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承諾

【一】

他不是應該死了？

尼古拉斯汗毛乍起，墓碑上的人名的的確確是他，他並未在信息庫里見到過他的名字，絕對沒有，他要麼是逃離了登記的非法居民，要麼是……

「不，尼古拉斯，陷入代表性啟發是很危險的。」

尼古拉斯低下頭小聲提醒著自己。

他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這，最令人不得其解的是，他和自己童年時期長得一模一樣，而尼古拉斯很確定，自己在世界上絕對沒有存世的直系親人了。

「小朋友，你認識尼古拉斯嗎？」

「不認識。」

一頭霧水的尼古拉斯就這樣拿走了一籃子糖果，灰溜溜地看著那個叫牧野司的小孩走遠。

但那應該就是目標了。

問題在於，為什麼薇爾要為一名活得好好的人立碑？

尼古拉斯跟在男孩身後，隨他來到了城郊的小屋邊，他和自己實在太相像，很難讓人不提起興趣。

「房子里沒有人。」

尼古拉斯躲在遠處的樹后偷偷觀察。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接近三個時辰，都沒有等來他想要的「變數」。

「大人……」

「！」

尼古拉斯迅速地反應，暗元素在一瞬間充斥了全身，他舉起魔劍提防，來者是一位羸弱女子。

「啊！」

「誰？」

「那個，大人，您不認識我也沒關係，我是特古斯蓋大人派來協助您工作的助理，叫海莉·安塔利亞。」

「特古斯蓋？

我沒讓他……」

有什麼思緒湧入了腦海。

「你是斐多里斯的夫人吧。」

「沒想到您認識我。」

尼古拉斯收起魔劍，重新審視這名女性。

粉色的長發，精靈一樣漂亮的臉蛋，眼睛是淺藍色，就和天空的顏色一樣。

「你和你孩子長得真像。」

「哎，這樣嗎？您對我們家蕾娜有關注嗎？」

「畢竟是學院最優秀的學生……

說回來，我不需要什麼助手。」

「哎，但您看起來很苦惱的樣子。」

「……真不太需要，我是個很麻煩的人，會讓你也覺得麻煩。

而且我不是苦惱，我是疑惑。」

「那就更應該需要我的幫助了啊。」

「不需要。」

「嗚嗚，求求您啦，我要是灰溜溜地回去，會被特古斯蓋大人責怪的……」

尼古拉斯想了想，自己欠特古斯蓋一個人情，況且他也不是好惹的，加上對方是出於好心為自己安排這樣一個助理，拒絕是有些為難人了。

「你可以跟著我，不過優勝劣汰，我得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哎……要使用魔法嗎……」

「也不是一定要用魔法。」

「那，文書工作是我擅長的，如果您需要的話……」

「噢，這不錯，不過我暫時不需要你幫我寫什麼信件和批複什麼文件。」

他一般也不幹這些事。

「你會寫詩嗎？」

「您要一首關於什麼的詩呢？」

「童年的。」

海莉從皮包里取出紙筆，稍加思索，便以飄逸的字跡創作出了尼古拉斯要求的詩歌。

尼古拉斯接過白紙，端詳了好一陣。

「你描寫的是誰的童年？」

「我女兒的。」

「……

我不會品詩。」

尼古拉斯又將白紙遞了回去。

「但是你合格了，跟我走吧。」

「真的？太好啦……」

【二】

「真是災厄啊。」

老者扶著牆，望向遠處的一片風暴。

那片風暴不是由任何天氣現象引起的，他的出現純屬偶然，這座村子已經沒有幾個人了，而風暴席捲過的地方，皆是成為一片死寂，風暴是夜晚中一道紫色的光，那道光象徵著死亡。

「陛下。」

「……」

「有天災正在我國東部邊境作祟，您的意見是……」

「詳細說說。」

「前線士兵傳回來的消息是龍型天災，災厄等級為奈比涅夫級。」

天災的規模強弱有一套通用的劃分標準，這套標準已經沿用了上千年。由下至上依次是達爾文級，克洛格曼級，奈比涅夫級，以及奧維奧克級。

每個等級相差十倍的能量。

奧維奧克級天災有史記錄以來僅僅出現過三次，而往下奈比涅夫級的這個數字是十七。這種程度的天災，是許多「劍」一輩子都不曾見到過的。

「是為何呢……」

阿波菲斯有些急躁了。

「聯繫忒提亞。」

「忒提亞大人？」

阿波菲斯遲疑了一會，不緊不慢地說著。

「我知道你心裡也吊著，但的確沒有比她更好的人選。

如果出動『黑影』，一旦出了什麼麻煩，可就很難收場了。」

大臣知道阿波菲斯想要表達什麼，龍型天災是會發生「異變」的，誰都無法預測「異變」后的效果，若是異變出「吸收」的能力……

在場所有人體內的魔力會被迅速抽干。

「黑影」是這個國家的命脈，不能出任何差錯。

「告訴她，若是情況緊急，就毫不遲疑地呼叫我。」

「臣已知悉，先行告退了。」

【三】

神座議會召集國防部及旗下所有最高等級的幹部進行了一場緊急會議。

應對在五分鐘前被命名的奈比涅夫級天災「格里格奧」，參會的人有七位，其中包括奈利安和尼古拉斯，海莉作為新上任的助手也跟著來了，乖乖站在尼古拉斯背後。

「情況就是這樣，非常緊急，但是身為『劍』的我們要盡量避免在第一時間出手，各位都是『長生者』，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奈利安話的隱藏意思是，這個級別的天災具有記憶，準確地說，是對「劍」的記憶。該級別之下的天災尚且可以在形成記憶前斬殺，但奈比涅夫級不行。而一旦形成記憶，就很難被徹底清除了，它的痕迹會散播在大地各處繼續腐蝕，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劍一般不會親自出手，除非其發展為奧維奧克級。

