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九百九十九

我把很多快樂都留在了這一年裡，故是緣分使然，被他偷偷出走，不見那歲模樣，幸得一小部分讓我帶走，陪我走了一程又一程，有的被埋在風裡，在四季肆意開放，長成他們喜歡的模樣，有的留給聽眾，亦在他鄉叫故事，這一年裡好像什麼都充滿著愛意，這一年裡故事簡單得讓我記住了好多年，那些花開了不再謝，那些被膠片寵愛或將在風裡釋懷的日子都不會被遺忘，那些快樂像明天一樣明朗。

假使有回到2020的航班，借錢我都要去看一看，我一意孤行，擇黃道吉日我買票就走，你勸我我就哭，可是啊，你看那漫山遍野的櫻花山紅他們都愛我，你可知這短短几十載只能陪半途，所以啊，你勸我我得哭。我不要這世間萬物，不要功成名就，天上的月亮都可以給你，唯獨是我放不下它們。

你印象中的家鄉是什麼樣子的，給你五秒，回憶一下。是春天的雲霧繚繞，躲在雲堆里的醉生夢死，跟二十度的太陽相會都能冷得瑟瑟發抖，是夏天小橋流水的恬靜，河邊小魚小蝦帶來的樂趣，金黃的麥穗鋪滿稻田，做成不同形狀的油炸餅，寄予每一個鄉下人的喜悅，又或是秋天落葉帶來的一點點憂鬱感，不分白天晝夜的毛毛細雨叫人感傷到世界就只有眼前這麼大，我實在不怎麼喜歡冬天，因為我怕冷，南方的冬天雪下的不大，能連下一兩天的冬天算是稀奇，能下到一掐指那麼厚的雪叫奇迹。

那一年正值疫情的開端，到處鬧的人心惶惶，大到全國，小到每家每戶，每個人都提著心過日子。我是第三波那一年我們村裡走出去的人，領著外出免車費的名額，來到縣裡填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資料，也只有那個才能出得去，一個人像沒了方向的孩子，是還沒走得出去就迷了方向的孩子，不知道要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只能看著別人在哪排隊自己也屁顛屁顛跟著走，好在還算順利，跟著大部隊出發了，三輛車，一百多號人，開的快的就到服務區等等，開的慢的就一直在後面追，幾經輾轉，在杭州下的車，又跑到了蘇州，在蘇州短暫停留了兩個多月，印象就是上班下班，再沒有其他記憶。

人的一生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的，也不會一直都是黯淡無光的，你的每一個腳印都會牽引你走向光，發現光，愛上光。

我一直都很喜歡許魏曾經的你裡面寫的那一句歌詞，「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我已四海為家，以夢為馬，隨處可棲。所以我決定去了廈門，去看看廈門大學，去看看福建土樓，去感覺廈門夏天晚風吹來的那一種自由。我發現我喜歡上了這座城市，不是離開時候的那一種念想，是在我見不到它的夢裡都會著急，有機會你一定要去那裡生活一次，雖然我聽不懂閩南話，但我還是很喜歡聽他們說，那種在結尾都帶一個「吼」字的真的超可愛的，兩塊的BRT你也可以從頭坐到尾，從島外坐到島內，聽說地鐵可以從海上穿行，從海的這一頭到海的那一頭，想想就酷極了，可惜我沒有坐過，但如果你是去玩，那麼我建議你坐公交，搭68路公交可以從同安一直坐到湖裡，途經集美，集美大學在那也是挺有名的，再往前走你能感覺得到廈門大橋的那種壯闊，如果你敢一個人開著小毛驢去走一次的話那也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我就這麼做過，的確很不錯。廈門的海水沒有那麼藍，也阻止不了我對它們的喜愛，你永遠也不用擔心那兒的風浪會捲走我對你的愛意。

鼓浪嶼是個不錯的地方，那裡的晚霞美得不可方物，慢節奏的生活能讓你暫時忘掉煩惱，獨特的建築是廈門獨有的，是個拍照的好地方。

儘管只在那生活了半年，那個夏天也足夠完整。

十月十五號我買了回家的車票，當時腦子抽了風說要回家開店，搞得那兒的小夥伴氣岔了氣，一氣之下把我的身份證搶了去，那會我什麼都沒有，除了倔強，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好行李來到樓下，好像是冥冥中安排好了一樣，剛到樓下就看到有去車站的客車。

這人啊，了無牽挂的時候說走就走，一旦有了牽絆，也就發現自己沒了年輕的模樣，我們都沒能像大冰書里寫的那樣，既可以朝九晚五，也能夠浪跡天涯，誰又曉得，多少人把詩和遠方換成了柴米油鹽。這座小城，突然間就入了秋，沒了夏天的那般熾熱。轉眼間，樹葉黃了，也悄悄落了，一年到尾，連故事也攢不得，失望於了父母，辜負過姑娘，也沒了遠方未來也遙遠得沒有形狀。

一邊落幕，一邊重演，過去固然值得懷念，但為人不能太貪心，有時候笑著跟過去告別也是一種新的開始。所以現在的我過得很開心，開心得不得了的那種開心。每天守著十平方的店，想什麼時候下班就什麼時候下班，餓了煮碗粉吃，不想吃粉的時候就到斜對面超市買上小半斤排骨。糖醋排骨，多放糖多放醋，讓你的生活酸酸甜甜。清湯燉排骨，放點蔥姜蒜燉，再去隔壁跟小朋友討點小白菜小火下著吃。平淡里見真章，又不失滾燙的人生。到了周末約著城南的朋友到城北的朋友學校去打上幾局養生籃球。打得好還可以蹭頓飯，打得不好就得自己打車回來。店中偶有小姑娘來訪，她們都叫我大叔，她們說我臉上寫滿了故事，滄桑極了，大叔就大叔吧，還不客氣的蹭我家粉，一蹭就是期末，讓我這本就是小本生意的小店鋪開到透支。我說我喜歡吃阿爾卑斯，小姑娘就每星期帶著各種不同的糖果來看我，一直到現在家裡還留著沒吃完的糖果，不是用來懷念的，是吃著吃著換成了葯，不是糖太甜，是日子過著不苦，所以牙才會痛的，從那以後就再也不敢吃了，怕小姑娘傷心，老是騙她說每次給的都吃完了，而且特別好吃，吃了人家的糖，甜的是自己的生活，所以為了還給別人一點快樂，我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做了個小木屋給人家，是我做的所有手工裡面最得意的一個。

有的故事在知道快要結束之前那麼在收筆的時候要記得寫上逗號。一個容易多愁善感的人又怎麼能把生活過好呢，他總是喜歡把路看得很遠，世界很小也總害怕分別，在每一場告別里，別的人去到了新的環境，開始了新的生活，送的人又回到原點，什麼都沒有改變，除了繼續生活，這座小城又多了一個傷心的人。我知道終有一天他們都會離開，他們都會長大，去到不同的城市，奔赴不同的人生。所以我做了那個提前離開的人，像兩年前那樣沒有聲音，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說服自己要去好好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