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瑞士變局(下)
伯爾尼,瑞士邦聯議事會。
尼古拉·弗里德里希·馮·施泰格爾怒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在此之前,這位年過6旬但精力充沛的瑞士執政官,剛剛與他的十2位執政官同僚展開了1場異常激烈的大辯論。而辯論的焦點,就是邦聯議事會如何為昨天發生的「格朗松事件」定性。
事件起因,也就是投奔了法軍的魯特?梅茨勒在回到格朗松家中探親之際,撞見了他之前的家主艾米隆男爵。
那位習慣於驕橫跋扈的世襲貴族,見到前兩年就失蹤的梅茨勒拒絕向自己,格朗松地區的最高領主脫帽敬禮,當即怒火中燒,男爵宣稱梅茨勒是1名逃奴身份,命令手下將對方活活打死。
如果梅茨勒真的是1名農奴,哪怕是平民也罷了。即便是這樣的官司最後打到州高等法院,或是伯爾尼的邦聯議事會。其結果,不過是打死人的僕役以「失手傷人致死」的罪名,服幾年苦役。此外,再由艾米隆男爵賠償梅茨勒父母,1筆不小的撫恤金罷了。
然而,魯特?梅茨勒的真實身份卻是1名現役的法國-軍官,其軍官證上甚至標註有他的職務,總參謀部第2局的參謀,軍銜中尉。
曾作為雇傭兵在法王路易十5麾下服役過的施泰格爾,當然明白1個事實,當1名法國-軍官在不友好的國度探親,或是從事某種間諜工作的時候,身上敢於攜帶這份表明自己身份的軍官證,就說明法國督政-府、戰爭部與汝拉山區西麓的數萬法軍,會為這位軍官的安危背書。
想到這裡,施泰格爾掐死艾米隆男爵的心思就有了。哪怕是這個混蛋和他的家族,是施泰格爾在沃州(瓦得地區)最大的支持者。
艾米隆男爵指使手下打死1名法軍軍官,並不是整個問題的核心,關鍵是那個混蛋,居然做事張揚,還命令整個鎮子的數百名居民都來廣場,「觀賞」領主是如何懲戒1名不聽話的逃奴。
在等到得知梅茨勒的真實身份之後,艾米隆男爵沒有立刻封鎖現場,防止消息走漏。等到他醒悟過來時卻為時晚矣,那是鎮民們已將此事廣泛傳播開來。艾米隆男爵隨後的封鎖行為,都是徒勞。
很快,那些反抗沃州領主的叛逆者,也就是拉阿爾普的追隨者,不僅將這件新聞賣給了伯爾尼的記者,還專門通知了汝拉山脈對面的法國人。
昨天半夜,當施泰格爾的私人秘書黑格爾帶著1名瑞士軍官,兩個傢伙幾乎是通過猛砸執政官的房間,闖進了施泰格爾將軍的卧室,繼而報告了「格朗松鎮上的不幸事件」。
立刻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施泰格爾執政官,於凌晨時分,派出了自己的秘書和副官,召集了其他十2位執政官來到邦聯議事會大樓,集體商議「格朗松事件」的最終處理意見。
然而,十多個小時過去了,在中午暫時休會之際,議事會的13位執政官依然沒能就「格朗松事件」,而達成1致意見。
來自蘇黎世和其他東部幾個州的執政官,希望邦聯議事會能逮捕艾米隆男爵及其殺害法軍軍官的僕役,將他們送到汝拉山脈,交給法國人處理,繼而平息法國-軍隊的憤怒,竭力消弭即將到來的戰爭。
包括伯爾尼在內的西部與南部諸州,卻對此堅決反對。
這些信奉傳統天主教的保守執政官,第1次強調瑞士邦聯和各州的司法獨立權,1方面他們寄希望藉助外交特使的努力,繼而與法國督政-府和平解決這1「不幸事件」;另1方面,為了應對強大法蘭西的軍事威脅,要求將瑞士境內的武裝士兵,從現在的2萬動員到兩個月後的5萬人。
毫無疑問的,以新教徒為主的蘇黎世派,也堅決反對伯爾尼派的主張,表示僅有160萬到170萬人口的苦寒之地,根本養不活這5萬職業士兵,「或許戰爭還沒開始,邦聯各州的經濟就已徹底崩潰了!」
當有西部州執政官提出可向神羅皇帝兼奧地利大公弗蘭茨2世求助,讓奧地利軍隊來瑞士,協助防禦法國人的進攻。
這1提議,同樣被東部和北部的各州執政官噴死。
「兩年前,先生們也是這樣引狼入室的。可結果呢,那位弗蘭茨2世皇帝拿了邦聯各州貢獻的數百萬勒塔的黃金,居然可恥的拋棄了瑞士。於是,巴塞爾被法國人吞併,日內瓦也脫離了邦聯體系。」
那位來自蘇黎世州的執政官也公然表示,如果邦聯議事會不按照他們的意見從事,那麼蘇黎世州與其他東部州,將撤回邦聯軍隊的所有官兵,並在瑞士伯爾尼派與法國的戰爭中,保持絕對的中立。
換言之,等到戰爭爆發的時候,蘇黎世州會將帶著東部與北部的各州,以中立身份暫時脫離邦聯,直到戰爭結束。
