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你好，莫西里薩

【一】

時間回到二十一年前。

「彩色的湖泊，你見過嗎。」

「沒有。」

女孩面色紅潤地看向天空，很遺憾，那裡不是彩色的，它沒有如她願變成希望的顏色。

「有機會的話，在典伊的夏天，能在東北大森林的某些地方看見那樣的景象。」

說話的人叫馬爾巴斯，學術權威，典伊地位最高的人物之一，那個時候，他的外貌看起來還像個正常人，長得不是特別高，但對女孩來說，卻顯得無比高大。

女孩和二十一年後完全不一樣，無論怎麼看她都不像個活人，而是個機器人，為了提升某些性能，加上技術層面的不足，她的身體沒有做得很成熟，還有著許多傳統機械應有的金屬部件和傳輸管線。

「主人，機器人……是人嗎？」

馬爾巴斯有些驚訝地回頭，隨後轉為平靜，小聲嘀咕著什麼。

「看來思維模塊運轉很順利。

……

你就叫莫西里薩吧。」

「莫西……里薩？這是我的名字。」

「是的，這是你的名字。」

「我叫莫西里薩，莫西里薩……」

她看著自己的身體說著，剛剛進行完體能測試，她表現出過熱，所以臉變得紅潤，這也是提前設定好的，為了讓她儘可能貼近人。

這是馬爾巴斯的研究課題，也是他賴以為「生」的計劃，而莫西里薩，正是這個計劃的關鍵。

他微微笑，然後牽著莫西里薩的手，朝著試驗場的出口方向走去，這代表著機體測試的圓滿結束。

「走吧，我們去看看，哪裡能找著彩色的湖泊。」

【二】

「這是......」

實驗室里，一位女性盯著莫西里薩，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好久好久。

「如何？」

馬爾巴斯也在。

「很好，高仿生機器人的研製算是成功了。」

「真是感謝你，願意幫我。」

「沒什麼，我也只是順便幫幫，至少我可是看著你抱著造機器人的夢落魄過來的，你那個時候為了做研究吃不起飯的模樣也挺慘的，我只是......」

「無論如何都些謝謝你。」

馬爾巴斯深沉地道謝，目視遠處一排排灌裝的液體，那些液體是需要被注入到機器人體內才能發揮功效的「機液」，現在莫西里薩的體內正流淌著那樣的物質。

「唉，你真是死腦筋。」

女性生著一頭天青色的短髮，眼睛則是很魅惑的淡紫色，披著和馬爾巴斯相仿的白大褂，其上寫著「希比莉雅研究所」的字樣。看不出身材如何，但氣質很好，身高接近馬爾巴斯，畢竟馬爾巴斯實在算不上高。

「我會當上慧使的。」

「是是，這話你已經跟我說了很多次了。」

女性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揮了揮手，朝房間出口走去，隨後又轉過身，面帶善意地看向他。

「要給自己爭口氣哦，發明家先生。」

聽見這句話的馬爾巴斯來了興緻，興奮地回應。

「一定會的，一定。」

女性滿意地笑，隨後從視線消失，馬爾巴斯身邊只剩下了莫西里薩，她看見馬爾巴斯朝這邊看過來，也順著看過去，兩人的視線重合了。

「主人，我表現還可以嗎？」

「很棒，你真的很棒。」

「這個是叫鼓勵，對吧？」

「是的。」

馬爾巴斯越說越激動。

他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做成這種事，造一個「人」出來，太虛幻了，但在他眼裡，這還遠遠不足，莫西里薩只是轉折點，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如此堅信著。

「我以後要造出各種類型的機器人，不僅是莫西里薩你，還要有機能更強大的成體，智慧與學者相媲美的個體，甚至是，能使用魔力的個體。」

馬爾巴斯扶著計算機，興奮地歡呼。

他很久沒得到認可了，有多久了呢，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花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終於做到了曾經夢想做到的事情，那種快樂或許自己都不明白有多強烈。

