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尾聲

【一】

「我想我有些頭緒了。」

薇爾對著一位白髮女子說道。

不只是頭髮，她的睫毛，甚至眼睛都是白色的，而有一些明暗變化存在於瞳孔周圍，於是能夠判斷出眼球的位置，就像那無暇之人，然而並不是這樣，薇爾很清楚，她變成這幅模樣只是因為被元素完全浸潤，在那接近純白的眼球之中，有著一顆更純更亮的白色星星。

「嗯？」

「希比莉爾，你應該也發現了才對。」

「嗯哼，是嗎？」

「可惜你被困在無極之匣里，沒辦法親眼見證那座祭壇的覆滅。」

希比莉爾背對著薇爾哼著小曲，是很熟悉的歌謠。

「那潔白的雪峰啊，美麗的雪峰，然而凜冽的寒風哦，吹走了它光鮮亮麗的帽子，讓它變成一個可憐的禿子。」

這首歌或許只有薇爾能聽明白，因為其所使用的是幾千年前的古文字，比現代人研究的還要早很多。

「你明明知道。」

「嘿嘿，因為這樣逗逗你會有意思一些。」

「那就請便吧......這曲子有名字嗎？」

「沒有啦，是諾艾姆唱給我聽的，我一直記著。」

「......」

「......抱歉，薇爾。」

「沒關係。」

希比莉爾小跑著來到薇爾身前，輕輕牽起她的手。

「唔？」

「很高興你又拾得一片記憶。」

【二】

「祝賀你啊，有傳奇魔法師認證了呢。」

「謝謝您。」

克勞迪婭盤著手站在一旁，沁涼的晚風拂過發須，吹向遠方。

「以後要優待我喔，這玩意到手了每個月可有不少津貼的，發到你死為止，夠一些人胡吃海喝一輩子了。」

「您沒有認證？」

「沒有啦，他們都默認我是『劍』了，誰還會特地給我發啊。」

艾克有些無言以對地沉默了。

「小子，想聽故事嗎？

真實的故事哦，除了我基本沒有人知道。」

艾克坐在旅館的屋頂上，叼著芙瑞雅送給他的棒棒糖，而在他身旁盤著手站著的是克勞迪婭。

「您說。」

「棒棒糖給我。」

「倒是沒問題......但我都吃過了哎，上面有口水哦。」

「給我吧你！」

克勞迪婭一把奪過那根棒棒糖，其實芙瑞雅給了一盒，艾克倒是無所謂，他只是擔心自己的唾液。

「小子，你對你的口氣清新不自信嗎？」

「不是啊......跟您解釋起來很麻煩啦。」

「真不懂年輕人的心思......

那我就開始講了哦。」

「嗯嗯，洗耳恭聽。」

月光靜靜照耀在玊京中心的大坑中，就像是撫摸傷疤一樣。

克勞迪婭注視著大坑，回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不被人知曉的秘密，這些東西，是她從上一任「拉夫拉坦」的記憶中得到的。

要說還有誰會知道的話，或許只有薇爾了，在克勞迪婭眼中，她是一個永遠琢磨不透的女人。

「很久很久以前，洛基山，其實是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

「雪山？！」

「那是奧維奧剋死之前，天災肆虐的時代的事情了，在如此寬闊的海邊突然出現一座那麼高的山，正常人都察覺到了，洛基山並非是自然形成的，其實它是神造的，一座為人類使用的祭壇，而傳說中登頂洛基山的人，最後都得到了神明的眷顧，被賜予不畏苦難的榮譽。

因為那座山真的高得很誇張，以現代建築的比例去思考，艾克你應該知道地基，對於這個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坑，也就是祭壇的地基而言，要有多高才能與之相配呢？」

艾克望著天空，想象中的高山一直延伸到月亮上面去。

「那可比奧維奧克要大多了。」

「高度上是差不多的，我在奇卡里待著的時間也有兩百多年，能在城內看見奧維奧克頂端的日子少得可憐......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座建築物，在某一天卻被斬斷了，只留下這樣一座平頂山，經歷上萬年的風化，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歷史上曾有無數文明在此建都，也算是賜予了它餘生的輝煌。」

「有那種能力的人......難道是『劍』？」

「艾克，那個時候人類還沒有掌握劍之力，而且搬走那麼大的一座山還讓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算是我也做不到。」

