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又燦爛的神——鬼怪五

周始帶柳德華來到他們工作組裡的人一同臨時租住的農家自建韓屋住宅。

院子里的遮雨棚下有穿著黑色長款羽絨服的兩男一女正聚在燃燒著柴火的取暖爐前輕聲聊天。他們在聽見院門被推開的聲響時瞬間靜默，而後將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據說是他們副組長男朋友的柳德華身上。他們的目光太過灼烈，直接把柳德華看得已經到了嘴邊的打招呼的話都差點給咽了回去，「你、你們好。」

聞言幾人趕忙露出歡迎的笑臉，爭相向柳德華問好。他們的笑容都很真誠，就是看起來熱情得有點過了頭，恍然間讓柳德華覺得自己不是一個長著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的普通人，而是傳說中能夠使用特異能力的鬼怪。

周始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正跟看稀奇物種似的盯著柳德華看個不停的三個同事，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你們把眼神收一收。現在人也看到了，都回屋去吧。」說完他當著三個同事的面牽起了柳德華的手，將人帶進了自己所住的房間。

進了房間關上門后柳德華頓時鬆了口氣，「你那幾個同事剛才差點把我的臉給盯出來兩個窟窿啊，太可怕了。」感嘆完他這才打量起眼前的房間，整體不寬敞且老舊，室內布置得也很簡單隨意，傢具只有一個暗紅色漆的老式舊衣櫃和一張看上去可以夠兩個人並肩躺上去的木床。雖然窗戶上貼著厚厚一層銀白色的防寒保溫膜，但室內並不暖和，冷得他只想往被子裡面鑽。他忍不住問，「你開地暖了嗎？怎麼屋裡這麼冷啊？」

周始從專門給柳德華提前買好的一堆物品里拿出兩個一次性保暖貼拆好遞給他，「已經開地暖了。不過這間屋子裡的地暖設施和這個房子的年紀一樣大，從來沒有更換過，所以就算是打開開關之後屋子裡也遲遲暖和不起來。不過浴室里的熱水還是蠻好用的，你待會洗熱水澡還是沒有問題的。其餘的你得暫時忍耐一下。對了，德華你是不是還沒有吃晚飯啊？」

「對啊。」柳德華立刻點頭，「我買了車票就直接過來了，根本沒有時間吃飯。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嗎？你可千萬不要說沒有。」

周始笑了一下，「雖然現在沒有，但我能馬上就給你變出來。」

柳德華小孩子一樣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變出來？怎麼變出來？變魔術嗎？」

周始笑著說，「料理魔術。」

柳德華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不就是做飯嘛，還料理魔術。」

周始面上笑容不變，溫聲問他，「廚房裡沒什麼新鮮食材，但有速食白米飯，我給你做雞蛋炒飯吃好不好？」

柳德華在吃的上面並不挑剔，於是點頭同意，「需要我幫忙嗎？」

周始就說，「需要你幫忙吃。」

柳德華扁了一下嘴巴，「你不要老是開我玩笑嘛。快去給我做飯，不好吃我會直接批評你的。」

廚房裡的燈光並不昏黃，比卧室里的燈光要明亮一些。周始繫上圍裙開始準備做飯。他怕現在正在餓肚子的柳德華不夠吃，直接拆開了兩包210克的速食白米飯，然後往碗里磕了三個雞蛋。他用筷子將雞蛋快速打散打勻，而後開大火將油燒熱。油熱后他將雞蛋液快速澆進鍋內，然後把提前準備好的速食白米飯倒進還沒有凝固的雞蛋液里迅速翻炒讓蛋液包裹住每一粒米，最後再往裡面加入一點鹽和蔥花，直接出鍋裝盤端到早早等在一邊的柳德華面前。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整個過程下來用時不到十分鐘。

「好香啊。」柳德華舀了滿滿一勺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吹了吹之後塞進嘴裡。咀嚼出味道之後他立刻朝周始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地稱讚道，「好吃！」

周始見柳德華吃得很香，眼睛里的笑意也跟著深了些，「那你慢點吃，小心燙。」

柳德華問他，「你不吃嗎？」

周始道，「去接你之前我已經吃過了。」

柳德華聞言笑了起來，「那我就一個人把這些都吃光。」

在柳德華鼓著腮幫子吃雞蛋炒飯的時候周始給他沖了杯溫體祛寒的雙和茶，讓他吃完飯喝。見柳德華乖乖點頭，他這才去鋪床和準備待會洗澡用的洗漱用品和衣物。

因為周始準備得體貼又周到，所以柳德華也沒感到什麼不便之處，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們倆要躺到同一張床上這件事讓他有點緊張。燈熄了之後整個房間就陷進了寂靜的黑暗之中，雖然他們倆一人單獨蓋著一床被子身體絕對不會碰到，但畢竟床不大，彼此挨得還是很近。特別是他們的頭髮和身體因為使用了相同的洗髮液和沐浴露而有著一樣的味道，即便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躺著，彼此身上散發出的味道也會輕幽而沒有界限地糾纏在一起，甜膩膩的。

柳德華實在睡不著，於是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小聲問了一句，「崔成詩，你睡著了嗎？」

