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海誓
早起時,霍岩已經不在家,發消息跟她說有事先出門,沒說具體的事,但有事肯定就不是公事。
文瀾沒來得及回消息。
她睡醒時對她而言算「早起」,卻已經午飯時間,一通來電打擾到她接下來的安排。
腳傷養好幾天了,她打算下午去工作室,這通電話一來,瞬間就心情低落,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不願和舅舅說話?」
蒙政益的聲音仍舊沉穩而慈愛,文瀾聽著卻有些陌生,沉默一瞬,才回,「沒有。」
「到辦公室來,陪舅舅吃頓飯?」
「好……」
到了蒙氏集團,果然不愉快。
蒙政益先行用餐結束,然後泡了茶,也給她弄了英國的紅茶,他記得她喜好。
「你啊,和你舅媽一條心,我和你才是親人。」飯一結束,開始談正事。
文瀾放下筷子,拿紙巾擦嘴,聲音發涼,「她也是我親人。」
「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我跟你才是。」
「表哥和我有血緣。」
「文文,今天就來說說你表哥。」
文瀾洗耳恭聽。
「我這裡收到消息,他昨晚回來了,你知道嗎?」
「霍岩說了,」文瀾坦誠,「他一直派人跟著他。」
「對,」蒙政益目光讚許,「思進做事衝動,他追去那個女人的老家,指不定干出什麼丟人的事。霍岩很了解他。」
文瀾說,「舅舅到底要說什麼。」
「你這麼不耐?不想跟舅舅待一起?」蒙政益傷心說,「我已經老了,你表哥十幾年來一直跟我作對,公司不管,私事一塌糊塗,這幾年還傳出不能人道——我只有他一個獨生子,家大業大難道一個繼承人都不能有嗎?」
「你怕他真的不能生育,蒙家就斷後?」文瀾語氣不可思議,眼神失望,「你還是在為你背叛舅媽找借口……」
蒙政益並不感到羞恥,相反,他目光堅毅,試圖苦口婆心,但絕對不承認自己錯誤。
「你要明白,一個創業者想傳承基業的決心。」
「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蒙政益看著她眼,認真說,「這次,他應該對那個女人死心了。希望你幫我轉達,我已經六十五了,沒多少年活頭,現在有兩個兒子,一個是他,一個才兩歲,我可能會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個兩歲奶娃娃身上嗎?」
這段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他的私生子才兩歲,不成氣候,就算長大成人也是二十年後的事,還不包括那孩子才能如何,性情又是否能歸他掌控,那樣風險太大了,把希望寄托在不可預知的未來。
而蒙思進不一樣,他早能獨當一面,是個真正的男人。
「只要他回到正軌,接納我們的父子關係,蒙氏就還是他的。」
文瀾成了傳聲筒。
就算不會將原話一五一十生硬傳給蒙思進,以她和他的關係,她會潛移默化的影響、改善他們的父子關係。
蒙政益還是在求和。
不過文瀾心裡明白,舅舅早不是之前的舅舅,在她心目中,背叛家庭的舅舅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長輩。
離開辦公室,她在外面碰到一個女人。
和那晚在拍賣現場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喬司晨有著女主播獨特的端莊持重氣質,靚麗的容顏使她沒有老氣的一面,反而相當可靠、宜室宜家。
眼神稍微一帶,文瀾就腳步不停,跟著秘書下樓。
而喬司晨則領著孩子快步追來。
電梯毫不停留地繼續下行。
蒙政益的秘書小心翼翼解釋說,喬司晨在樓上有一間辦公室,她已經是公司副總。
文瀾心裡起雞皮疙瘩,回想著那個男人在辦公室跟她說,他不會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個奶娃娃身上,而這邊喬司晨卻已經入主蒙氏,不再是個女主播,成了董事長夫人加掌握實權的公司副總。
而蒙思進呢,在蒙氏別說一個辦公室,恐怕連踏進來都會被那個女人監視。
不過,所有人都是蒙董事長的棋子,他想要個孩子就娶了喬司晨,給她一點權利;他還是捨不得大兒子的話,就繼續培養,用利益引誘他……
淋漓盡致的人性。
……
萊山的海岸線陡峭,懸崖林立。
幾個條件比較優質的沙灣都成了旅遊景點。
工作室所在的漁村比較原始,尚未得到大規模開發,同樣的海岸也就安靜。