「這是近四百五十年來最強的天災了。」

「大人，可是天災在厄瑞波斯和我國的交界上，如果要出動守衛團，是不是要先聯繫一下『撒旦』？」

「我已經跟他說明過了。」

「這樣……」

六人議論紛紛，最後是尼古拉斯代表發言。

「這樣吧，我去協助厄瑞波斯方面處理該事件，在那邊對接的是誰？」

「忒提亞。」

尼古拉斯心生敬意，這是絕對的強者，心中又閃過一絲安心感。

「我知道了，那屬下這就去準備。」

「尼古拉斯。」

「嗯？」

奈利安叫住了要離座的他。

「要平安歸來。」

「嗯。」

尼古拉斯腳步匆匆走出議會，海莉則是緊隨其後，他走得太快，以至於海莉很難跟上。

「大人，走慢點啦～」

「啊，抱歉。」

尼古拉斯知道自己步子快，幾乎沒有幾個人能跟上他的節奏，海莉更是位羸弱女子，這樣似乎不太好，但是現在事件很緊急，他得快點到守衛團總部召集人員。

「慢著，你要跟著我去？」

「不然怎麼能叫助手，何況我有一些自己的研究要做，這次天災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不行，這很危險，我和忒提亞處理起來都很棘手，怎麼又能把你保護好呢？」

「我有自己的辦法，您就放心吧。」

「……出了問題我怎麼跟斐多里斯交差？」

「都說了，我有自己的辦法。」

海莉從神庫中取出一把金色法杖，這把法杖能以光元素覆蓋全身，形成一道堅固的壁壘，尼古拉斯用手觸摸，排斥力度極大，證明光元素強度很高，的確是很安全。

安全到就算是尼古拉斯都沒有辦法迅速擊碎。

「如果你是為了博績效的話，我會給你打滿分的，但前提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跟我走吧。」

「尼古拉斯大人？」

尼古拉斯沒想到能在這裡撞上熟人。

「斐多里斯……」

還有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不出意外，這孩子就是蕾娜·安塔利亞了。

「緊急會議說了什麼？」

「讓我去厄瑞波斯把天災解決掉。」

斐多里斯把視線移向尼古拉斯身後。

「海莉？」

「媽媽！」

小蕾娜衝上前一把抱住海莉的腰。

「蕾娜乖，乖。」

海莉撫摸著女兒的頭，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孩子了，一直在忙工作的事。

「海莉，你要和尼古拉斯大人一起么？」

「嗯。」

「你瘋了？」

尼古拉斯扶著額頭髮愁，低聲呵斥道。

「我沒有。」

「你想好，很多話在孩子面前不容易說出口，但我希望你明白。」

「我一定要去，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這一輩子就沒有辦法培育出三級抗體了。」

斐多里斯也和尼古拉斯一樣發愁了。

三級抗體是基於幾百年前福德爾曼醫生研發出的一級抗體做出的第三代延伸，是理論上存在的最強抗體，但培育的前提是，取得大量奈比涅夫級天災的不詳因子，這會死人。但最重要的是，自從福德爾曼醫生去世后，一直到今日，終於等來了第一次符合條件的天災，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一個幾百年裡，人們依然得不到克服第三級天災的辦法。

海莉是斯托拉斯衛生部的幹部，儘管職位不高，但是她很有潛力，同事們都這麼說。

但對於斐多里斯和尼古拉斯來說，現在的她分明就是個麻煩的女人。

「那大人。」

「我會盡全力確保你夫人的安全。」

「……」

斐多里斯沒有說話，倒是小蕾娜開口了。

「尼古拉斯叔叔，媽媽要去很危險的地方？」

「你媽媽要去忙工作，跟著叔叔出半個月的差，這期間你要聽話。」

尼古拉斯沒別的話說了。

「您當真同意了？」

「嗯。」

斐多里斯上前一把抱住海莉。

海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那枚鑽戒從未被落下，一直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

「我和蕾娜在家等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這話說得和奈利安說得一模一樣，不同是其中蘊含的情感。尼古拉斯在答應海莉的請求后就負有一份責任，出於良心，他必須保證海莉的安全。

「我和忒提亞會盡全力，斐多里斯。」

「那就拜託您了。」

「叔叔，一定要和媽媽一起回來。」

「好，叔叔和你拉勾。」

「那就說好啦！不許變！」

【四】

……

「稀客。」

有人進入了奈利安的房間。

奈利安今日著一身白色長袖襯衣和黑色長褲，而來者穿著很是清涼，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酒紅色的圓頭皮鞋。

「他走了？」

「是啊，這不是你希冀的嗎？」

「他回來之後，把牧野司這個名字給他用吧。」

「……你認真的？」

「他被套住了呢，奈利安。」

「他看見『往昔無還之光』了？」

「是這樣。」

「連你都沒辦法解決嗎……」

奈利安很是失落，扶著窗沿嘆氣。

「我才不要讓他在那種半生半死的狀態里度過。

但能不能擺脫，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說起來，你這裡有什麼點心？」

「就知道你要說這話，喏，給你準備好了。」

奈利安從抽屜里取出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他們隊伍里一定有人會死去，死去兩位是不幸，死去一位是萬幸，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能不死么？」

薇爾摸了摸額頭。

「我做不到，奈利安，對不起。」

「沒關係……

我知道你儘力了，你一直都很努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