「那，主人，機器人，也是人嗎？」

馬爾巴斯聽過這個問題，也是從莫西里薩口中問出的，現在的他有了一些概念，於是決定回答她，順便測試一下自己調整的思維模塊是否足夠優秀。

「不是，機器人只是機器人。」

「那機器人要怎麼才能成為人呢？」

馬爾巴斯有些困惑，這個問題他沒有思考過，便非常籠統地給出了個答案。

「在擁有愛之後，機器人就能成為人。」

「是這樣嗎......那莫西里薩，莫西里薩想要成為人！」

她看著馬爾巴斯的眼睛，眼裡有著對那種事情說不出的悸動和嚮往。

「......呃。」

他卻是被這句話嚇到了。

但也在意料之中，莫西里薩是自己創造的，會說出什麼話他基本能知道。

「要成為人，就得學會愛哦，我會領著你學習的，所以不用擔心，畢竟你是莫西里薩嘛。」

名為莫西里薩的女孩，成為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仿生機器人。

創造智慧生命這種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那是在「劍」的手上，普通人憑藉魔力想要做到那種事是不可能的，馬爾巴斯聽說實力排在十二劍第三位的岩之劍就擁有一條全憑自己力量創造出的巨龍，並且還擁有超越常人的智慧，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做到那種事，他希望著。

在典伊學派中，有個專業術語叫「元力」，而除元力以外的所有力都被劃分到「魔力」中，魔力下屬四個類別：魔力，神力，不詳因子，超力。這其中以研究魔力的人為最多，而研究元力的人最少，傳統觀念認為，研究元力是沒有出路的，事實也證明了這個觀點。

創造智慧生命這種事情本來是歸神力學派管的，但現在在魔力學派甚至元力學派的手中似乎也成了可能，這都歸功於馬爾巴斯，將某樣東西從高階轉為低階而不改變其主要性質，本就是被學派認可的成就。

無論如何莫西里薩的誕生是個奇迹，發生在馬爾巴斯手上更是奇迹中的奇迹，他的知識基礎不夠牢固，運用能力也不足，經費更是短缺，但奇迹確實發生在了他手上，儘管有著名為「希比莉雅」的女人幫助，但那僅僅是提供設備和資金，以及很小部分的技術和知識支持。

馬爾巴斯帶著他的傑作來到了教令院。

他所熱愛的事業，在某些人眼裡，或許是絆腳石，而那些人，會想辦法擊垮他。

「很不錯，馬爾巴斯。」

「『靈知』大人……謝謝大人。」

「我會支持你的研究，不過幫助有限，大部分任務需要你自行完成，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接受了我的提案，並達到了預期，我會考慮破格讓你成為大賢者，屆時你有資格申請加入八大慧使。」

「慧使」，那是多少人憧憬嚮往的位置，馬爾巴斯光是想想就歡愉得無法自拔。

名為「靈知」的慧使排在八大慧使的第二位，實力強得沒邊，學識也基本凌駕於全阿萊亞，他是普通人能見到的最強的典伊人，至於第一位的「因果」和光之劍「赫斯提亞」大主教，很多人一生都無法看見一眼，只有「靈知」常在教令院駐守，面對求見也基本都會接受。

就是這樣的人，竟然會認可馬爾巴斯的作品，這讓他信心倍增。

在得到了資金和場地后，馬爾巴斯便全身心投入到研究機器人的事業中。

【三】

「艾克，我說過，你應該注重自身的安全，而不是逞能。

我如果出手，慧使們就全知道了，那樣會帶來什麼後果對我而言倒是無所謂，主要是你，艾克，你要是被那些人盯上了，會變得非常非常麻煩，不僅僅是你不屬於他們那個圈子的原因。」

伊薩貝拉說的很有道理，但艾克不是在乎這些，艾克知道此行的目的，被調查目標發現的話，行動就已經失敗了，甚至會失去正面對抗的機會。

「抱歉。」

「......」

伊薩貝拉鬆了口氣，繼續開著車朝下個城市前進。

「算了。

關於下個目的地，你們想去哪？」

「蕾娜？」

蕾娜好像是在發獃，她望著遠處白皚皚的一片，神色獃滯。

「蕾娜？」

「啊？」

蕾娜反應了過來，雖說是發獃，但她記得伊薩貝拉對艾克說的每句話。

「那個，直接去拉加瓦爾吧，如果伊薩貝拉小姐需要休息的話，我可以代班。」

「你們可以相信我哦，我直接載著你們到達拉加瓦爾，那也是可以的，啊......