在漁村的山腳下就有一處相對平緩沙灘。
從工作室沿著山崖小道走下來,在秋日午後,沙灘成了她的獨享。
文瀾今天穿得很淑女。
腳傷才好就踩上一雙小高跟,鞋面為啞光皮,有個金屬的小搭扣,樣式簡單,配黑色闊腿的長褲恰到好處。
她上身穿得單薄,裡面一件鵝黃色帶飄帶的緞面襯衣,飄帶簡單系在頸間,長長的落下,隨著海風不斷飄,外面是一件玫紅色綿羊毛外套,沒有系扣子敞開著。
那件毛衣外觀非常雅緻,袖子較長,會遮住她的部分手掌,顯得那雙小手更加輕巧可愛。
海風吹亂她的頭髮、襯衣飄帶,還有綿羊毛毛衣的下擺,漸漸地,連闊腿的長褲也在飄起來。
天似乎陰了,海水不再湛藍,變得像成色不好的白玉。
沙灘上一踩一個坑。
她乾脆將身體重量放在腳跟,尖尖的鞋跟於是在沙灘畫出一顆顆小洞洞。
手裡的黑色小包被隨意拎著,隨著她身體打轉。
就這樣玩,不知道要玩到什麼時候,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然後就有一雙腳步走過來。
文瀾低著頭在看沙灘上自己的鞋跟傑作,那男人修長的小腿就先出現在她面前。
不知道來了多久,反正鞋邊緣乾乾淨淨,沒有過早進入她「基地」的模樣。
她不抬頭,仍舊在沙子上「畫」,最後是自己身體歪斜,要跌倒了,他才過來扶。
他手掌輕而易舉扣住她一側小臂,就穩穩扶住她。
文瀾還是低著頭。
海風肆虐,初冬將臨,海市的風不再柔和,帶著冷,不斷往人臉上刮。
文瀾頭髮很長,長到腰,於是這些亂舞的發替她遮擋情緒,再低著頭,她可以保證自己臉部表情不外露。
「去哪了……」很久,她才問。
聲音微啞,無法抑制地就傳遞出委屈。
她乾脆不再說話。
他顯然沒有去公司,穿著修身的褲子和長風衣,身上有好聞的古龍香水味,他做什麼都乾乾淨淨,保持儒雅英俊的外表,讓人每次看到他都會心動一次。
海風吹動他的風衣輕裹她的腿。
兩人挨很近了,以至於他聲音就在她耳邊,「看望一個故人。」
「什麼故人?」文瀾抬眸,眼神有些好奇,迎著混沌的天色,她眼眶的微濕還是暴露。
霍岩看著她這模樣,先輕輕挑唇一笑,眼神深深凝視,「誰欺負你?老公去幫忙。」
他把故人這個話題帶過去了。
不過想來是不必要遮掩的人物,不然可以乾脆不提。
文瀾整顆心被海風吹得透涼,卻也因為他的到來和坦誠的語氣所安慰。
她突然低下身,哽咽罵一句,「誰要他的破財產!」
她一蹲下來,就帶動霍岩身體也跟著彎下。
沙灘圓弧形,除了他倆,沒有外人。
霍岩就伸手幫忙托住她下巴,不然這委屈的姑娘就要把臉蛋埋到沙子里去了。
她傷心,他反而笑。
她哭著又喊,「——誰稀罕他的破財產!」
「不稀罕。」霍岩附和她,以他的神通廣大當然也知道她罵的誰。
文瀾哽咽著,數落蒙政益的自以為是,又說看到新任蒙太太的事。
這位蒙太太可是跟霍岩理還亂的關係,他神情微微一肅,認真傾聽。
「她追下來和我打招呼,」文瀾哽咽止住,不可思議眼神,「你知道嗎,在心底我把她想得極壞,見面卻不一樣,她讓那個孩子叫我姐姐,我沒辦法不應,還抱了孩子一下,她就表現的如釋重負,好像我是多麼關鍵的人物,她非要得到我的認可,或者說,她想要那個孩子得到我的認可……」
「你認可了?」霍岩語氣寵著,眼神溫柔,因為不管她認不認可,他都贊同她的。
文瀾表情露出不忍和痛苦,說,「我沒辦法……他只是一個兩歲小孩……一聲聲叫我姐姐……我想就算表哥見面……也沒辦法不應他那聲哥哥吧……」
「孩子是無辜的,他的確是你們的弟弟。」
「對……」文瀾就難受在這裡,「他叫蒙思前……」
蒙思進、蒙思前……一聽就是親兄弟。
「可也好噁心人啊……都是舅舅的錯!」文瀾罵完,將臉全部埋進他懷裡。
「看你這麼難過,我們出去旅行?」他提議。
「哪裡?」因為蒙家的事,文瀾幾乎一蹶不振,這是她內心家庭觀念的又一次崩塌,她從小所受到的教育是何永詩和霍啟源那種恩愛模式,雖然她早逝的母親早給她講述了情愛的惡果,可她眼睛看見的只有美好。
蒙政益是她親舅舅,親自示範這種惡意,簡直摧毀她。
她一刻也不想繼續留在蒙家事件的範圍里,想出去走走。
她以為霍岩會帶她去國外,他卻神秘莫測笑,「保密啊。」
文瀾望著他眼,在渾濁天色下,他半眯著的笑眼,依然那麼魅力、深情。
不是長時間注視后,他仍然鎮定自若、絕口不提,她就要鬧了。
看來他是真的不會提前告訴她。
文瀾落下眸,嘴角不可抑制翹起,又氣又想笑,最後只能咕噥一聲,「隨你。」
音落,這男人就將她摟著起身。
兩人在沙灘上親吻。
海風越來越大,她躲在他風衣里,心情逐漸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