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裂痕

半夜渴醒，羅小飛下意識摸起手機，回復依然沒來。也談不上期待，只是習慣，在和尹艷萍的交往中，對方總是秒回消息。而這，說明她真的生氣了！

羅小飛知道尹艷萍的母親和女兒已經到了景安，他沒同去接車，也沒赴接下來的家宴，他情願去打場牌，因為不想扮演尹艷萍想要的角色。

羅小飛承認，對方確實給他的生活帶來一絲亮色，也滿足了一個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但，僅此而已。作為補償，他總是儘可能地滿足對方的物質要求。

只是，人終究是有感情的，不可能把一段關係分得那麼清。

「這樣也好，沒有結局的結局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

城市的另一端，尹艷萍難以入眠。

晚飯後，母親給小熙洗澡，尹艷萍本來想挑戰一下這活兒，親近親近女兒，但小熙死活不肯，這讓她很是光火。雖可理解，但還是氣。

夜深人靜，卧室敞開的窗泄進一片月光，江風吹動著輕薄的窗紗，如夢似幻。

回想過去這一年，自己的人生也如同夢幻：從住集體宿舍的按摩女，華麗變身為有房有車的時裝店老闆，可不就跟做夢一樣嗎？

尹艷萍的身、心發生了巨大變化，她變得更時尚、漂亮和自信，她覺得自己配得上羅小飛！可羅小飛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心裡產生了怨恨。這種怨恨因為自己從事過按摩業而加深，她覺得那是自己生命的污點，而對方正是因此才拒絕自己的！

「就算是為了小熙，我也應該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尹艷萍決定嘗試忘記羅小飛。

……

鄒楠父母開的魚檔離許多顧客都是鄰居，來買魚，總要閑聊幾句。

「鮮菊，這野生的鱖魚究竟怎麼認呀？」穿旗袍的耿老太問。

「看它沒用，你認我就成！」鄒楠的母親麻利地破著魚。

「我就問問，學習一下唄！」

「其實也簡單，養殖的脂肪厚，野生的吃了上頓沒下頓，連魚腩都看不見一丁脂肪！」鄒楠母親翻開魚肚子給對方看。

「哦……」耿老太探頭瞜了一眼，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鮮菊，你家楠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鄒楠母親將魚打好包，放進老太的提籃，「孩子的事，我不管！」

「瞧你這話說的，楠楠可是你和老鄒的心頭肉，找男朋友這麼大的事，你們夫妻倆能不上心？」

耿老太把提籃擱案板上，想深談下去。

耿老太有個孫子，比鄒楠大四歲，在法國留學，快要回來了，老太想撮合兩人！前幾天在弄堂口看見王睿送鄒楠回來，今天便忍不住來探口風。

「上心？我家那位最上心的是麻將！這不，又留我一個人守攤，打麻將去了！」

「小賭怡情，我沒事啊也喜歡摸兩把。」耿老太接道，「不過找女婿別的不說，得知根知底的，一個弄堂住著的最好！」

鄒楠母親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佯裝忙碌，打發走了老太。

傍晚收攤，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胳膊肘蹭到水泥牆上，劃出道血口子。

「怎麼回事啊？」鄒楠晚上回來看見母親胳膊肘上包了圈紗布，心疼地問。

「不礙事，擦破點皮。」母親溫柔一笑，「去洗手吃飯吧，我這還有一個菜就好了。」

「怎麼可能，擦破點皮包這麼大塊，你當我小孩嗎？」鄒楠去搶母親的鍋鏟，

「讓我來吧！」

「不用，快出去，油煙大。」母親推了鄒楠一下，她們家還是用老式的風扇排煙，效果很差，炒菜的人往往被嗆得夠嗆，鄒楠一直想改造一下自家的廚房，但母親不同意，說不定哪天就拆了，不划算。

