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霍恩洛厄親王之死
當槍聲響起,霍恩洛厄親王雙眼1黑,搖晃著栽倒的那1瞬間,周邊的1干副官侍從也迅速反應過來,他們紛紛從馬背上跳下,繼而用自己的軀幹與手臂,穩穩接住了即將摔到地面的普魯士元帥。
在距離親王衛隊不遠處,1名少校軍醫官同樣也聽到了那1聲沉悶的槍響,以及軍團司令官搖晃著從馬背上摔下的情景。
見狀,少校軍醫急忙讓1旁傻站著的實習軍醫,拎著笨重的手術箱跟著自己,而軍醫官本人則先行跑到親衛隊那邊。
此時,身負重傷的霍恩洛厄親王,已被副官們抬到路邊的草地上平躺著,元帥的親衛隊開始在直徑50米的範圍內實施警戒,野蠻驅散了任何想要過來看熱鬧的官兵。
在參謀長梅森巴赫的命令下,兩個擲彈兵連隊迅速行動起來,朝著槍響的山崗上進行仔細搜索,試圖找出兇手。
只是山崗與親王被襲的位置,相距有4、5百米,估計此刻的狙擊手早已消失不見了。
軍醫官很是順利的通過了親衛隊設置的警戒線,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普魯士元帥。子彈是從前胸處打入軀幹,兩名副官用大量的止血紗布試圖堵住傷口,防止血液不停外涌,但意義不大,依然有流出的鮮血浸染了親王的元帥制服,以及身下的草地。
軍醫官估摸了1下,流出來的血液就有45百毫升,僅是人體血液總量的十分之1,但關鍵是身體內部的出血量難以判別。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救人!」1旁的參謀長梅森巴赫,對著只看、只問,卻不動手的軍醫官大聲呵斥起來。
已經聽完了副官描述的親王槍擊情形后,軍醫官心中嘆了1口氣,他對著1旁的參謀長低聲解釋說:「子彈不僅傷及了親王的內臟,或許還打斷了大動脈,我需要先判斷大致範圍。」
軍醫官的助手也急匆匆的跑過來,他先是將笨重的手術箱打開,拿出1瓶消毒殺菌液,遞給少校軍醫。
等到在軍醫官在用消毒液反覆擦拭自己雙手的時候,助理就用剪刀剪開了親王的上衣,露出胸膛上的槍口,並在上面與周邊塗抹消毒液。
實習軍醫剛剛做完了準備,軍醫官又低聲囑咐了1句。前者先是愣了1會兒,但在少校的催促下,急忙解開自己的上衣,開始在自己的左胳膊靜脈處消毒……
兩年前,這位名叫奧特的軍醫官,參加過在巴黎舉行的有關手術消毒法的研討會。等到這名軍醫官將法國人在醫學上的先進研究成果,帶回普魯士的時候,反而招致了其他軍醫同行的排斥。
那些冥頑不明的「糊塗蟲」,非常固執的認為,但凡醫生的手,屬於被上帝祝福過的,神聖無比,不可能沾染有害的東西。
好在霍恩洛厄親王對於來自法國的新科技、新事務,並不排斥,反而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隨即將這位軍醫官招到自己的帳下。
在鎮壓波蘭人的幾次治安戰鬥中,霍恩洛厄親王得知戰地醫院在奧特的幫助下,手術的致死率從原來的80%,猛然降低到30%左右,就1口氣將奧特軍醫官的軍銜,從中尉晉陞為少校。
對於有著知遇之恩的霍恩洛厄親王,奧特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救治。儘管他知道這種狀況下,成功的可能性幾乎是0。
如果能有選擇,奧特寧可看到親王被1顆實心彈砸斷了雙腿,而不是腹部內臟與大動脈被子彈打穿。
依照肯特從法國同行那裡學到的救治經驗,如果士兵失去4肢,只要不是在大腿或者手臂根部被炸斷,軍醫可以迅速在殘肢的近心端扎止血帶,大力按壓斷肢的橫截面,或者用火灼燒使血管蛋白質迅速失活從而向內捲曲,再配合包紮迅速完成止血。
但是由於被子彈打破的動脈深埋在肢體深處,出血量並不會因此而減少。
在戰場條件下,想要重新縫合破損的血管就別想了,軍醫如果不能在第1時間在1團血肉模糊的殘肢中,找到準確的中彈位置並用止血鉗夾住止血,那麼士兵肯定會在十分鐘左右喪命。
