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談判

漆黑，一切都是這麼的漆黑。

彷彿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一般，耳邊仍然沒有一絲聲響，眼前的景象一直在無盡的黑暗中定格著，全身也像被打了麻醉藥似的動彈不得。

甚至連呼吸都異常困難。

她此時唯一的感覺就只是自己正坐在一把冰冷的椅子上，但四肢卻也都生生的痛。

一切的一切似乎飄渺且虛幻。

一切的一切仍然破碎和不堪。

終於，一絲極其細微的談話聲刺入了她的每一根聽覺神經，她極力想了解談話的內容，於是她奮力掙扎著，可一切終究是徒勞。

她累了，雖然沒經歷過什麼劇烈的運動，但她就是累了，還累的這麼狼狽。

她的身體終於不再緊繃——她正靜靜地面對著現實。

驀然間，一隻手揭開了她眼前漆黑的面紗，她不自覺地眨了眨惺忪的雙眼，頭頂纖弱的燈泡竟然讓她感到了些許不適。

她定眼看了看自己的全身，都被結實的尼龍繩綁在一條木椅子上，自己的周圍全是人，分兩撥站著。一波站在自己的身旁，而另一波站在自己對面七八米處。

她緩了緩神，終於看清了大部分人的面龐。

站在自己身旁的是騰躍集團的人，為首的是李默岍和陸啟宏，站在自己對面七八米處的，則是凌氏集團的人，為首的是凌霄雲和凌子云。

當凌子云看到她的面龐時，不禁失聲喊道：「表嫂！」

這一喊，讓她終於恢復了所有的意識和記憶。

從在凌氏集團接到任務，再偽裝成保潔阿姨潛入騰躍集團，最後再執行任務時不慎「落網」。之後的事，就是她被迷暈，然後送到了此地。

她深知，這是一場嚴酷的談判。

終於，數秒之後，有人發話了，打破了這片死一般的寂靜。

「凌氏兄弟，」開口的是陸啟宏，「連這種方法你們都想的出來，真令我和岍哥深感佩服。」

「難道你們不去想想，我們為什麼會使用這種手段？現在你們不僅沒將煙【FX】土分給我們分毫，甚至連我們兩個兄弟的血債都還沒結清……你們仔細想想，我們到底需不需要討回公道？」凌子云的喊聲響徹整個空曠的倉庫。

「公道，你們還敢說公道，你那兩個人跟了阿曜一路，甚至還拿匕首在機場公然搶奪，你覺得阿曜這到底算不算是正當防衛？」陸啟宏的聲音充滿了輕蔑。

「可在機場對阿曜實施攔截的前提是你們根本就沒有合作的意思！」

「你們不也連合作最基本的誠意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們根本沒打算合作吧！」

「你們背地裡商量著什麼陰招，自己心裡最清楚！」

「若不是吳棱為阿曜打掩護，這批煙【FX】土他能帶入境嗎？」

「可這次行動的功勞，我們才是最大的。」

「缺了我們，這次行動也不可能成功！」

「但你們竟用這種低劣而卑鄙的手段……」

「都是你們逼的……」

陸啟宏和凌子云吵得不可開交，到了最後，雙方的聲音愈發強烈，甚至周圍的人都沒能分清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到底屬於誰的。

許久，戰火依然不滅，李默岍只好開口穩住局勢：「都別再吵了，別忘了我們雙方這次的目的，我很不希望今天的談判轉變為戰鬥。」

「好，」凌子云把頭轉向了林李默岍，「那就先把我表嫂放了，

之後的事都好商量。」

「我沒那麼傻，」倉庫里昏黃的燈光不均勻地灑在李默岍的臉上，襯出了幾分晦暗不明，「如果我現在把你表嫂放了，你難道真的會善罷甘休？」

「你……」凌子云忍無可忍，眼看著就要衝了上去。

關鍵時刻，凌霄雲狠狠拉住了他：「既然李總有這份意思，那咱們就來好好敘敘舊，說吧，我那死不瞑目的兩個兄弟，李總覺得該怎麼償還？」

李默岍沉思了一會兒，道：「就拿這個所謂的'表嫂'來償還。」

「李總太沒誠意了吧……」

「沒關係，」李默岍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凌霄雲的話，「如果凌總這麼看淡她的生命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立刻送她上路！」

