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審問王3平
宋雲天來到一棟別墅,走到一個隱秘的入口,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了。
他獨自一人走在地下室昏暗燈光下的長長走廊,皮鞋敲擊地板發出單調的聲音。
突然,耳邊傳來逐漸清晰的呵斥聲,皮鞭聲和叫罵聲。
看來,孫勝軍已經開始動刑了。
不能出問題,畢竟這個特務腿上有槍傷,打死了怎麼辦?
心想著,他就加快了腳步。
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看到這個特務被吊著,衣衫襤褸,血跡斑斑,都是被皮鞭剛剛抽爛的。
王三平耷拉著腦袋,奄奄一息。腿上的傷,早已滲透了胡亂包紮的紗布,血色模糊。
孫勝軍凶相畢露,脫了衣服,赤裸上身,手提皮鞭,掄圓了胳膊使勁抽打。
他怒目圓睜,身上濺得都是血星子,臉上的肌肉扭曲,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宋雲天一進門,孫勝軍不自覺的停了手,回頭看向他。
「隊長,這傢伙瓷實,什麼都不說。」孫勝軍喘著粗氣。
宋雲天走上前,看了一眼這個特務,一股子血腥味撲面而來,有點想嘔吐。
「放下來吧。去叫衛生室的人來,先把槍傷治好。」宋雲天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審訊桌上的審訊記錄本,空白紙一張,一個字都沒寫,看來什麼都沒問出來。
這時候,幾個兄弟把這個特務從吊著的樑上放下來,抬到一個鐵椅子上。
在刺眼的白熾燈下,他面色越髮蠟黃難看,艱難地抬頭,努力睜開眼睛,眯著一道縫,想看看來者何人。
宋雲天俯下身子,輕聲問道:「你怎麼樣?有什麼要說的?」
「我困了,累了,不想說。再打就活不成了。」這傢伙竟然開口了。
這一幕讓孫勝軍和幾個兄弟更是生氣了,不由得攥著拳頭,青筋暴起,衝上來想群毆一番。
宋雲天堅定而不失風度地說:「既然來了,就待一段時間。請你不要抱什麼僥倖心理。你不配合對你沒好處。」
這個特務又一次抬頭看了看這個年輕的特務口中的隊長,沒有說什麼,只看了一眼,就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氣若遊絲。
這時,衛生隊的小李來了,帶著一副擔架,兩個衛生兵。
「抬出去,跟上幾個兄弟,到蘭城醫院請一個外科醫生來。在這裡儘快做好準備,及時安排手術。」宋很快地安排著。
大家立刻準備,派了車去請醫生。
把人也抬出去了,到衛生室準備手術了。
「兄弟們辛苦了,先治病。從長計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宋雲天的一席話,讓大家有點摸不著頭腦。
孫勝軍想,這個特務,也不是什麼金貴的人物,既然進來了,那一定是非死即殘,以前那管過什麼死活呀。這個宋隊長,生出憐憫之心,似乎有點不一樣。
不過,大家還是稍微放鬆了下來。一天在外蹲守,精神高度緊張,現在又突擊審訊,都想休息一下了。
尤其是孫勝軍,一頓操作下來,差點打死人不說,愣是一個字都沒問出來,有點憋屈。
「今天,就到這吧。散了,吃個夜宵,明天再說。辛苦啦,兄弟們。」宋雲天拍了拍孫勝軍的肩膀,「你留一下,有點事要商量一下。」
幾個手下一看也到了深夜了,本來還以為又要過一個不眠之夜,這時候就放鬆了神經,各自四散了。
宋雲天留下孫勝軍交代了幾句:「過兩天,
我和你親自審,這個傢伙比較硬。而且我們目前掌握掌握的證據都是孤證,還沒有找到突破口。不能讓他隨隨便便就死了。」
孫勝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過他心裡還是有點滿不在乎。以前多少人在這裡都想當英雄,有幾個能扛住?在「十八班武器」面前,大多都扛不住,沒幾個回合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都交代了。難道這是個硬茬?
