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秘密

【一】

「好，又贏了！」

昏暗的小房間里，艾克正在被拉著玩一種電子格鬥遊戲，時間過去了半小時，他卻沒能從頓柯西契亞手裡贏下一把，蕾娜站在一旁，看得神色恍惚，她沒想到這大名鼎鼎的慧使竟然有著如此幼稚的一面。

「這就是『虛緲』的實力！拜倒在我的英姿下吧！」

「怎麼贏啊！受不了了！！！」

艾克抱著腦袋發愁，手柄順勢掉到了地上。

「哼，你還差得遠呢，多練練吧！」

這時門被打開了，刺眼的陽光照進屋內，梅爾蒂涅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

「頓柯西契亞？」

「噢，你來了，來玩一把？」

「啊嘞……？」

「咳，罷了，梅爾蒂涅，帶著這二位熟悉一下彥都，我準備把九宮劍術教給他們，在那之前，他們需要掌握一些意象的特徵。」

「原來你會九宮劍術的嗎？！」

梅爾蒂涅嚇得聲線都變粗莽了。

「哼，難道我不可以會嗎？」

「不，不是，這樣也太方便了，能省下好多......」

「所以搞快！」

「我知道啦，不要催我嘛。」

【二】

「梅爾蒂涅，現在我們要去哪？」

人生地不熟的艾克逐漸感受到一種對同伴的依賴。

「去天守閣。」

「一來就去那麼嚴肅的地方嗎......」

「那可是東瀛的地標，就像斯托拉斯的奧維奧克之塔，祝融曾經的洛基山一樣，都是非去不可的地方......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去接一個人。」

「接人？」

「嗯，接我的夥伴。」

梅爾蒂涅有些意味深長地閉上眼。

「就是阿賈克斯先生說的，那另外兩位中的其中之一嗎？」

蕾娜回想起他方才說過的話。

「嗯嗯，是很可靠的小狐狸哦。」

「狐狸？」

疑惑的時候，脖頸後傳來用鼻子嗅的呼呼聲，熱騰的腔氣刺激著毛孔，嚇得艾克虎軀一震。

「哇！」

他驚得躲閃，以至於撞上了一旁的蕾娜。

「呃，莫拉克斯小姐，這就是您說的夥伴嗎。」

「啊，這麼快就來了，看來很順利嘛。」

一隻......不，那分明是個人，生著毛茸茸的狐狸耳朵，連著頭髮一樣都是統一的棕色，生著一雙泛黃的眼睛，而在身體後方，一條尾巴興奮地搖晃著，除此之外的所有部位都和人類一樣，她穿著白色的修身褲，上身則是一件露腰的夾克。

分明就是和查斯蒂娜一樣的獸人，也叫亞人，那純真的眼神就像是一塵不染的兒童一樣，是值得珍惜的寶物。

「咻咻，小哥身上很好聞，是用了什麼熏香型香波嗎？」

「介紹一下，這位是高橋加奈子，直接叫她加奈子就好哦，如你們所見，是很可愛的狐狸屬亞人，聰明可靠！」

「聰明可靠嗎.......」

像是介紹寵物時用的詞。

艾克伸手，想去觸碰那雙毛茸茸的狐狸耳朵，阿萊亞獸人太少，在東瀛見到狐狸屬的更是令人興奮。

「咦！不要玩弄我的耳朵噢，不過要是讓加奈子吃到好吃的東西的話，也不是不行啦。」

果不其然，她躲閃開了，可開出的條件很誘人。

「蕾娜，包里有什麼好吃的嗎？」

「沒有啦。」

梅爾蒂涅走在最前，背對著眾人說著。

「好啦好啦，艾克，這種事情會有機會的吧？至少比毫無希望的事情要好哦。」

「也是......」

「天守閣有重兵把守，不對身份進行登記的話後果會很嚴重呢，所以二位，煩請在稍後將證件遞交到辦事大廳內的伊織小姐處。」

四人乘坐電車來到天守閣附近後下了車，沿著彥都的中央大道走了約二十分鐘，就來到了整個東瀛的最高行政單位，也是大國主九宮游霄的居所，身為守護整個國家的「劍」，自然是很受群眾愛戴的，東瀛的經濟在數百年的時間裡富有活力，人們的幸福水平日漸提高，但即便如此，依然有著一件牽引出諸多問題的事情困擾著天守閣內的所有人。

