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
夜幕降臨。
白馬莊園內人聲鼎沸。
古歐宮廷風的巍峨建築坐落在白馬莊園中心,銀月圓盤高掛,白光在古堡側方灑下幾分清寒,和周遭風格大膽的雕刻藝術格格不入,花園中的玫瑰被綠枝托舉,開得格外嬌艷,夜色也難蓋今晚名利場的紙醉金迷。
有百年歷史的莊園,當初被霍家財大氣粗的霍二少爺一舉拍下,莊園不論是作為收藏品還是商機企劃來講,都是名利極佳的好地方。
誰知後來的消息便是,白馬莊園不展露不外借,也拒接揮散了商業和名利氣息。
本以為是打算保養收藏,然而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霍北行拍下這處莊子后只用來尋歡作樂,那些風流韻事,每每提起都惹人嘖舌,這麼好的莊子,到底是讓霍二這風流之徒擱淺糟蹋了。
這幾日,霍家邀宴,也不知是怎麼說通的霍二,白馬莊園倒是用上了。
猜測眾說紛紜之際,霍家故意走漏消息,霍北行的事情在圈子內轉開,一時讓人震驚結舌。
消息的震撼程度十分下飯,飯前飯後都得被拿出來在嘴邊滾幾個來回,一天不和別人說都能憋死的程度。
等到了赴宴當晚,消息內容該消化的都消化的差不多了,也算是霍家留的體面。
迎賓員和侍從接待世家名流,登記后往今晚的主要地點,古堡內的正殿走去。
古歐式的正殿風格色彩十分強烈,石柱雕刻、宮廷風的壁畫、地毯和裝潢無不透著華麗典雅,歷史內涵深賦其中,總結也就一個字「貴」。
正殿內演奏家和樂隊奏響的樂聲古典悠揚。
周遭流光溢彩,紛紛等待著今晚邀宴方霍家的出現。
「霍二要跟方家三小姐聯姻,這事業內都傳開了吧。」
「方家三小姐?不是和李家獨女嗎?」
「你們聽得幾手消息?明明是跟安家。」
「安家?安家有女兒?」
「沒有,說是把養子送出去聯姻。」
傳言霍二男女不忌,但和個男人聯姻放在圈子裡還是頭一個。
霍北行就算再混,霍家也是名門望族有名的世家,私下怎麼玩不管,但明面上的臉面卻也不能缺,現在同意和一個男人聯姻,想必霍家也是為霍二的事豁出去了。
「反正是男是女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你們沒聽過霍二私底下玩多亂多狠啊。」
「誰說不是,我聽說他手底下娛樂公司的小明星,陪他都陪了個遍了。」
「聽說他還玩嗶—嗶——嗶——」
「哦!真的嗎?!我聽說是嗶—嗶嗶—嗶———」
「啊,難道不是嗶—嗶嗶嗶——嗶嗶———」
不知道還以為霍北行是什麼電報機轉世。
「安家那安一嫁過去不得被玩死啊。」
一人嘖嘖搖頭,「這安一可真是什麼都不怕。」
眾人身後幾步遠站一道纖瘦的背影,安一從食物中抬起頭。
我怕死了好嗎:)
說來也離譜,安一今晚被父親安韶峰帶來白馬莊園,說是參加一場訂婚宴。
結果他進來后,安韶峰被拉去應酬,撇下安一獨自一人在原地凌亂。
好在安一這孩子打小就獨立,知道餓了要吃飯,也不用人陪,自己在用餐區吃的歡。
同時也聽了不少版本的訂婚宴幕後詳情,十分下飯。
版本過多,但內容大差不差,安一自己在腦瓜里雜糅過濾了一番,主要內容就是霍家的霍二不是東西,最近出了點事,需要找個老實人聯姻。
而那個老實人不論願不願意都沒得選。
「啊…那聯姻的人也太慘了吧。」
安一嚼著牛排點頭:就是,就是。
「我有些可憐他。」
安一鼓著腮幫子:真可憐,真可憐。
「雖然有些缺德,但聯姻以後應該有不少瓜能吃。。」
安一:真缺德,真缺德。
「一個大男人嫁過去,也不知道這位安家養子什麼心情,是叫安一吧。」
安一鼓動的腮幫子一頓:誰?
「對,是叫安一。」
安一:Areyousure?!
