鎖匯聚成一股刺穿蒼穹的力量，迅速沖入天際,形成修補天空的色塊。彷彿天之脊柱,直接撐起了一方凈土。

風在此刻流動。

在龐大的聲響之後,耳朵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氣流以他們為中心無盡擴散。衝擊從各方襲來,我護著伊莉雅,努力壓低身軀，令自己不被風帶走。

黑鍵在虛空中劃出痕迹，言峰綺禮將至，而在即將得手的那一刻，一對雙刃直接架住了他的攻擊——那是幹將莫邪。

在黑鍵被白髮青年挑開之時，他又是疾速地一刺。言峰綺禮以非常扭曲但是靈活的姿勢躲開。

他瞥了我手中金色未完全褪去的友人帳，發出了愉悅的聲音：「現在你已經沒有了魔力。」

他說得沒錯，在把我哥召喚出來后，我陷入了空魔的窘境，就連如今站在現場的我哥，都是數值被削弱的版本。

「抱歉，」我哥沒有回頭，但是我知道他在對我說話。誰都沒有想到今晚的戰鬥會這麼多，我哥之前所消耗的魔力其實是在正常範圍內的。

「沒事，」我現在準備帶著姐姐遠離主戰場，我和她都不是擅長正面對敵之人，自然要拉開距離進行遠程攻擊。而我姐在和我一同離開之時，直接放出潔白的飛鳥使魔，環繞在我哥身側，準備伺機攻擊。

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正打得起勁，沒有空管這裡，而我哥在言峰綺禮那裡。作為戰鬥經驗的神父，言峰綺禮知道就算英靈再怎麼虛弱，人類也無法與其對抗。於是他便開始閃避攻擊，企圖拖到我哥因缺魔而完全失去戰力，只能靈體化。

我和我姐此時已經跑到不遠處的樹林中，我將槍對準言峰綺禮——被消音的子彈直接射向他，但是被他用黑鍵擋住。

梅林給的子彈已經用完，而我姐的魔力也在和織田信長的戰鬥中幾乎都用完。

不知道恩奇都那邊怎麼樣，總之情況很不妙。突然我聽到伊莉雅溫和的聲音——

「立香很努力。」

「現在已經足夠了。」

她從背後抱住了我。

此時皓月當空。

惠比壽小福將視線從天上收回，她喝著大黑遞來的茶水，而坐在對面的白髮少年旁邊的那一杯卻

一口都沒有動。

至少人還沒有走。

「不同人對「運氣」的解讀不一樣，到底是否是「好運」也因人而異。我關注的是「穩定性」——微小的好運不斷積累，會構成通往幸福的道路。而你現在的運氣就很穩。」

對於每天都帶來一點點負面狀態的貧神來說，只要信徒存在某段時間不走運，那麼負面效果疊加的結局必然是破產等悲慘命運，所以只有一直很平穩的好運勢才能撐住，不至於因為跌宕起伏而情緒崩潰。

「話說你原來的運氣是什麼樣的？」

狛枝凪斗這時終於有了反應，他回答道——

「……大起大落。」

「大起大落「是一個有點可怕的辭彙，特別是在戰場上。

伊莉雅溫順的白髮順著風微動，微微劃過我的臉頰，暖意隔著衣服傳上我的背部。

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

「本來想再陪立香一段時間，看來還是不行，」她這時不再用那種孩子氣的語氣說話，言辭中終於露出了姐姐的成熟模樣——

「我不希望立香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所以千萬不要往後轉。」

她微微起身，只剩下一隻手環抱著我。

我聽到了什麼東西被壓碎的聲音，似乎從她的胸口傳來，然後是液體飛濺的聲音。

「不必為我擔心，我為此而生，而必將為此而亡——」

「我想選擇自己的死法，我將與父母團聚。」

「我想將勝利獻給立香。」

原本背後悅動的心跳聲最終停止。

我的瞳孔微縮。

原本環抱住我的那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而背後的溫度再也不見。我企圖抓住她，但是一切已經太遲。