要是像薇爾大人一樣，能傳送該多好啊。」

艾克想到一些事，但他無心向伊薩貝拉解釋了，畢竟她不是「劍」，一輩子都無法做到傳送那種事，具體緣由薇爾已經間接向艾克解釋過了。

但他只是看見伊薩貝拉沒有像之前那樣埋怨艾克，就安心不少，伊薩貝拉總是很樂觀，艾克明白的，她不會讓任何外來因素威脅到同伴的安危。

「露比呢？」

伊薩貝拉轉頭問。

「讓她待機了。」

蕾娜抱著露比回答道，她在蕾娜手中就像個大號娃娃。

【四】

「不行啊，我得想想辦法。」

克勞迪婭的頭髮格外顯眼。

那是岩元素力量到達極限所綻放出的顏色，人們雖然不認識，那樣的頭髮也很特別，克勞迪婭不是不能察覺到視線，周圍人看她的時候在想什麼她都知道，她沒那個心思去計較。

「還是回去當執行者吧，運氣好接到S級委託說不定能大賺一把，唔......不行，有些混蛋總愛搶我活干，明明是最棘手的委託卻還是很搶手......不如去協會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萊尼爾跟在她身後，捂著額頭髮愁。

「克勞迪婭大人，您已經走了半個東大區了。」

「呃，是嗎？」

不知不覺她已經走了那麼遠了，看來她真的考慮了很多關於賺錢的事宜。

「您真的差錢的話，可以找我......」

萊尼爾的好心被她無情地拒絕了。

「不行，我不能總是找別人啊，啊該死，什麼時候讓我進議會工作啊，奈利安姐姐總是變著法子攔我，好惱火！」

「奈利安是指『普羅米修斯』大人嗎？」

「是啊，不然還能是誰？

算了，萊尼爾，我有些事要辦，你不用跟著我了。」

「這樣嗎？」

克勞迪婭轉身看了看他，跟著走了那麼遠，臉上湧出些許疲憊。

「呃，先送你回去吧。」

克勞迪婭將萊尼爾送回去后，去往典伊和斯托拉斯交界的一個地方，那裡沒有人煙，克勞迪婭只是需要見一個人。

那裡下著很大的雪，克勞迪婭戴著兜帽赴約，對方是她的老朋友......應該算是老朋友，畢竟認識也有幾百年了，儘管交道打得不多。

「不用繞彎子，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我想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克勞迪婭。」

「事先說好，不許把我當小孩子。」

「呵呵，怎麼會呢，論實力你在我之上，論輩分，你也在我之上，我應該尊稱你才對，又怎會把你當小孩子。」

是「赫斯提亞」珂彌娜。

「所以我直接說明白吧，你派來的小朋友，似乎心懷不軌。」

「你當真認為他是小朋友？」

「......」

「你若是動了艾克·拉維尼，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代表智慧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在你們典伊人的心中，其它人永遠是笨蛋，你們的腦子應該更發達才對。

他體內有兩份靈魂，另一份是什麼我也不明白，你應該沒察覺到這一點。」

克勞迪婭的諷刺不奏效，她也沒想讓諷刺奏效，也不該奏效。

「看來我對你的看法過於保守了，克勞迪婭。」

珂彌娜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轉變。

「隨你們怎麼看我，總之，你和你的慧使，別找他麻煩。」

「可是他好像在找慧使的麻煩呢。」

「『太陽升起之前，月亮只能看見星星』。」

「......」

「那是你們典伊的諺語，我想我不需要多做解釋。」

「我不會對慧使做約束，但那個小朋友能不能和他們抗衡，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所以你對他們的看法是什麼？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

「他們是我的孩子，正因為是孩子，我才想要看見他們內心最真實的一面。」

「不懂，畢竟我是小孩子，你們大人的一些思想，終究不能傳達到我的腦中。」

克勞迪婭拉了拉兜帽，準備轉身離開，又停在原地。

「我似乎忘記了回答你一開始提出的問題。

我的想法很簡單，很單純，我不論你是什麼看法，想不想要阻止我。

以故友之名，與慧使們，好好算筆賬。」

說完她就離開了，留下站在風雪中的珂彌娜。

有神威的加持，她應該感受不到任何寒冷，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空蕩蕩的，就像被冰水澆灌了全身一樣。

「......」

「別吹了，『洛斯卡地』。」

風雪漸漸消散，隱藏在濃雲后的陽光露出了真面目，卻分外虛偽。

克勞迪婭該是沒有騙她，可她很納悶，是誰騙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