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致禍津的你三
「啊！！！」
吵醒周始的是比黃泉鬼女的鬼叫聲還要凄厲的夜卜的尖叫聲。
周始顫了顫眼皮,睜眼道，「怎麼了？你叫什麼啊？」
「你、你、」夜卜雙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懷裡的最起碼有歲大的小孩，張嘴就是連問,「你誰啊？什麼時候跑到我懷裡來的？我的寶寶呢？！」
周始扯過之前作為襁褓的白布遮住自己的身體,淡聲道,「我就是你的寶寶。」
夜卜才不信他，「你說你是你就是了？！我的寶寶不會說話！」
周始聞言輕嘆了口氣,道,「我不是啞巴。之前不會說話是因為我還小說不了話，現在我不是長大了么，自然也就會說話了。」
夜卜雖然已經發現了這個小孩的眼睛和他的寶寶的眼睛是顏色相同的碧綠,但還是沒有選擇立刻相信。他托著下巴,不滿地扁了扁嘴，「你一個人類小嬰兒怎麼可能一夜之間長這麼大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周始的確是覺得夜卜還挺傻的。他唇角不禁彎了彎，輕聲道,「我不是人類嬰兒,是剛換代的神明。」他在夜卜因他的神明身份而驚訝得嘴巴大張成圓圓的滿月形狀時繼續說道,「夜卜,我的名諱是惠比壽,謝謝你昨天......」
「等等！」夜卜不可置信地咽了口口水，「你說你是惠比壽？那個七福神之首的惠比壽？那個掌管所有商業的財神惠比壽？！」
周始笑著點頭,「是啊。」
夜卜聞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我、我、我這也太走運了吧？！」
父親大人！緋！我出息了！我在黃泉國土撿到了財神啦！
他當場眼珠鋥亮地把懷裡的活財神放到桃樹底下，而後朝他面前的小小神明用『二禮二拍手一禮』的標準姿勢參拜了，「惠比壽大人，請一定要保佑我實現我的願望！我的願望是我能香火鼎盛,名震八方，並且能夠登上八百萬神明之首的寶座。啊，還有、還有就是葦原中國的全部人口都要成為我的信徒，都要朝我跪拜向我祈願。嘿嘿嘿。」
「......」聽完夜卜這麼離譜的願望，周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眼前的小神明聽完他的願望后一徑沉默，夜卜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該不會這不能算是一個願望吧？」他糾結了一會兒，接著主動讓步道，「實在不行的話，你只要讓我香火鼎盛，名震八方，並且登上八百萬神明之首的寶座就行了。這個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哪裡簡單了？你一個禍津神如果能登上八百萬神明之首的寶座的話，那人間就要征戰連連、生靈塗炭了啊。
見眼前的小神明表情明顯不對，夜卜只好再次讓步，重新許願，「我其實一點都不貪心的，你只要為我實現一個願望就行。唉，要不然你就讓我登上八百萬神明之首的寶座吧。只這麼一個願望，不過分吧？」
「很過分啊。」周始看著已經在夜卜亮晶晶的眼睛里具現化了的『貪心』，莫可奈何地說道，「天照大神才是眾神之首。我自己都不是八百萬神明之首，又怎麼可能能讓你成為八百萬神明之首呢？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夜卜不死心地說道，「可你在人間的神社是所有神明裡最多的。而且每次神議上的神明人氣排行榜里你都是第一名。你肯定可以幫我實現願望。」
周始沒想到他竟然會知道神明人氣排行榜這種東西，頓了一瞬后如實說道，「我在人間的神社之所以會是所有神明裡最多的，那是因為我是財神，供奉我的人最多。至於神明人氣排行榜，那個只不過是神明之間的小玩笑，當不得真。」
夜卜不肯相信，委屈得嗓音都顫抖了，「說了這麼多，其實你就是不想幫我實現願望。我只不過是想要變得像你一樣受歡迎而已啊，這都不行？」
禍津神怎麼可能和七福神之首的財神一樣受歡迎嘛。就算是戰亂時代也絕無可能。