一隻金杯落到我的手中。

風最後帶來了她最後帶有祝福的話語——

「希望你的前路永遠星辰相伴。」

天空中的星辰注視著我，也注視著戰場中的所有人——

包括空中的二人。

天與地似乎被劃分為兩側，於是地面之人的對話無法傳達到半空中。

風在咆哮。

鎏金漣漪不斷展開，與此同時還有無盡的鎖鏈在空中盡情飛舞。沒有任何人能插手，沒有任何人能阻擋。

彷彿千年前歷史的重演，兩位英靈正在快意爭鬥。似乎察覺到什麼，吉爾伽美什下意識往小樹林的方向瞥去。

戰鬥中的每一秒都可能是能決定勝負的那一秒。

就在那一刻，恩奇都的鎖鏈已至，直接刺穿他的靈核。

「既然如此在乎她，又這麼擔心她，」恩奇都頓了頓，「坦誠地告訴她這件事又何妨？」

「哼，沒有意義，」接著英雄王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著此時正注視著他的恩奇都露出微微惡劣的笑容，「恩奇都，你也來品嘗一番摯友比你先死亡的滋味吧。」

恩奇都注意到他在臨終前又往下邊瞥了一眼——

「照顧好她。」

「不用吉爾說，我也會做的。」

「是嗎……」肆意笑著的王者最後消逝於此世，伴隨他的笑聲，這位高傲的英靈重新回歸英靈王座。淺綠色長發的王之摯友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英雄王的退場，他少見地嘆了一口氣。

「都笑成這副愉悅模樣，我還如何感到悲傷？」恩奇都頓了頓，語氣溫和又平靜。他知曉，吉爾伽美什與其說是想折騰他，倒不如說是希望當年死亡的悲傷不再重演在他身上，「吉爾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呢。」

最後回應恩奇都的是王者隨風而逝又聽不出喜怒的最後話語：「哼，實在是無稽之談。」

至此為止，天空中的異常完全消失，

一切又重新回歸平靜，彷彿之前的戰鬥只是一場夢境。

這裡的戰局已經結束。

恩奇都微微轉頭，輕盈幾個跳躍，朝我所在的位置飛奔而去。

如果此時有人狙擊我，那麼我可能至少能死上一百次——

我此時正看著手上的聖杯，手微微顫抖，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於是此時竟徹底說不出話來，就連大腦都已經趨近空白。

生死的界線被打破真的是好事嗎？

我此時突然意識到我自己當初都做了什麼——

是我告訴了伊莉雅她的父母依然存在。

是我令伊莉雅與她的父母相見。

是我為伊莉雅指明了通向她父母的道路。

原本兩端便不太平衡的天平，此時徹底地向死亡的一側徹底傾斜。

受到與常人不同的教育，本就離死亡很近的人造人，如今對世間再無留戀，直接沒有再回頭地筆直走向死亡的那一側。

而伊莉雅至死都不知曉，那是內置物只有黑泥的杯子——

小聖杯不知何時已經從我的手中消失。

它此刻已成為打開大聖杯的孔。

在萬千星辰高懸的空中，一個圓形的大洞在我的頭頂出現，無窮無盡的污濁黑泥從洞口漏出，彷彿天譴一般從天而降，傾瀉而出。漆黑的洪水沖入樹林，肆虐地席捲一切——

也將樹林中的我直接淹沒。

而在我的意識被吞噬之際，我聽到了不遠處言峰綺禮極其愉悅的笑聲。

似乎是在慶祝新時代的來臨。

而映入我眼帘的最後一幕，那是黑泥涌動所誕生的炙熱火焰，就像當初在冬木市發生的那場火災——

灼盡一切。

狛枝凪斗看著眼前的火焰——

火焰裡面的瓶蓋和御守已經被燒得只剩下灰燼，再也不能發揮原來的效果。

「為什麼要將她的運氣還回去呢？」在狛枝凪斗的詢問下，告訴他這樣便能使一切回歸原狀的惠比壽小福感到不解，「既然別人已經同意送你，那麼其實收下便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運氣變得正常一定是好事嗎？狛枝凪斗現在覺得這件事糟糕透頂——

「我也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

「像我這種人不會是希望。我不打算取代希望，更不準備磨損希望。」

「我只想成為希望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