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孤注一擲的軍事政變(上)…
11月下旬,就在聖彼得堡的很多市民認定,他們將享受一個難得的暖冬之際,天氣就忽然變得寒冷起來。
差不多就在一夜之間,白天最高氣溫已從昨日的10攝氏度,陡降到0度左右。至於第二天夜裡的最低氣溫,則直接跳到零下9度。甚至比起往年的同期,還要冷上好幾度。
在聖彼得堡北郊,瀕臨芬蘭灣的謝斯得-羅列茨克鎮上,一座外表不起眼的老房子里,駐防該地的海軍少將里巴斯見到了正被聖彼得堡軍警四下通緝的廣場爆炸案主謀,普拉通·朱波夫少校。
一見面,里巴斯就將一份裝有英國護照,還有裝有1干英鎊的大信封,推到行刺保羅一世失敗的逃亡者面前。
海軍少將低聲囑咐道:「這是帕倫伯爵和帕寧男爵讓我交給你的,今晚9時,港口上會有船隻送你到哥本哈根避難。當然了,如果你願意,也可以直接乘坐商船前往英國。」
朱波夫只是冷冷一笑,他不以為然的將大信封推到里巴斯那邊,語出譏諷道:「你和帕倫伯爵、帕寧男爵一樣,都是一些膽小怕事又自作聰明的傢伙,天真的以為只要我逃到國外,或是葬身於波羅的海,保羅沙皇和他的鷹犬阿諾索夫,就不會注意到你們了?」
作為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最後一任面首,如今「俄國第一號通緝犯」的朱波夫,其智商自然不低,更不是一個政治傻瓜。
朱波夫毫不懷疑,只要今晚自己登上那艘所謂的丹麥商船,就會被人拖進裝有石塊的大木箱里,最後沉到芬蘭灣的某處深海底。
基於此,朱波夫必須想法自救。
至少他曾是眼前這個海軍少將的大恩人,是躺在葉卡捷琳娜二世那臃腫噁心的身體上的朱波夫,竭力推薦了義大利裔的里巴斯。
在短短3年裡,里巴斯隨即從一個寂寞無名的海軍基地少校,一躍晉陞到俄國海軍少將,最終成為波羅的海艦隊事實上的第2號人物,僅次於因為眼疾而不得不療養中的烏沙科夫海軍上將。
此時,低垂頭顱的里巴斯始終一語不發。
的確如朱波夫所說的那般,自從爆炸案的第3天開始,他便感覺到身後有人在暗中跟蹤自己。儘管阿諾索夫上校和他的人一直沒有採取行動,但里巴斯知道對方在等什麼,最新的叛國證據,或是來自沙皇彼得一世下達的抓捕令。
由於在爆炸案現場有列昂尼德中尉被禁衛軍士兵生擒,使得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險已經大大增加。因為里巴斯是少數幾個知道沙皇具體行蹤的人。只要阿諾索夫不是笨蛋,幾次詢問與排查之後,自然而然的就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至於聖彼得堡軍區的衛戍司令官彼特·帕倫伯爵,以及軍需副總監尼基塔·彼得羅維奇·帕寧男爵二人,也同樣逃不掉。
看到對方猶豫不決的表情時,朱波夫嘴角不時露出一絲笑意,他悠然自得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法國產的香煙,點燃抽了起來。
又過了好一陣,朱波夫這才慢吞吞的從嘴上拔出香煙,輕輕的彈掉煙灰,並繼續煽動說:
「我的朋友,我毫不懷疑,那個阿諾索夫已經派出軍警暗中監視了參與爆炸案的所有人。嘿嘿,想要活命嗎?那必須干到底,只要我們將沙皇保羅送去見上帝,而皇儲亞歷山大順利登基,我們就是俄羅斯帝國的有功之臣,就能徹底洗清叛亂的罪名。」
就在朱波夫用如簧之舌,鼓動里巴斯繼續「干大事」之際,處於惶恐之中的帕倫伯爵和帕寧男爵二人也派人來找里巴斯,目的讓後者暫時不要送朱波夫少校「上路」。
因為沙皇的罪惡鷹犬阿諾索夫上校同樣也盯上了他們,並從住所到辦公室,及路途中都有不少暗哨尾隨,而且在很多時候,堂而皇之的壓根都不在乎暴露密探們的行蹤。
所謂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麻煩。
阿諾索夫既然敢明目張胆的,派部下跟隨首都衛戍司令等一干軍中高層,自然是掌握不少關鍵性的證據,並得到了沙皇授權。
事實上,軍事檢察官已在今天上午連續抓捕了衛戍司令部與後勤軍需部的好幾位中下級軍官。在一番威逼審訊之後,難保不會有軟骨頭將行刺沙皇的陰謀暴露出來。
或許其中最輕的一項罪名,就足以讓帕倫伯爵、帕寧男爵與里巴斯少將等人流放到,數干公裡外的西伯利亞大荒漠,甚至是北極圈裡面。
既然如此,還不如進行殊死一搏。
那是帕倫伯爵等人剛剛得知,沙皇保羅一世決定在他登基成為俄國第九任皇帝3年的那一日,趕赴南方50多公裡外,曾經居住了近十年的加特契納宮,並在那裡舉行一場聲勢浩大的軍事演習。
不僅如此,冬宮那邊還傳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就是保羅一世居然「自毀長城」,僅因為幾句牢騷話,就以「誹謗君主」的罪名,將勞苦功高的蘇沃洛夫元帥,再度放逐到一干多公裡外,南方軍區的基輔。