聽到這話，倉庫門外頓時衝進了十幾個小混混，個個凶神惡煞，手持沉重的斧頭把騰躍集團的人通通圍了起來。

李默岍見此場景，反倒還無聲地笑了笑：「凌總擺這麼大一個場子歡迎我，那我豈不是得奉陪到底？」

同一時刻，四位股東也從倉庫門外沖了進來，配合堪稱默契，不到幾秒就將那幾十個小混混反'圍'了起來。

雖然只有四個人，但他們的站位十分恰當，四人各佔一角，圍成了一個正方形。

四人統一著裝深色衝鋒衣，手持高端鋁合金棒球棍，乍一看，人人都面帶微笑，充滿著活力。

「凌總，我還得告知您一個消息——其實榮霆是我們的人，他父親高昂的手術費我們全額承擔，不過凌總現在知道就晚了，畢竟當初是你要跟人家合作，人家是不會被你輕易甩開的。」

這句話彷彿觸動了一個機關，那群小混混立刻舉著斧頭，轉頭沖向了四位股東。

四根棒球棍都在空中劃過了幾條完美的弧線。

幾乎是一棍一個小可愛，這幫小混混接連倒地。片刻，棒球棍則自然地靠在了四人的肩膀上。

高效快捷，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陸啟宏笑了笑：「凌總請的這些兄弟，好像不太夠我們打啊。」

而此時，凌氏兄弟二人目瞪口呆——他們請的這些人可都是嘉寧市黑【FX】幫的骨幹。

伴隨著李默岍的一聲令下，騰躍集團的人都整齊劃一地撤出了倉庫，只留下震驚之餘的凌氏集團的人，還有那仍未鬆綁的表嫂。

聽到騰躍集團的人的腳步聲遠去，凌子云立刻衝上去，為他表嫂送了綁。

「表嫂，你受苦了！」

「我……沒事，還有一個重要線索，是我無意間聽到的。」

「重要的線索？」凌霄雲也湊了過來。

「對……聽他們說，就在明天，他們會進行第二次交易，交易的物品是那批剩餘的所有煙【FX】土，地點是在一個……碼頭。」

「你確定沒聽錯？」

「千真萬確，當時我在打掃著李默岍辦公室門口的衛生，於是就聽到了他和陸啟宏說的這番話。」

凌霄雲和凌子云瞬間對視了一眼。

「哥，這又是天賜良機啊！」

凌霄雲則沉思了一會兒：「可李默岍已經上過一次當了，這次的交易，他一定會加倍警惕……」凌霄雲又把頭轉向了表嫂，「那你聽到是在哪個碼頭了嗎？」

表嫂搖了搖頭：「具體地點我一概不知。」

「哥，其實這還挺好查的，嘉寧市一共就兩個碼頭——三灣碼頭和海興碼頭。」

「那我們就把這兩個地點一同發給警方，讓他們來判斷這具體的交易地點……子云，這事我倆親自來辦，你把海興碼頭的消息送到施雨澤助理秦良忠手裡，我把三灣碼頭的消息送到副支隊長林曉璐手裡。切記，要避開施雨澤，他的疑心太重了，我擔心他會看出破綻。」

「明白，哥。」

兩小時后，市局。

施雨澤和許延松正在支隊長辦公室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案情，突然有兩個人飛一般地衝進了辦公室。

今天是周末，林曉璐和秦良忠同時從家中趕來了市局，說明一定有不簡單的事情發生。

「雨……雨澤，」林曉璐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你的電話怎麼一到周末就打不通？」

「你又不是不知道，雨澤哥在用腦時期，手機都是調靜音的。」許延松在一旁幫忙解釋。

施雨澤這才從辦公室抽屜中緩緩拿出手機，打開一看——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林曉璐打的。

「請問一下林副支隊長難道忘了還有延松這個人嗎？」施雨澤看著那十幾行未接來電，不禁提出了致命的問題。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知道延松和你在一起？」林曉璐振振有詞。

許延松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誰，眼看著一場口仗即將爆發，他只得挺身而出：「正事要緊，你倆能那麼著急的趕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線索？」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線索，只是我在家門口發現了一張莫名其妙的紙條，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哪家小孩搞的惡作劇，但直到曉璐姐給我打了通電話，我才發現——我們倆竟然幾乎在同一時間遇到了同樣的事！」說著，秦良忠同時把兩張紙條展開並擺上了辦公桌，「一張是曉璐姐收到的，另一張是我收到的。」