1793年開始,法國大革-命駛入極度瘋狂的快車道時,瑞士的執政官聯盟依然保持著憂慮不決和把握不定的態度。
主戰派施泰格爾在得知法國國王路易十6被殺后,就聲明他的信條是:瑞士必須放棄傳統的中立,參加反對革-命的歐洲十字軍,其理由並非為了自我保存而是為了1種道義上的責任。
他對此的解釋是:「你不能以撫摩來逃避老虎的爪子」。
另1方面,作為邦聯最高執政官的他心裡十分清楚,總人口不過170萬,物產貧瘠的瑞士,是無法阻止強大的法國-軍隊的入侵。
除非得到歐洲反革-命勢力的支持,邦聯是不會採取入侵法國的政策。貴族階級和天主教瑞士,其宗教感情受到大革-命的過激行動的傷害,都和主戰派施泰格爾執政官的意見1致。
長期以來,蘇黎世都是瑞士中立派,也是新教派的主要支柱。
在蘇黎世的影響下,整個瑞士東部的新教徒們都聯合起來了。它們的目的簡單而明確,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維持瑞士的傳統中立,甚至不惜對其鄰邦的軍事力量,做出更加屈辱的讓步。
不要以為瑞士的新教徒是歡迎法國大革-命的,事實上,在巴黎的瑞士革-命者大都來自天主教的統治區域。
以蘇黎世為代表的中立派州,他們的執政官只是習慣於以商人做生意的角度來看待這個政治問題。與其和法國人打生打死的結果還是輸,還不如提前投降得了。畢竟「投降只輸1半」,關鍵是可以保住各個商業州的元氣。
中立派雖然完全反對法國大革-命的民主思想,也就是說在內政上完全同施泰格爾意見1致,卻相信只有最大限度的迎合擁有百萬大軍的法國,從而儘可能取得最溫和的解決辦法,才能引導這個邦聯國家,這隻陳舊的航船渡過革-命的驚濤駭浪。
蘇黎世中立派主張這種謹慎政策的,最使人心服的論據,來自於瑞士的內部分裂和防衛力量不足。
下午時分,主戰派執政官施泰格爾借口身體不適,乾脆提前回家修養了。那是議事廳里,主戰派與中立派依然在爭吵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但如果強行表決的話,估計瑞士邦聯政-府就會在此徹底分裂,蘇黎世派肯定將撤回它們在邦聯中的執政官與軍隊。
所以,施泰格爾索性讓十2位執政官在議事廳里繼續折騰,依照過往的經驗,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剛回到家裡,施泰格爾就聽到秘書黑格爾向自己報告,說英國大使威克姆爵士來訪。
沒錯,這個黑格爾,就是另1時空的著名哲學家,格奧爾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爾。
1793年,獲得了哲學博士學位的黑格爾來到瑞士伯爾尼,在執政官斯泰格爾的家中當家庭教師,順便也出任斯泰格爾的私人秘書。
在1般人看來,這個來自斯圖加特的哲學博士相貌平平,瘦長的臉給人以營養不良的印象,而低垂的眼皮,使人感覺他好像萎靡不振。不過,瑞士執政官卻非常欣賞這位符騰堡年輕人的諸多見解,認為未來的黑格爾將是出色的人物,1位傑出的哲學家。
在看到斯泰格爾後,黑格爾偷偷的告訴自己僱主,他認為英國大使應該是來向執政官辭行的。
果不其然,坐在會客室里的威克姆爵士剛1見到斯泰格爾,第1句話,就表示自己已接到英國外交部的指令,需要即刻返回倫敦述職。所謂述職,就是不再回到瑞士了。
在經歷了「莫爾托伏擊」、「拉紹德封絞殺」與「洛桑別墅爆炸」后,威克姆爵士已經被法國特工那層出不窮的報復手段搞怕了,乾脆躲到伯爾尼的大使館里,裝病了好幾個月。
如果不是小皮特首相嚴令威克姆爵士務必完成使命,讓法國與瑞士爆發1場戰爭,這位嚇破膽的英國大使早就離開了瑞士。
現在好了,「格朗松事件」必將成為下1次「法瑞戰爭」的導火索。於是,萎靡不振了3、4個月的威克姆爵士,再度滿血復活,整個人都變得精神抖擻,喜氣洋洋,因為他完成了英國首相交代的任務。
最終,邦聯執政官目不轉睛的盯著1臉得意的威克姆爵士,持續數分鐘后,他還是放棄了想要痛毆英國大使的魔鬼般衝動。
斯泰格爾長吸了1口氣,他主動詢問英國方面準備在什麼時候將剩下的30萬英鎊金幣,以及瑞士軍隊急需的軍械軍需運過來。
然而,這位即將離任的英國大使以慣有的外交辭令,回復道:「我已知會地中海艦隊和撒丁王國,也許、可能、大概就在不久的將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