就像是水龍頭壞掉了,在不關水閥的情況下如何堵住呢?處理起來很簡單,只需要卸下壞掉的水龍頭,用螺絲刀把1卷抹布捅進水管即可。
如果是牆壁里的水管發生了爆裂,處理起來就很困難了,首先,無法判斷具體的爆裂位置,只能拆掉表面的裝修,有時甚至需要破壞牆體才能看到噴水的位置;其次,裂縫很難堵住,裂縫的長度和形狀無法預料,形狀也不規則,相對比於堵住水管1端的工作量,堵住水管側面的裂縫工作量可謂巨大。
不過,軍醫官奧特的運氣的確是爆棚,當他那緊急消過毒的手指,伸進親王傷口裡面之後,僅僅用了1分鐘時間,就成功找到了那顆已經嚴重變形的鉛彈。
「哐當」1聲,彈頭落到了鐵盒子里。
眾人紛紛上前觀看,發現這枚所謂的「鉛彈」居然是黃銅。這個戰場上,唯有法軍的精銳部隊才會使用這種黃銅彈頭,
「是該死的法國佬,他們就是兇手!我們要為親王報仇!」人群中,親衛隊的幾個下級軍官很是氣憤的罵起來。
然而,更多的高級軍官,包括參謀長梅森巴赫將軍在內,大都保持了沉默。
作為普魯士軍中的高層,他們當然知道霍恩洛厄親王為何被法軍狙擊手擊殺,那是這位普魯士元帥1貫態度堅決的反對安德魯-弗蘭克,還時常在公開場合嘲諷私生子居然還想將自己的私生子,那位得位不正的魯爾大公,扶持成為普魯士國王。
對此,安德魯也毫不客氣的發出恐嚇,1旦霍恩洛厄親王領兵出征而離開了柏林,將永遠不能再度回到柏林。
顯然,法蘭西執政官已經兌現了之前誓言,他不僅在漢諾威戰場上,幹掉了霍恩洛厄親王的繼承人,長孫菲利普王子。如今,安德魯派出的狙擊手,還在耶拿高地「處決了」霍恩洛厄親王。
想到這裡,普魯士的將軍們中,或許已經有人在內心盼望躺在草地上的霍恩洛厄親王,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1了百了。
如此1來,所有人就可以選擇主動向法國人投降,先在戰俘營里待上兩3個月,然後就能夠回到家中,與自己的妻兒團聚了。
畢竟,安德魯本人,以及年幼的魯爾大公奧古斯特,與威廉3世1樣,也屬於霍恩索倫家族的成員。
所以在他們3人中,誰當上普魯士國王的結果都1樣,自己依然是將軍,可以不失軍人榮譽的,從任何1位君主手中,領取足額的退休金。
1798年的普魯士,其實質依然是1個中世紀的等級國家,貴族在國內占統治地位,並以宰割農奴和未成熟的資產階級而致富。
軍事體制就建立在這個封建的基礎上,同時也是貴族的1個謀利手段,容克的連隊管理制度在腓特烈大帝時代還比較嚴格,到威廉2世之後,就採取了極為有害的形式。
為了從國庫中吃得空餉,普魯士的軍官們給予麾下士兵大量的假期。因為依照軍中的規定,士兵放假期間是不得領取每月3.5勒塔的薪水。
然而,各級軍官在向上呈報軍餉報表的時候,依然會證明這些士兵在軍營里,也必須足額發放3.5勒塔的月薪。但事實上,這筆錢已經被各級軍官在私下裡貪墨了。
不僅如此,士兵的裝備和給養也成了軍官們的生財之道,普魯士軍隊的服裝變得越來越寒酸,軍服上身做得很短,省下很多布料。至於襯衫,起初是改為背心,以後就完全取消了,只在上身的前襟中間縫上1塊布做做樣子,士兵的靴子質量也極為低劣。
至於募兵官對普魯士軍隊的拆台作用更甚,這些募兵官把各邦那些聲名狼藉的無賴,統統搜羅到軍隊里來,因為招募這種無賴最便宜,而花錢越少,軍官從募兵費中撈的越多。
鑒於普魯士的國家性質,軍官們將士兵視為奴僕和雜役。1位正直的軍官致信霍恩洛厄親王,說他經常可以看到上百個士兵正在港口裝卸貨物,木料廠也滿是幹活的士兵。在軍營里,同樣的事情也在發生,士兵什麼活都干,甚至包括紡紗這種精細手工活。
在波茨坦,這種情況更為嚴重,「士兵出現在大街上每1個角落,但你能想到的所有活,車夫、身著制服等待雇傭的僕人、掮客……當然,從中牟利最大的自然不可能是士兵,而是他們的尉校官,甚至是將軍上司。」