鄒楠眉頭一皺，嚴肅起來，「我怎麼聽說你昏倒了？」

「……瞎說，沒影的事！」母親矢口否認。

「要不還是去醫院檢查下吧，放心！」

「不用！」母親斬釘截鐵道。

飯桌上，鄒楠味同嚼蠟，父親倒吃得津津有味，還哼起了小曲，估計今天手氣不錯。

「媽，我看還是去醫院吧，我來聯繫，你人去就成！」鄒楠擱下筷子。

「說了不用就不用，我自己的身體心裡有數，浪費那錢幹嘛。」母親沉下臉。

「爸，媽今天差點昏倒你知道嗎？」鄒楠瞪著父親。

鄒景章沒理會女兒的質問。

「爸，你怎麼這樣！」鄒楠聲調徒高。

「看到了，不就擦破點皮嗎？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

「你少打點牌行嗎？」

「屁話，老子現在就下午打場小麻將，夠剋制了，還想怎麼樣？」

鄒楠剛想數落老爸的黑歷史，被母親在桌下踢了一腳。

母親轉移話題，「楠楠，你和王睿的事差不多該定下來了！」

鄒楠愣住了，她發現自己從來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

表弟再來時，蘇倩知道他是真的動了心思。

「你怎麼溜進來的？」大樓門禁森嚴，蘇倩好奇地問。

「斯人自有妙計，那老大爺哪裡是我的對手！」格瓦拉得意道。

「怎麼，真忘不掉了？非得去碰碰釘子？」蘇倩搖頭，往休息室走去。

「這叫什麼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格瓦拉跟上，「再說我又不是什麼壞人，你也不必替閨蜜如此嚴防死守吧……最不濟交個朋友也可以呀！」

「少來了，我還不知道你！」蘇倩停下來，警告，「鄒楠是我最好的朋友，人現在正處著呢，是初戀！」

「那正好，初戀是用來懷念的！」格瓦拉躲開表姐揮過來的手臂，鄭重其事道，「姐，你弟弟我也是認真的！」

蘇倩嘆氣，她被對方瞬間流露出來的真誠感動了。

「這樣吧，我邀請了她看劇團的演出，你幫我把票送去！」

「電話給我。」

「沒門兒！」

「什麼意思？」

「我約好時間地點，你去就是，要不要得到電話是你的本事！」

「還真有你的。」格瓦拉豎起大拇哥。

……

公交站台，鄒楠穿了件小麥色的風衣，手插衣兜，帶著耳機，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人群一陣騷動，但並不是公交車來了，而是停下了一輛摩托，那種聲音低沉外表酷炫，一望即知價格不菲的跑車摩托。它趴在那，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鄒楠感覺有人叫自己，摘下耳機，看見摩托車主正沖自己笑。

「我姐讓我來給你送票！」格瓦拉向後一甩脖子，示意鄒楠上車。

「你把票給我就可以啊！」鄒楠疑惑。

「先上車再說！」

此時有公交車要停靠，鄒楠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摩托。

摩托車怒吼著飛速駛離。

「現在是高峰期，展示不出這輛摩托的優良性能和我卓越的車技，要不晚上，我讓你體會一下飛一樣的感覺？」在科診所門口格瓦拉意猶未盡道。

「幼稚！」鄒楠一把攥過票，轉身走進診所。

「你這診所沒開在正街，多不起眼吶，要不我想辦法幫你做做廣告？」

「用不著！」

格瓦拉並非戲言，那創意令人啼笑皆非。

二天後，景安市裡一條主幹道，十幾輛豪華摩托組成的車隊，轟鳴如雷，不顧擁堵，緩慢地招搖過市。

每輛摩托車上都安插著廣告牌：性感紅唇微微開啟，露出兩排潔白無暇的整齊牙齒，橫咬著一枝帶露的黃玫瑰。兩行金色大字：固美牙科，讓牙齒咀嚼愛情！

鄒楠在朋友圈刷到照片時立時就知道是誰的傑作，說實話，她心裡蠻感動的。

沒多久，摩托車隊在診所門前依次停下，格瓦拉那輛正對大門。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鄒楠若無其事地翻看著一本雜誌。

格瓦拉沒有下車，他就在摩托上靜靜地看著裡面的人，表情慢慢僵硬，最後他一揮手，車隊重新啟動，轟鳴著消失。

「劇」終人散----在鄒楠看來這無疑就是一場鬧劇，街道又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