「阿萊亞幾乎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所謂長生者不過是零光片羽，相比數百年的壽命，普通人會迅速地經歷生老病死，而數十年前爆發的嬰兒潮如今在技術進步帶動的平均壽命增長上堆積了超負荷的老年人人口，這對於整個東瀛的人口結構而言，無疑是絕對的負擔。

年輕人的工作壓力急劇攀升，因為養老費用的問題，以及素質提高帶來的觀念影響，導致即使天守閣方面頒布了諸多法規以及進行了大量的津貼資助，依舊無法改變生育率下滑和老年化日益加重的格局，房地產的價格居高不下，相較斯托拉斯和典伊這些國家，空房率高得可怕，總之，問題很嚴重啦。

假設你是一名在職工人，家裡有四名老人要照顧，若是再生個孩子，壓力會有多大呢，因此退休年齡被一再拔高......

噢，我們到了。」

梅爾蒂涅講了很多，從她的談吐可以看出，她的知識儲備應該不輸給慧使的，甚至更博聞，只是艾克通篇下來沒能深刻理解什麼東西，他只知道東瀛這個國家的老人佔比太高，影響了地區發展。

然而知道這些就夠了，就算在魔法書的鑽研上仍然不及梅爾蒂涅這樣的大師，但那依然是現在努力的方向。

回頭望去，一條繁華的街道被兩側的綠蔭修飾，這或許是艾克見過最氣派的路段，左右聳立的高樓大廈，被一條稱為「清河」的河流分隔在對岸，而在天守閣外種植了數不清的櫻花樹，未到花期，它們都顯現出盎然的綠色。

而正對著的天守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型建築群，和洛基頂上的建築群有些相似，少了一份金貴氣質，多了一份清冷感。然而就算是建築群，也有著一棟遠比四周要高大得多的主樓，這也就是天守閣的本體，雕樑畫棟，鑲金嵌玉的古代宮殿。

威嚴十足。

「前面就是大廳啦，伊織小姐就在裡面，記得打招呼哦，要有禮貌。」

「是什麼大人物嗎？」

「大人物倒談不上，不過有禮貌是必須的吧？給這裡的人留下好印象，以後道路會更順哦，順便說一句，如果不是我，你們是過不了那座橋的，能感受到我的作用吧！」

她好神氣。

「知道啦，等我們出來吧。」

「我也要進去嗎？」

加奈子歪著腦袋。

「加奈子沒有登記過吧，那就一起進去。」

「嗯呢！」

望著歡樂遠去的三人，梅爾蒂涅的飽滿的眼神驟然黯淡了下去。

【三】

「你說那是錯覺嗎？」

蒂姆佩恩望著靜坐一旁的奈利安。

她剛剛焦急地對著他闡述了自己的發現，由於事情很重大，後果很嚴重，直到現在都氣喘吁吁的。

「東瀛做不到那個地步，許多來到東瀛的人都感覺體內的時間變慢了，那樣空氣都是『香甜』的，這太荒謬了。」

「不無可能。」

「另外，那個叫厄里斯的天才，最後就是在這裡失蹤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了。」

「有一股力量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所有人的壽命，讓他們感覺時間走得更慢，我感受到了。」

奈利安站起身，假肢發出機械運動的聲響，她觸碰著桌上的茶杯。

「可怕的事情是這股力量正在加速衰弱，如果東瀛幾十年的醫療科技發展能夠抵消它，從而做到壽命增長的話，那麼接下來它們迎接的，會是數以千萬計的老人死去，我害怕那股力量瞬間消散......

簡直是煉獄，我得去找游霄。」

她扶著額頭，感覺很難受。

「等等，奈利安。」

「嗯。」

「我去吧，一天就好。」

「拜託了。」

【四】

「你預言到什麼事情了？」

薇爾被追問著，面對蒼白的山峰感到無力。

「預言到你的死亡。」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笑了笑。

「薇爾，那不需要預言，弗圖魯斯眼裡，那是理所當然的。」

「厄里斯，你明明很聰明，卻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厄里斯踩著雪，嘴裡欣然哼著小曲。