「噢......」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是自己頭腦過熱了。

「所以到底是誰呢？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就沒有人知道了，你要是好奇的話，回奇卡里問問薇爾吧，雖然她也不一定能說明白。」

「什麼嘛，半吊子故事。」

「你小子！不許這麼沒禮貌！」

克勞迪婭揉搓著艾克的臉。

「但是您就是講......沒講完......嗚......」

而那夜色之下，那深坑之中，彷彿有一縷絲線，連接著天地。

但是誰也看不見。

【三】

由於將軍府並未設在洛基山上，於是竹依舊可以在自己原本的辦公場所工作，然而今天上門的客人，有些令人意外，不如說令府內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但對於竹而言，他或許能猜到對方此行的目的。

「您請坐吧。」

竹為客人沏了茶，這是任何人都不曾受過的禮遇。

「有勞你了。」

「此行至府內尋我是有何事？」

「奈利安說，願意為祝融提供修復藥水的援助，當然，阿波菲斯也說了同樣的話，不然斯托拉斯又得被諷刺為偽善人了。」

露娜微微揚起嘴角，竹曉得她是在調侃。

「哪有的事，這樣的話，我代表祝融向斯托拉斯和厄瑞波斯表示誠摯的感謝。」

這樣的援助，所消耗的資金可以達到上千億瑪那，可不是說給就給的，斯托拉斯和厄瑞波斯出手如此闊綽，按禮來說應該給予最高規格的款待和至高的敬意才對。

「感謝我代替斯托拉斯收下了，酒宴什麼的就免了。」

「這不太合適。」

「要有自己的判斷，凡事都照著規矩辦也成不了器。」

「我知道了，謝謝您。」

「我不是為了教導你來這的，回歸正題吧，感謝你保護我妹妹。」

她從神庫中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他。

竹毫不保留地接受了來自露娜的謝意。

「能護令妹，實乃榮幸。」

「她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魔法師呢？」

「她比其他人都要更沉默，但比其他魔法師都具想象力。」

「你知道了吧，她的魔法。」

他愣了一小會，釋然地嘆了口氣。

「她在使用那類您曾經用過的魔法呢，使用您成為『劍』之後，所創造的魔法，正是因此，我選擇破格賜予她傳奇魔法師的資格。」

「竹，你明明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這讓你變得很矛盾。」

「這或許就是我徘徊不定的原因吧，真的很傷腦筋呢。」

竹抬起頭，通過光線，露娜能看見那小圓墨鏡后的眼神。

「呵呵，你就和你師父說的一樣。」

「師父？」

「阿爾斯泰說他有個不果斷的徒弟，說他笨得遲遲不肯開竅，但又對成功抱有極度的渴望。」

「是嗎......師父是這麼說的嘛......」

「但只要有那種渴望，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難道不是嗎？」

露娜微笑著看向他。

「打開盒子吧，裡面有你想要的。」

滿懷期待打開盒子的竹，看見的，不過是一包苞谷面罷了。

然而他卻異常滿足，滿足到憋不住淚水。

「『那孩子啊，笑得很少，但喝到這苞谷面兌的糊糊，就會笑得像小火苗一樣』，他是這麼說的。」

「謝謝您，真的，很謝謝您......」

【四】

「別跟著我，該去工作了。」

忒提亞提著一壺從酒坊里乘的米酒，醉醺醺地說著。

「你今天回塔斯馬瑞亞嗎？」

「嗯......晚上就回去。」

「真是的，少喝點，大姐。」

「知道了。」

「那我就走咯，有需要隨時聯繫我。」

過了好一陣，忒提亞的確感受不到身後的氣息了，轉過頭看去，迪馬利亞已經不在了，她不明就裡地覺得有些寂寞。

「好高的女生......」

街上的人們在議論，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忒提亞走到哪裡都會被這麼說，明明是女性，卻生著一幅極其高大的身軀，走到哪裡都極具壓迫感，尤其是其穿上那寬大的黑色外衣后，就像一位擁有無限力量的巨人。

然而她是嗜酒之人，在她喝醉的時候，會散發出危險的氣味，就算她本人沒有任何傷害他人的想法。

「才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情，還是趕快走吧......」

「呵呵。」

忒提亞一個人自顧自地笑著。

「這次的工作，還算是很順利呢。」

「是啊。」

「嗯？」

忒提亞的身旁突然出現一位卡其色頭髮的矮小女性，當然，頭髮是染的，和其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是意料之外的客人，她想過也許會有「劍」來找她，沒想到首先等來的是個「老學究」，以及......