周始輕嘆了口氣，道，「夜卜，不是我不想幫你實現願望，而是我不能。」
夜卜眼淚汪汪，「你能。」
周始見夜卜扁著嘴，眼眶濕濕的，彷彿只要自己接下來開口說出一個『不』字他就能當場哭出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別哭啊。就算你哭，我不能還是不能啊，我能力不夠。」
眼看美好的願望就要破滅，夜卜直接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怎麼能這麼對你的父親呢！你個不孝子！」沒等對方反駁，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轉而瞪圓了眼睛看向桃樹底下的小小神明。
小神明的皮膚非常白，簡直就跟不摻任何雜質的牛乳似的。眼睛碧澄澄的，像是盛著兩片小小的靜湖。而且臉頰兩邊還有最為可愛的嘟嘟肉，看得夜卜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往他的臉上捏一把。
就是不知道小神明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夜卜完全忍不住好奇心，當場就眨巴著眼睛問出了聲，「寶寶，你到底是不孝子，還是不孝女啊？」
周始默了默，「......第一，你可以不叫我『寶寶』，而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惠比壽』。第二，跟你一樣，我是男孩。」
夜卜「哦」了一聲，接著拿手指捏起了一縷小神明垂至肩膀的黑髮，懷疑道，「可你長得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是男孩啊。真的不是女孩嗎？」
「我是男孩，不是女孩。」給出答案後周始反問道，「長得可愛就一定得是女孩嗎？」
雖然長得可愛不一定就是女孩，可是你實在是可愛得太過分了啊！唇紅齒白，眼角微翹，瞳珠綠瑩瑩，睫毛長翹翹，簡直就跟個擺在高檔商鋪里從西洋舶來的昂貴人偶娃娃似的。這麼可愛怎麼可能不是女孩子嘛。
夜卜對了對手指，小聲嘀咕道，「最強武神毘沙門天都是女孩，你為什麼不是女孩？」
和毘沙門天是多年好友的周始，「......」
見對方不搭理他，夜卜繼續小聲嘀咕道，「掌管高天原的眾神之首天照大神也是女孩啊。」
周始歪了歪頭，「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夜卜於是就有理有據地說道，「你看啊，武神之首毘沙門天是女孩，眾神之首天照大神也是女孩，依此類推，寶寶你這個七福神之首當然也是女孩啦。」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要不是周始本人就是七福神之首他就信了。
他無奈地重新說了一遍「我真的是男孩不是女孩」后，接著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女孩不喜歡男孩的話，我可以把惠比壽小福介紹給你認識。她長得非常可愛，而且頭髮還是粉色的，你應該會很喜歡她。」
夜卜聞言立刻來勁了，趕忙追問道，「她也叫惠比壽啊，而且名字還是『小福』哎。她是你的陪神嗎？她是會給人帶來好運的那種福神對吧？」他倏然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我也認識一個頭髮粉粉的，笑起來像貓咪一樣可愛的女孩。那個惠比壽小福，她一定也特別可愛吧。」
可愛是非常可愛，但是其他的卻和夜卜以為的完全相反。
惠比壽小福是個隨便走到哪裡都可以帶來霉運的貧窮神，霉運大到自己這個七福神之首偶爾都會因為她倒大霉。總的來說，她是一個被大部分神明不小心撞見到後會立刻選擇繞道走的特殊神明。
夜卜聽小神明介紹完惠比壽小福之後，當場嚇得把他的小財神給緊緊抱在了懷裡，「不要啊！和貧窮霉神結緣這種事情不要啊！雖然你是個不孝子，但我也只想和你結緣啊！我錯了，我已經知道你的好了！嗚嗚嗚，你可千萬不要把那個惠比壽小福介紹給我認識啊......」