周始小聲地回答他，「還沒有。你是因為木床睡起來不舒服才睡不著的嗎？」

是因為你現在躺在我身邊我才睡不著的啊！柳德華在心裡大叫了一句。然而實際上他的嘴巴只是很輕地開合了一下，「嗯。」

「那我們聊會兒天吧。」周始想了想，輕聲問他，「你今天突然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事嗎？」

柳德華這才想起他要報復他那把他當白工用的缺德叔叔的事。於是他將他如何辛苦費力地替叔叔調查他的小新娘，叔叔卻把他用完就扔的悲慘事件從頭到尾詳細地描述了一遍，而後憤憤道，「叔叔他真的好過分！我辛辛苦苦忙前忙后地幫他忙，他不給我金子也就算了，他還故意把我送給他的那張拍得特別好看的自拍照當著我的面給扔到了地上。我都快被他給氣哭了，但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辛苦你了』就把我給打發了。所以我一定要報復他！崔成詩，你得幫幫我。」

周始將手伸出被窩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柳德華的發頂。對方的頭髮很柔軟，因為剛洗完又立刻吹乾而有點毛茸茸的，手感很好。周始無聲地笑了一下，「好啊。不過我要怎麼幫你呢？」

「哦，哦，那個，」柳德華因為對方突然的摸頭動作頭皮有點發麻。他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嗓音聽上去顯得很平靜，「總之你不是很會下圍棋嘛。我會找機會帶你去我叔叔家讓你和他下棋的。你到時候和他下棋的時候一定要不留情面，讓他好好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行了。」

黑暗中周始唇角微彎，「只這樣就行了么？」

柳德華道，「什麼叫只這樣就行了啊？你不知道我叔叔這個人，呃，其實說他是人也不準確，總之我叔叔他是很難對付的，他類似於某種全知全能的存在，連能中獎的□□號碼都能提前知道。唉，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贏他。」

周始道，「你都跑到這裡來拜託我了，我肯定會贏他的。不過如果我贏了他的話，你能把你那張拍得特別好看的自拍照當作獎勵送給我嗎？」

「啊？你、你、你要我的自拍照做什麼？」柳德華說完有些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

周始輕笑道，「好看的照片當然要送給懂得它哪裡好看的人才對啊。我猜照片上的你肯定特別帥氣可愛。」

對方說話的聲音緩慢又輕柔，明明正身處大雪紛飛的寒冷冬夜，他卻恍然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像是春日裡拂過花枝的和煦微風。柳德華的臉突然又開始莫名發燙了。他鼓著臉呼了口氣，突然冷不丁地問道，「你太會說話了，你之前是不是交過男朋友？」

周始如實說道，「沒有。」

柳德華接著追問道，「那你之前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周始又如實回答道，「也沒有。」

「都沒有啊。」柳德華高興了，一時間說話的尾音也忍不住微微上揚，「那我是你的初戀啊。」

周始輕笑出聲，「是啊。」

之後兩人又一句挨一句地聊到了半夜，等柳德華迷迷糊糊地陷入夢鄉的時候已經快要到凌晨一點鐘了。周始在柳德華睡著后伸手給他掖了掖被角，而後輕聲說了句「晚安」。

早晨五點鐘的時候天色漆黑如夜，看不見丁點曙光。周始輕著手腳起床洗漱換衣服，等一切打點妥當之後才走到床邊輕聲詢問柳德華，「德華，你是要繼續留在屋裡睡覺，還是要跟我一起出門？我需要出去補拍幾個空鏡頭，六點鐘得出發。」

柳德華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但還是動了動嘴唇含糊地說道，「當然是跟你一起出門啊。你讓我再睡十分鐘，不，再睡五分鐘我就起來。」

周始笑了一下，「真的就只再睡五分鐘哦。」

然而賴床的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五分鐘到了之後柳德華又閉著眼睛要求道，「再睡兩分鐘，就兩分鐘，這次真的再睡兩分鐘我就起來。」聞言周始直接走進了衛生間。他將毛巾用熱水浸濕，擰乾后直接將之覆到了柳德華的臉上，接著動作輕柔小心地給他擦臉。

這回柳德華徹底脫離夢鄉清醒過來了。他們此時的距離很近，柳德華一睜開眼睛，他們兩人的視線就親昵地碰撞在了一起。他接過周始手裡的熱毛巾后莫名地笑了起來，「你這也太照顧我了。你以為我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啊？崔成詩，你究竟是想當我爸還是想當我媽啊？」

周始道，「我想當你男朋友啊。」

聞言柳德華輕輕笑出聲來，「你已經是了啊。」

「知道啦。」說完周始低俯下臉往柳德華的唇角上輕輕地碰了一下，而後微微笑道，「認證。」

親完后對方只是和往常一樣非常平常地微笑了一下，但柳德華的心跳卻有一瞬間的劇烈失衡。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剛剛偷親了他一下的男人，對方唇角含笑，眼珠瑩亮，特別是睫毛格外的長翹，只是稍微翕動一下就跟有一隻蝴蝶在他心裡翩躚起舞一次似的，讓他的腦袋變得麻酥酥醉醺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