帶著滿腹狐疑,他也走了。
宋雲天回到別墅上的宿舍,一進門,一天的疲憊馬上襲來。加上左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順勢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雲天,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喲。等我回來。」一位俊俏的女子在柳樹下低頭對他說。
春風裡,輕柔的柳樹枝輕輕拂過女子的臉,柳枝飄動,婀娜多姿。
樹下的人兒,在斑駁的樹影里,一襲素色的衣裙,挺拔秀麗的身姿,倒影在湖水裡,隨吹皺了的湖水蕩漾。
她說出話后,低頭不語,嬌羞萬千。
宋雲天走近女子,用熾熱的眼神看著她的臉,那粉中帶嫩,嫩中帶粉的皮膚,天然清新,素麵朝天的裝扮,沒有塗脂抹粉,未染世俗的纖塵,有著一種難得的純凈。
「娉兒,我不能陪你去異國學習了,儘管這也是我的理想。我還有自己的任務,有不能陪你的理由。」宋雲天面露難色,深情地看著自己的戀人。
看著這春光明媚的湖景、柳樹,一對戀人痛苦的地度過這分離前的難得時光,不知道這一次告別後何時才能相見。
宋雲天本來是一個可以抑制自己情緒的人,可痛苦立刻襲來,痛徹心肺。
「革命不能成功,我們就一刻也沒有自己安寧的家。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李婉娉上前說道。
「本來我們要一起到國外學習。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我們也只好接受,組織上會考慮到我們的事,一定會有變化的。我期待。」李婉娉大方地拉起宋雲天的手,抬頭看看錶情凝重的宋雲天。
宋雲天含淚點頭,他彎下腰擁吻著自己的戀人,手臂箍著愛人的腰肢久久不願放開。
這是不得已的選擇,不得不天各一方。
宋雲天和李婉娉在北平是大學同學,兩個人都是俄語系的高材生,相互愛慕,成為戀人。
兩人都在學習中,接受了革命理論,成為堅定的革命者。隨著革命的洗禮,很快成為組織的成員。
本來組織上有意派兩人同時到蘇方深造。
可計劃有變,組織上突然要求宋雲天留下來,打入軍統,成為潛伏的閑棋冷子,到日後發揮作用。
李婉娉則繼續派往國外深造,培養成為我黨的外交翻譯人才。
儘管有萬般不願,可命令如山,在家國面前,犧牲個人利益無可厚非。這是原則,也是當初加入組織立下的錚錚誓言。
一晃三年,兩人自從分開后就杳無音信,隔著歐亞大陸的萬里阻隔,再也沒有聯繫上。
儘管組織也在積極籌措打聽,可是革命紀律的需要和自己身份的不便,造成了無盡的思念。
當有一天,組織上派人相告,李婉娉犧牲了,死於一次意外車禍,殞命異國。
宋雲天一直沒能從悲痛中走出來,他一度幻想著李婉娉沒有犧牲,總有一天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麼多年了,宋雲天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直到遇到張子楠,只是一眼,彷彿李婉娉重生了一般,兩個人太像了。
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那些兩人在北平這個的繁華帝都遊逛的日子歷歷在目。
一對戀人,行走在古樸的老街、幽靜的小巷,護城河邊看故宮的角樓,上景山,看北海,在白塔倒影的湖邊留影,留戀在金鰲玉蝀橋,行走團城紅牆之下,逛廟會,數石獅子,歷歷難忘。
無論是春風拂柳的春天還是天高雲淡的秋,看香山紅葉,爬長城,北平的各個景點都給兩人留下了永遠難以磨滅的記憶。
他永遠忘不了和李婉娉分別的時刻,擁擠的車站月台,火車的一長一短的汽笛聲,霧氣繚繞的站台,她站在門口揮舞著手帕,淚眼婆娑,不時低頭啜泣的樣子。
這成為記憶中的永恆。
宋雲天在睡夢中掙扎,他邁步在月台上追逐,伸出手去夠李婉娉,火車駛去,只留下一塊映著她唇印的手帕,手帕上是一行秀麗的俄文,「親愛的,等我回來。我要嫁給你,做你的新娘!」
「啪」的一聲,床頭柜上的水杯掉落在地上了。
宋雲天突然醒來,原來是自己失手打落了水杯,
空蕩蕩的宿舍,只有自己一個人,伴著孤寂的夜。
他一面回味著剛才在夢中的一切,一邊又深深自責,作為一個特工,這麼能如此失態,那可是要睡覺都要睜著眼睛的呀。
窗外漸漸天光大亮,宋雲天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點發熱,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