就在夜卜光乾嚎不落淚的時候，黑暗高處那輪已經殘缺變化到一半的血月突然變成了一隻圓睜的眼睛。
那隻由紅月幻化而成的血瞳猩紅幽深，裡面沒有蘊含任何情緒，冷酷又血腥。它冰冷的眸光盡掃黃泉國土，悄無聲息又光明正大地打量著一切。像是正在找尋什麼東西。
夜卜在注意到那隻詭異恐怖的眼睛的一瞬間呼吸驟停。他當即扯開了自己的厚絹外衣，脫下后兜頭將懷裡的小神明緊緊罩住，防止對方被那隻凌空的血眼發現。
空氣靜寂得像是所有的活物死物同時全部斷氣。
當血眼珠突然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看的時候，如驚雷般的恐懼感瞬間讓夜卜脊骨發涼，汗毛倒豎。他覺得他自己整個人像是突然掉進冰窖里了一樣，心臟血液都凍結，彷彿下一個瞬間就會突然死亡。
好在那顆血眼珠只是凝視了他個瞬間，接著就掠過他打量別處去了。
夜卜被嚇得連汗都不敢往外冒了。等那隻血眼又重新變回紅月後，他直接癱坐著倚靠在了桃樹上，止不住的肉跳心驚。
周始掀開蓋在他頭上的浴衣，而後鑽出了夜卜的懷抱，「你的心跳好快。還好吧？」
「跟剛才比的話，現在是還挺好的。」夜卜凝眸感受了一瞬自己左胸口處那幾乎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心有餘悸道，「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真不愧是黃泉津大神伊邪那美的眼睛啊，我差點被嚇得膽裂魂飛了啊。對了，她是不是在找你啊？」
周始聞言一愣，「你既然知道她是在找我你還幫我？你就不怕被她發現，順便把你也給殺了？」
夜卜跟著一愣，「啊，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周始沉默片刻，問他，「你是怎麼知道她在找我的？」
「這個很難猜嗎？」夜卜咂了一下嘴巴，回答道，「我進黃泉的第一天碰到過黃泉軍，他們嘴裡念的都是你的名字。而且你都說了你剛換代，在這種地方殺神的，除了黃泉津大神伊邪那美還能有誰啊。」
周始眸光一動，接著問道，「你不是剛來黃泉國土么？」
說到這個夜卜就忍不住長吁短嘆起來，「什麼剛來黃泉國土啊。我來這沒吃沒喝、沒神沒人的鬼地方最起碼得有一個月了！這裡真不是神待的地方，我一個禍津神都快要被這鬼地方給逼瘋了！」
周始見夜卜語氣幽怨，滿臉惆悵，就試探著問道，「既然知道這裡沒吃沒喝、沒神沒人，那你當初為什麼要來呢？是有什麼非來不可的理由么？」
本就喪著臉的夜卜聽了這話，頓時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不是我主動要來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什麼都沒幹，只是普普通通老老實實地在走路，結果腳底下竟然突然憑空冒出來了個風穴，直接就把我給吸進來了黃泉啊！我真的，嗚嗚嗚，禍津神又不是倒霉神，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委屈地哭了一小會兒，夜卜的腦海里突然靈光一現，「啊！倒霉！我想起來了！」
他拿手背重重地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接著目光灼灼地看向懷裡的小神明，「你剛才說的那個惠比壽小福，她該不會是一個粉紅色頭髮的、看起來笨笨的、身邊跟著一個總是叫她『女神大人』的兇惡大漢的可惡女人吧？！」
......怎麼突然就從可愛女孩變成可惡女人了啊？
周始點點頭，「是她。原來你已經認識她了啊。」
可我不想認識她啊！
夜卜悲傷得都要捂臉痛哭了。
怪不得隨便走路都能一腳踩到風穴掉進黃泉呢！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為我已經和貧窮霉神結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