據稱,蘇沃洛夫元帥已在三日前被強令離開了聖彼得堡,目前已抵達260公裡外的諾夫哥羅德市。
正式蘇沃洛夫和他的南方軍團,從半年前開始就常駐俄國首都,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作為聖彼得堡總督(衛戍司令官)的帕倫伯爵的權勢。
也是從那時起,歷任聖彼得堡總督但凡需要調動超過49名士兵,離開軍營去執行一項任務,都要事先徵求蘇沃洛夫元帥的批准。
此刻,伴隨蘇沃洛夫的離開,志大才疏且毫無戰功的沙皇保羅一世,對於聖彼得堡周邊俄國-軍隊的控制力度,就將大打折扣。
毫無疑問,這將給予陰謀者更多、更有利的刺殺機會。
……
位於聖彼得堡與加特契納宮的中間,有一座1728年開始存在的「皇村」(今天的普希金城)。鎮子上有一座具有俄羅斯樣式巴洛克風格的葉卡捷琳娜宮,那曾經屬於彼得大帝的妻子葉卡捷琳娜一世的私人宮殿。
整座宮殿青色的塗飾給人清涼的感覺,特別是北部樓房的禮拜堂上方頂有五個金燦燦的「洋蔥頭」,顯得光彩奪目。
從伊麗莎白一世延續到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近郊皇村被兩位女皇視為的「夏宮」,而下令陸續擴建,與聖彼得堡的冬宮齊名。
也是在這一時期,建築師卡梅隆按照古典主義風格對宮殿進行了改建,在南郊修建了一座效仿凡爾賽式的大花園。此外,還有了「亞歷山德羅夫宮」、「音樂廳」、「琥珀廳」,皆是美煥絕倫。
等到保羅一世登基成為沙皇后,也許是基於對母親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深深厭惡,保羅一世始終都不曾涉足過這座葉卡捷琳娜宮。
不過,情況在兩天前有了變化,那是從聖彼得堡前往加特契納宮之前,沙皇保羅一世臨時決定在皇村裡留住一夜,藉此來感恩姨祖母伊麗莎白一世對自己的庇護。
最近在聖彼得堡的市井上,有一則來自冬宮的傳聞,宣稱保羅一世之所以能毫髮無損的逃過列瓦大街爆炸案中,源自彼得大帝小女兒伊麗莎白一世的暗中庇護。
當然,此謠言純屬無稽之談。
倘若伊麗莎白一世的庇護真得管用的話,保羅一世的可憐父親,那位彼得三世就不會被來自普魯士的妻子,葉卡捷琳娜二世奪取了皇位,更不會死於妻子的眾多情夫們發動的那場宮廷政變中。
可無論外界如何猜想,固執己見的保羅一世的已決定將留宿皇村一夜,只為瞻仰姨祖母伊麗莎白一世生前最喜愛的宮殿。
……
從望遠鏡里,躲在低矮灌木林里的朱波夫看清了,從御座馬車走下來的保羅一世那副醜陋無比的模樣。
等到30分鐘之後,朱波夫將偵查到的消息,親自報告給了里巴斯將軍。依照政變計劃,這位海軍少將奉命於明日率領一支海軍陸戰隊加入到加特契納宮廣場的大閱兵儀式。
行軍帳篷里,里巴斯屏蔽了左右,僅留下身穿俄國冬天常用的灰色單排扣式樣,帶有黑色領口和肩章大衣的「伊萬諾維奇上尉」。由於需要暫時隱姓埋名,朱波夫便以里巴斯副官的身份,出現在波羅的海艦隊的海軍陸戰營地里。
依照眾人反覆磋商的行動方案,刺殺行動將由朱波夫全力配合里巴斯將軍執行,務必保證保羅一世活不過明天8點,而沙皇的馬車也將無法抵達加特契納宮廣場上進行閱兵。
與此同時,沒有了蘇沃洛夫元帥掣肘的聖彼得堡軍區衛戍司令官,彼特·帕倫伯爵將在明天拂曉時分,於聖彼得堡發動一場軍事政變,控制包括軍營、港口、皇宮、樞密院、市政廳、警察局、新聞報刊社,以及各國使領館在內的各個要害部門;
至於帕寧男爵,負責帶領一支禁衛軍,直接闖入聖彼得堡皇宮,強行將「患病中」的亞歷山大皇儲,送到聖彼得大教堂里,並由東正教的首座主教,舉行下一任(第十任)沙皇的登基儀式。
倘若政變過程中有任何意外發生,上述4人,還有他們的妻兒老小,以及整個家族,毫無疑問就是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等到身旁再無雜人,里巴斯很是緊張的問道:「情況怎麼樣?」
「不怎麼好!」朱波夫搖頭說:「保羅一世臨時將揚科維奇將軍的輕騎兵旅調來守備皇村。我們在那裡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揚科維奇的輕騎兵旅下轄近衛驃騎兵團和近衛哥薩克團,騎兵軍官一律身著猩紅色大衣閱兵禮服,飾有醒目的銀色十字架。
朱波夫看了滿臉嚴肅的海軍少將一眼,他忽然頭向後一仰,哈哈大笑起來:
「這才是我們的機會,將軍先生!我曾在皇宮禁衛軍里待了整整5年,知道這些驕兵悍將都會在後半夜個個喝得伶仃大醉,不省人事。此外,我還看到有運送伏特加酒的好幾輛貨車進入了葉卡捷琳娜宮的軍營。所以準備吧,明天凌晨3點到3點半之間將是我們發動攻擊的最佳時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