桌面上兩張紙條都是列印出來的，上面的指紋也被擦拭得乾乾淨淨。

林曉璐收到的紙條：次日，三灣碼頭。

秦良忠收到的紙條：次日，海興碼頭。

施雨澤拿起了桌上的兩張紙條，片刻道：「延松，查一下三灣碼頭和海興碼頭的各項數據指標。」

「沒問題。」許延松聽罷，立刻將白皙的臉埋進電腦里。

「施隊，我們真要行動嗎，你難道就不擔心這是一個陷阱？」秦良忠問。

「既然對方的誠意都送到你們倆家門口了，我們為何不順水推舟、一探究竟呢？況且，從紙條中的信息不難判斷出，對方也把握不住準確的信息，你說這事除了凌氏集團，還有誰會幹的出來？」

「那如果這兩張紙條是凌氏集團給我們的信息，就說明這次的對象又是騰躍集團，這麼看來，騰躍集團肯定會在這兩個碼頭中的一個來進行什麼重要行動。」

「不會又是煙【FX】土吧！」林曉璐問。

「十有八九是，這次他們的行動就是進行第二次煙【FX】土交易。」

「怎麼會這麼快？」秦良忠在辦公室來回走動著。

「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林曉璐扭過了頭，「這批煙【FX】土就好比一枚定時炸彈，我們和凌氏集團每時每刻都在盯著他，李默岍肯定做夢都想著要儘快出手。」

「曉璐分析的沒錯，不過這次任務的部署必須比在湖山菜市更周密，既然李默岍已經有過一次教訓了，那麼這次他一定也會有更緊密的安排……延松，查得怎麼樣了？」

「這兩個碼頭，一個在嘉寧市北，一個在嘉寧市南，之間的直線距離比較長，所以我們可能得分頭行動。

至於地形的話，二者都擁有著大量的集裝箱和倉庫，這兩個都是絕佳的交易地點。」許延松分析道。

施雨澤湊到了許延松的手提電腦前，仔細地端詳著兩張碼頭的平面圖，又拿起滑鼠將各個監控探頭調了出來。

「這樣，我等下去找王局和程局，介紹一下這次的行動方案，再申請調動特警隊。

我還得馬上打電話給仇隊，讓他帶上緝私支隊的所有成員，來參加這次任務。我們兵分三路，第一批由仇隊帶領，埋伏在海興碼頭；第二批由良忠和延松帶領，埋伏在三灣碼頭；王局、程局、曉璐和我，則負責全天候蹲點在騰躍集團的大門口，等他們出發后，再通知你們準確位置。

這次行動的危險係數極高，我會向上面申請防彈衣和配槍。」說著，施雨澤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望向了車水馬龍的都市。

晚霞熨平了白天一切的波浪，獨特的靜謐氣息無不瀰漫在各處飄渺的夜色中。

迷霧籠罩著的事實，正一點點地被揭開。

深夜，騰躍集團。

一杯咖啡灌進了李默岍的胃中。

溫熱的、苦澀的液體充斥著李默岍全身上下的各處神經。

「岍哥，你喝那麼多咖啡，能睡得著嗎？」陸啟紅渡著步走了過來。

「明天的行動這麼重要，我不制定好一份詳細的計劃，我睡的能安心嗎？」李默岍將一次性紙杯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說的也是，可是我認為，明天的行動不僅得有嚴謹、周密的計劃，還得有強力的保障，才能萬無一失。」

「看來咱倆真是心有靈犀。」說著，李默岍撥通了一個境外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李默岍輕輕掛斷了電話，並耐心地等待著。

果不其然，幾分鐘后，那通境外電話打了回來，陸啟宏簡單地瞥了一眼屏幕。

IP地址：緬【FX】甸。

「喂，」李默岍接通了電話，並按開了免提鍵。

「這麼晚了，李總是有什麼指示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女聲。

「明天騰躍集團要進行一次重要交易，我想麻煩你用你的渠道來打探一下警方的計劃。」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好，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李總。」

「非常感謝您能出手相助。」李默岍誠懇的說。

而對方的聲音卻極其平淡，不帶一絲波瀾：「沒什麼，應該的。」

「……對於那件事，我深感抱歉。」

「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不難聽出，對方說出這句話時，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那就這樣，你趕緊休息吧！」說完，李默岍掛斷了電話，長舒一口氣。

「這人誰呀？我怎麼不認識？」陸啟宏很是好奇。

「這個嘛，」李默岍神秘地說道，「我的一個境外線人。」

「可靠嗎？」

李默岍緩緩站起了身，並走到玻璃窗前，凝視著黑夜籠罩下的嘉寧市。

隨即，李默岍輕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