一位老朋友。

「尼古拉斯，你總算願意出來看看朋友，喝嗎？」

忒提亞的酒瓶只對最信任的人敞開。

「忒提亞，一來就灌酒給別人，好歹先說說話。」

奧莉嘉扶著眼鏡，故作老氣橫秋地說著。

「啊......你又來了。」

司揣著荷包，什麼也沒有說，一把接過酒壺倒進自己嘴裡。

「果然還是改不了老酒鬼的德行呢。」

忒提亞抿著嘴壞笑。

「真捨得啊，這酒好貴的。」

「你還節儉起來了，之前怎麼不見你這麼干？」

「無所謂了，反正是和你喝，就算酒貴些，要我付錢也樂意。」

「這話是你說的，咱們現在就掉頭回去再買一壺，你來買單，我陪你喝。」

「饒了我吧......」

【五】

在接受了竹的授勛后，艾克和芙瑞雅順利獲得了傳奇魔法師的認證，之後露娜將芙瑞雅託付給了克勞迪婭，勞煩她將兩個孩子帶回奇卡里。這樣的榮譽和成就，勢必會受到最高規格的接待，畢竟就在今天中午，頭條消息就已經在漫天飛了，若是帶著這樣的身份出現在公共場合，會對以後的活動造成一些不便，所以露娜吩咐克勞迪婭使用空間傳送。

「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強者的圈子裡能獨當一面后，再說慶祝和宣傳的事情吧。」

兩個人同時通過魔神令的途徑獲得傳奇魔法師的認證，這在歷史上是第一次。

「姐姐不會同意的哦，她肯定會要求辦宴的。」

「你只要願意給她解釋清楚，她又不傻，在那個位置上坐了四百年，沒那麼死腦筋。」

「行吧......那我走了。」

克勞迪婭剛要朝著艾克和芙瑞雅歇息的地方走去。

她卻突然有一句話想問露娜。

「露娜。」

「怎麼了？」

「一千萬瑪那夠你吃多少年啊？」

「.......你還是快點走吧。」

【六】

暖洋洋的廚房裡，一鍋粘稠的熱湯咕嚕咕嚕地吐泡泡，蕾娜握著木勺，貼著湯麵蘸取一小勺放入口中，閉上眼露出滿意的甜美微笑。

然而一陣喧鬧打破了這份寧靜。

身後突然出現的一道口子里冒出四個人影，在她感知到氣息后，一份吊在弦上的親切感滑入了心底。

「伊薩貝拉，你怎麼跟著來了？」

克勞迪婭斜眼看著伊薩貝拉。

「搭個順風車嘛。」

而她滿不在乎地避開克勞迪婭的視線。

「艾克！芙瑞雅！你們回來啦！」

「廢了我不少功夫，還好在這屋子裡放了信標，不然還得走上好一陣。」

「信標？克勞迪婭大人在廚房放的信標嗎？」

克勞迪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頭說。

「啊……因為好奇你做的菜有多好吃，就在廚房後面觀望了很久，信標是下意識放的……

薇爾允許了的，別怪我。」

「怎麼會怪您呢，一起坐下來吃晚飯吧，沒想到克勞迪婭大人會使用傳送陣送你們回來，有些倉促了，我再去準備幾個菜～」

「芙瑞雅也來幫忙。」

伊薩貝拉眼看著三人圍著灶台團團轉。

「你怎麼不去幫忙？」

克勞迪婭拍了拍伊薩貝拉的背。

「我現在只想吃好吃的，大人。」

她輕柔地一笑，彷彿是在暗示什麼。

「呃……我知道啦，事先說明，做錯了什麼不要怪罪我，我從來不做飯的。」

「哎……活了幾百年竟然連飯都不會做嘛……」

「艾克和你最近老是拿我尋開心，沒大沒小的，很討厭啊！」

「因為克勞迪婭大人外表和身份看上去都威嚴十足，但實際上很溫柔很包容大家，是位很平易近人的『劍』，這也是表達喜愛的方式吧。」

蕾娜這麼解釋道，這番話倒是讓她老臉一紅，克勞迪婭憋著氣，快步走到一旁的菜板前，拿著刀對著一根芹菜自顧自地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