前幾分鐘,安一邊聽邊搖頭,那老實人真天選倒霉蛋,本來還好奇倒霉蛋是誰。
結果他媽就是自己:)
更離譜的是,他的訂婚宴,他不光是最後一個知道,還是吃瓜吃來的。
但可能經歷了前二十三年被狗逼了一般的人生,聽到這離譜的消息,安一除了覺得倒霉外,沒什麼驚訝。
畢竟人生的巨浪上次就差點把他在命運的沙灘上拍死了。
用一句話概括前二十三年的人生,就是「離離原上譜」。
打安一記事起,就知道自己生活在一處鳥都不往這邊飛的山溝溝里。
每天走幾公里路勉強上學,其餘生活就是種地,努力種地和往死里種地。
結果有一天突然來了一群人高馬大的黑衣人,自稱保鏢,說他是豪門失散多年的少爺,現在要帶他脫離苦海,帶他回家享受榮華富貴。
安一:笑死,根本不信。
我可是有高中文憑的,你少糊弄我。
還沒等那群黑衣人說完,拔腿就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拐賣人口販賣器官的!
安一從小在這座大山裡長大,地勢情況摸得滾瓜爛熟。
就這樣一群人硬是追了兩個山頭才把人抓住,其中還跑中暑了倆。
看著被抓住的安一,要是自己孩子,拖鞋都能掄冒煙。
說來也離譜,抓安一居然用上了擒拿。
其中一人套近乎安撫安一,「我們不是人販子,我們要真是拐賣人口的,隨便在村裡拐一個就行了。」
何必和你在這滿山遍野里奔跑。
媽的,跟自己老婆都沒這麼浪漫過。
「我們這麼追你貪圖什麼?!貪圖你種的賣不了幾個錢的土豆?」
安一:我種的是花生。」
保鏢:……
但要說圖什麼,那可太多了。
安一:「你們貪圖我幾十萬一顆的腎,發育健康的眼角膜,沒有支架的心臟和……」
說到這裡卡頓了下。
保鏢:「和什麼?」
安一羞怯低頭:「和我美好的品質。」
保鏢:……
經過兩個山頭的漫長追逐,他們知道安一暫時的老實只是假象,為了避免安一再一次逃脫和再出現人員中暑的現象,他們一致決定將安一綁起來。
綁鬆了,怕人跑;綁緊了,又怕把這位少爺弄疼。
疼就疼吧,總比人跑了好。
最主要的是,疼的也不是他們。
一名保鏢拿著麻繩上前,「得罪了。」
安一:「你不說,我也知道。」
保鏢:……
要不,把嘴也封上吧。
隨後像似捆豬羔子一樣,把安一手腳捆了起來,打算把人帶回去交差。
這一通陣仗不小,村裡的人大多和安一都有過節,看著安一像似過年殺豬一樣被五花大綁捆走,愣是沒有一個上前幫忙的。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來之前還看了幾部現實題材的電影,做好了被村民們拿耙子耙的準備,結果他們這麼大咧咧地拐人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保鏢看著那些村民面容獃滯、無動於衷,以為是被他們的威嚴恐嚇到了,才不敢上前,沾沾自喜。
安一在人耳邊低語:「不,我只是人緣差。」
保鏢:……
這窮鄉僻壤的路十分難走,也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路,地面陡峭,一個又一個小坡,一個又一個小山頭,車也開不上來,他們不知道捷徑小路,扛著戰利品安一,愣是走了一天才下山。
就算離開了地址偏僻荒涼的大山溝去往科技發達的大城市,安一仍然不信保鏢的那一套說辭,並堅信他們是在給他洗腦。
直到看到有半個山頭那麼大的氣派別墅,安一轉頭看向保鏢。
保鏢欣慰一笑:這下總該信了吧。
怎麼樣,小伙汁,沒騙你吧。
我們說的可都是真的哦,比珍珠還真!你不信也得給我娘的信!
你就是那滄海遺珠,豪門富家子,天選小少爺,就算是在山溝里活了二十多年,比寒窯里的王寶釧還要多兩三年,也一樣要把你拉回來當少爺。
扛著安一的保鏢面上眉飛色舞。
安一在人耳邊逼逼道:「沒想到你們作案地點還挺豪華。」
保鏢:……
安一被帶進去,一位穿著華麗雍容的女人便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力氣之大,勒得安一有些喘不上氣來,對方有一種不管他死活的激動。
女人看著他淚涕橫流,白皙的手指顫抖地摸著他的臉,語氣崩潰:「老天爺……怎麼這麼黑啊。」
安一:……
保鏢:……
在山溝溝里活了二十多年,每天風吹日晒,種完花生種玉米,能不黑嗎?
