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帶孕還鄉
趙金菊的事,本著對人負責的態度,公安局跟林學院茶園系做了交代,說她是被害者,學校應該予以保護。可那是什麼年代,能保得住密嗎?況且是這種桃色新聞,人人都感興趣的。乾巴巴的樣板戲,不是光棍英雄,就是獨身女傑,哪來什麼愛情?才子佳人都成仙了,人間是看不到了,偶爾有點桃色新聞就是生活的調味品,飢餓者的玉液瓊漿。作為飯後談資,甚至上面在開大會,作為下面開小會的主要內容,你是沒辦法阻止的。
趙金菊借調去拍電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沒多久,一下就悄悄地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別人不問你也得說明。趙金菊只好說:不清楚!不清楚就是疑問,就會猜想,這也限制不了。
馬蘭從那次趙金菊悄悄回來拿東西(取證)就看出了問題。趙金菊回答就含糊其辭。回來后變得沉默寡言,馬蘭就猜到:同學出事了。趙金菊也覺得是紙包不住火,憋在心裡難受,實在沒有人可以訴說,就主動地把全部都告訴了同學室友馬蘭。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紙巾是濕了一張又一張,悲傷也感染了馬蘭。
不過馬蘭還是勸同學想開一點,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悲傷也於事無補,還是應該勇敢的面對!眼下的事情是怎麼處理肚子里的胎兒,趙金菊尋求幫助。馬蘭也只是一個學生,社會經驗一點也沒有,她能給什麼幫助呢?
馬蘭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若不你趕緊寫信去跟家裡人商量商量吧!」
這就是主意,當自己拿不定主意時,請別人幫忙(象趙金菊找馬蘭幫),請親人幫(馬蘭的主意)。是呀,兩個未經世面的學生,怎麼有主見,還是請大人幫忙吧!
於是,趙金菊給她娘寫了一封長信,詳詳細細地說明了她結婚的來由,事情暴露后的經過,目前懷上了胎兒已有一個多月了,怎麼處理?請母親大人拿主意!暫時不要來上海,那樣事情就會擴散到學校,我的日子就更不好過,盼回復!
孫二娘接到信都傻了,「女婿」都還沒有見面就去牢房了。這個天殺的傢伙,害得我女兒好苦喲!女兒囑咐她不要去,就是讓她去又有什麼用?孫二娘能做什麼?拿主意,拿什麼主意?孫二娘確實是六神無主,出不了什麼主意。只好把事告訴了丈夫趙爸。
趙爸說了:「告訴女兒,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這就是主意,把球踢給還給女兒,讓女兒自己拿主意,女兒讀了書,比他們強,主意還是自己拿,這本身就是主意。
趙金菊收到信后,又軟了,她把信給馬蘭看。馬蘭也說難辦,難辦也得辦呀!總不能老把著不辦!馬蘭說:「不管你願不願意打,都得到醫院去看看,一是查查胎兒情況,二是看看刮毛毛要什麼手續,萬一要刮掉也好準備。」
於是馬蘭陪趙金菊去醫院檢查,發現胎兒已經兩個多月,發育正常。探問刮毛毛的手續,醫生說,只要單位證明,或夫妻倆人帶上結婚證明即可。醫生說最好頭胎別刮,以免造成將來發生習慣性流產。
刮毛毛要證明,哪裡去開證明?這不是為難趙金菊了,單位就是茶園系,總不能到系裡去自投啰網吧!於是想到了公安局,是公安局辦的案,應該去找他們開證明。才請了假說去看病,沒過兩天,現在又要請假去公安局,什麼理由?難以啟齒,趙金菊不好意思再撒謊。正在為難時,聽到消息靈通人士說,中央有文件,說要在校的學生離校,即畢業分配。馬蘭馬上同趙金菊說等等再說,意思就是畢業了就好辦了。
真的消息可靠,畢業分配的事終於來臨了!
幾年來,這是各個校園發生最高興的事,可以說是一個個歡天喜地,喜氣洋洋,就差手舞足蹈了。不單是學生們高興,老師們也非常高興。學生們高興是因為分配工作了就有工資拿,可以由消費者變成建設者,為社會做貢獻!老師們高興,是因為他們可以自由了——至少可以減少學生對他們的麻煩,是什麼麻煩?不好說,說不清楚,既然說不清楚就不說了。
學校的中心工作轉移了,畢業分配工作壓倒一切。部分老師開始忙了,忙什麼?忙著找學生談話,被老師找去談話——當然是分配的事,也有部分是做思想工作的。但是,最忙的還是學生。
學生找學生談的人太多了,談什麼?談戀愛唄!據可靠消息說,這次政策較溫和,對於犯了錯誤的學生,一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盡量不讓學生背著包袱離校。像平常說錯過話,或者站錯過隊的等一律免談,不予登記入個人檔案。特別是在學生期間談了愛的,還說盡量照顧他們分到一起,免得將來工作調動麻煩。也將減輕交通負擔。考慮的真周到,非常受學生們歡迎。已經談成了的不用說很高興!可以從地下轉入公開了,繼續「壓」馬路;即將談成的,得加緊敲定,也得加緊時間談;還沒有談的,感到後悔了,天天談革命就不曉得談戀愛,你不傻嗎?得趕快補上,也是急著找人談!這不就有點亂點鴛鴦了,亂談情了,笑話也就有了。
象趙金菊這樣漂亮的女孩,追求者何止一班一排,一連一營呢?那是從前。現在不同了,同學們都躲她遠遠的,見了她就像見了瘟神一樣,急急地走開了。也有不怕死的,他們班有個學生,可能年紀算是比較大的,姓吳,同學都習慣稱他為吳哥。吳哥是個老實人,同學們對他也很好,他看到趙金菊孤身一人挺可憐。他找她去了:「我很喜歡你,我不在乎你和別人睡過覺。」
蠢啊,笨蛋!你喜歡就喜歡唄,幹嘛要說她和別人睡過覺呢?這不是揭人家傷疤,戳人家的痛處嗎!人家能和知道她短的人談嗎?當然遭到了拒絕。要不說吳哥老實呢,他還主動告訴別人說:「我不嫌棄她,她還擺什麼架子?」
同學問:「你怎麼不嫌棄她呢?」吳哥說,我跟她說我不在乎她和別人睡過覺。
同學哈哈大笑說:「吳哥,你真行!」這事一時傳為同學們的笑談,還熱乎了幾天。
馬蘭也老實,可她有福,班上有個上海的同學找上了她,畢業后留在上海,也算是班上同學中分得較好的。趙金菊依舊沒人問及,老師找她談,她也不說什麼,但她希望分回家鄉去。
一九七0年七月中旬,趙金菊如願以償,回到了家鄉,分在樂平縣林業局,成為一名林業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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