當然最為嚴重的,是「有些營的營屬火炮彈藥中的火藥被倒賣了,原本裝火藥的地方都塞進去了沙子和鐵屑。」
當時的普魯士營屬火炮部隊,其彈藥車裡不光是自己的炮彈,還需要運載該營步兵的子彈,也就是說,當時很多普軍的步兵營其實處於無彈可用的狀態……
當然,對於普軍這些可怕的情況,那些高高在上的普魯士顯貴們是看不到的,他們往往還沉浸於往日的輝煌中無法自拔。
不過,霍恩洛厄親王則屬於1個例外,他在收到那位正直軍官的檢舉信后,最初是與威廉2世商議,但不了了之。
不過在去年11月,尚未登基的威廉3世卻支持霍恩洛厄親王的軍隊整頓方案。
而最先倒霉的,就是駐紮波茨坦、勃蘭登堡、布爾格、馬格德堡等幾個師團。為此,很多普魯士中高級軍官丟失了他們的重要財源。
如果不是國王威廉3世,1直在明裡暗地,力挺這位從巴伐利亞叛逃過來的普魯士元帥,加之法普兩國之間的戰爭即將開啟,或許早有無數黑槍從街頭或軍營里,打到霍恩洛厄親王的背後了。
如今,在這場關乎霍恩索倫家族的王朝繼承戰中,隨著默倫多夫軍團在漢諾威的全軍覆滅,霍恩洛厄軍團和馮呂歇爾縱隊在耶拿遭遇重創,以及布倫瑞克軍團提前的逃亡,事實上威廉3世已經輸了大半,大概率連他那還未坐穩的王位,也要被安德魯父子取代。
在這種情況下,普魯士的那些中高級軍官,自然只要不是效仿霍恩洛厄親王這般,對威廉3世無限忠誠的「死忠粉」,都會考慮如何在未來的安德魯王朝之下,謀求自己家族那1份的「合法利益」。
就在這1群見異思遷的軍官們胡思亂想之際,那位在法國留學過的奧特少校,居然使用安德魯院士發明的醫學救治手段,奇迹般的「救活」了安德魯1心想要幹掉的霍恩洛厄親王。
這位軍醫官在親王的腹腔內部,成功摸到了被擊穿的動脈血管,迅速使用1把止血鉗暫時止血。
與此同時,奧特少校的助手也用1根大針管,不停的從自己身上抽取血液,每次大約150毫升,連續4次,將這種殷紅溫熱的液體,直接注射到霍恩洛厄親王的靜脈血管中。
儘管軍醫官不知道霍恩洛厄親王的血型,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助手,這個身體健壯的醫學實習生,卻是典型的o型血。1個妥妥的「萬能獻血者」,1個可以移動的「人體血庫」。
至於那位安德魯院士描述的,在這種緊急狀況下,強行輸血之後,可能會出現輸血相關性溶血,及其他輸血不良反應,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畢竟,此刻的奧特軍醫官已經儘力了。
輸血之後的2分鐘內,霍恩洛厄親王就醒了過來,他緩慢的睜開雙眼,在了解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后,就對著奧特少校和他的助手表達了謝意。
而下1句,普魯士元帥對著軍醫官問道:「請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時間?說實話,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欺騙我的。」
「最多還有10分鐘。抱歉!」奧特低聲回應說。
止血鉗不可能完全止血,動脈的血液還在緩慢的流入腹腔。此外,助手的那600毫升的血液也即將在霍恩洛厄親王身體里,產生1些排異反應。
聽完軍醫官的講述后,霍恩洛厄親王表現的很淡定,在之前的昏迷中,他已經切身感受到自己生命的飛速流逝。
「少校,請你扶著我,先在馬車周圍走上半圈,然後再進車廂。我要讓士兵們能夠看到我,這樣他們就可以唱著歌,排成整齊隊列,進入魏瑪城中,而不至於在途中1哄而散,變成了1群土匪和搶劫犯。」
這是霍恩洛厄親王最後的遺言了,在登上車廂之後,他還來不及對自己參謀長說些什麼,就1頭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