當時的安一跟現在比起來,黑得簡直跟塊碳一樣。
黑點就算了,左邊的眉眼也有點小瑕疵,左邊的眉毛是斷眉,也就一雙葡萄黑的眼睛能看。
母子相見,愣是一點基因沒找出來,跟她想象中兒子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陳琳:不會是從路邊隨便撿回來一個給她吧。
陳琳硬看順眼后表示:「你長的像你爸爸。」
安一:……
過了一個星期,安一才徹底了解並相信他的身世,他本應該是安家長子,但出生時因為護士的失誤,與一位和丈夫來城市旅遊突然臨盆的孕婦所生的孩子抱錯。
就此流落山溝溝,野菜一吃就是二十多年。
說出來都沒人信,但生活就是如此狗血。
此時的訂婚宴相比之前突然的豪門飛升,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安一心中沒什麼波瀾,打算回去跟安韶峰說說,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麼城裡比山溝子還封建,搞世家聯姻那一套。
放幾十年前,這可是要挨□□的!
更何況兩個男人結婚,聞所未聞。
安一深沉搖頭,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安家這位養子好像是一年前突然冒出來的,我對他沒什麼印象。」
「是安家一年前突然收養的,京市慈善晚宴時公布的,但就被安家帶出來過一次,沒印象很正常。」
「他長什麼樣?」
「不大記得了,皮膚挺黑,說話還帶口音,行為也挺粗魯的,刀叉都不會用,一整塊牛排切都不切,拿著叉子叉起來就往嘴裡塞。」
此時正拿著叉子往嘴裡塞牛排的安一:……
多冒昧啊。
「沒有優點嗎?「
「牙挺白。」
黑成那樣,牙能不白嗎。
其實當初安韶峰帶著安一出席晚宴,是想要當眾介紹他這位失散多年的兒子,但奈何安一沒受過禮儀教育,行為舉止太過粗魯野蠻,話到了嘴邊就成了養子。
之後更是一次也沒有帶出來過。
安一鼓著腮幫子嚼著嘴裡的牛排,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也算半個主角,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於是安一從在用餐區光明正大的嚼牛排,變成了站在角落裡嚼牛排。
很快因霍家人的出現,晚宴也正式開始。
霍家來的人也不是什麼主要人物,可能也覺得娶男妻有些傷門風顏面,由霍老爺子的四子,也就是霍北行的叔叔出面,為霍家代言。
霍詹風站上主台:「歡迎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小侄霍北行和安家子的訂婚宴。」
話語慢悠悠的,久久沒有下一句,顯然是臨危受命出面,詞也沒有得現編。
安一乖巧地聽著,打算做個透明人,透明的來,透明的走,最好誰也別發現他。
下一刻,霍詹風:「小侄今日不便到場,那就有請安家子安一上來講幾句吧。」
安一:!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別以為我看不來你是沒詞了!
你都沒詞,難道我就能有嗎?!
也是神奇,明明安一躲在角落,但霍詹風開口之後,侍從就好像身上有雷達一樣,一秒發現了安一。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就已經被擁上了台,手裡還被塞了杯香檳。
安一:……
台上的青年模樣雋麗,身量一米八二,但由於偏瘦,骨架相較於其他成年男性小些,看上去要比實際身高矮一些,身上穿著合身的黑色禮服,領口扎著黑色蝴蝶結,皮膚雪白,發密烏黑,面上有恍惚的愣神。
我是誰,我在哪?!
眾人的目光齊聚他身之上,一旁的奏樂團隊因為他要講話,停下演奏。
悠揚的樂聲停止,萬籟俱息。
安一頭皮發麻,他是不配擁有bgm嗎。
這跟當眾拉屎有什麼區別。
側頭看向霍詹風,後者慈祥微笑。
缺大德了。
雖然也就來過兩次這樣的場合,但心裡也知道不能明面下人面子,在場的人都富甲一方,誰也不能得罪,退婚得回去協商才行。
安一詞窮,只好重複霍詹風之前的話術。
「感謝大家百忙之中參加我的訂婚宴。」
「祝大家玩的開心。」
被眾人的目光洗禮。
安一看了眼樂隊,表示:「接著奏樂,接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