「我在你的眼裡，或許就如小孩一樣幼稚吧，薇爾？」

「你選擇不終寂的話，我會覺得你很成熟。」

「那很可惜了，我在你眼裡可能永遠長不大，我就適合當孩子。」

「眾人敬仰的天才，高不可攀的巔峰，還有什麼是你想要卻得不到的呢？」

「你啊。」

「......」

「我對你很痴迷，然而我或許永遠也無法得到你。」

「真是怪人。」

陽光透過灰暗的雲層射到地面，東瀛的北部，也是彌天大雪席捲后的第一縷溫暖。

「薇爾，你其實不是『劍』，我知道的。」

「......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說的。」

「但那是正確的。」

他眼中的六芒星尖銳而深刻。

「你指望一個記憶破碎的人給你什麼答案呢？」

「......給你喜歡的答案就好。」

「你可以稱呼我為『奧維奧克』的姐姐。」

「......」

厄里斯愣住了，但不可否認，這回答令他很釋然。

「那還真是偉大呢，哈哈......」

「你終寂后，我的記憶又會受到影響的，我會忘掉一些東西，同時又想起一些東西。」

「那我希望你失去得少，獲得得多吧。」

「真是自私的傢伙。」

「好了，薇爾，無論你怎麼說，我得走了，待我走到那線陽光下，你就離開，好嗎？」

「我勸不動你，我現在就走。」

「那麼絕情嗎？」

「......我看著你走過去。」

「薇爾。」

他的聲線突然變得很溫柔。

「......」

「我會將我的靈魂安葬在這裡，進入假死狀態，這是我騙過神明的把戲......」

「騙過神明嗎......不愧是你呢。」

薇爾坦然地笑了。

「我在你身上尋得的東西，會被神明沒收，所以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騙過他們，因為你無法講述所有傳奇的故事，所以就讓下一位繼承『拉普拉斯』的人，將這份記憶傳承下去，讓祂代替你講述......

我無論如何都要做這件事，因為你，普拉提科登的記憶，是拯救阿萊亞的關鍵。」

因為薇爾現在完全明白了厄里斯的用意。

「你明明什麼都知道，所以你用自己的生命，與神明交換了嗎......

真是笨蛋呢，在我七千年的生命里，你一定是笨到值得回味的一個人。」

「你還是承認了啊，當初問你還不說呢......

我的生命很脆弱，薇爾，我選擇在這裡埋葬靈魂，只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痛苦。」

「那你還真是成熟呢。」

「你承認了嗎？」

「承認了，我不得不面對你承認很多事。」

「真好啊......

薇爾，騙過神明需要製造一片空間，這也是副作用，或許所有東瀛人體內的時間都會變慢，當有人來繼承我的力量后，領域就會消失，你也知道，東瀛是他們能監視到的最少的地方，所以為了你......」

「我真的有點捨不得你了。」

「......」

「但是厄里斯，如果那樣的話，領域消失后......」

「那些九十歲卻擁有七十歲身體的人會瞬間衰老到原本的樣子。」

【五】

「好啦，這下咱們就有證明了哦。」

梅爾蒂涅給三人佩戴上通行證，艾克在確認身份的時候，周圍所有工作人員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當上傳奇魔法師后，這樣的事情很常見，艾克已經見怪不怪了。

進入到天守閣內，寧靜的空氣，綠植的清新，和閣外的喧囂和煙塵形成對比，艾克在恍惚中聽見了奇特的琴聲。

「梅爾蒂涅，這是什麼聲音。」

「這是三味線，東瀛特色的樂器，等我們前往北邊的仙都城后，我在那裡有一個認識的朋友，讓他給你演奏一些傳統的曲目吧。」

「那還真是期待呢。」

說實話，艾克生來就很喜歡音樂，他找了蕾娜教他鋼琴，如今已經略有小成了。

「感覺這裡如何？」

四人漫步在林蔭下，偶爾能在路邊看見身著和服，穿著木屐的人，也只有在東瀛才能見到了。

「和神座議會還有教令院都很不一樣，要說的話，和洛基峰頂有些相像，但更清凈，不像是政府中心，而議會裡成天都是奔波的人。」

「然而奇卡里城內其實很安靜，相比其它大都市而言，除了最繁華的地方，都沒有什麼喧鬧的氣氛。」

「的確如此。」

「然而彥都內，卻很吵鬧，這就是區別。」

「為什麼呢？」

「因為東瀛人很忙，對於奇卡里這種世界燈塔級別的超級大國而言，生活會很滋潤，大家都過得很輕鬆。」

「你還真是如頓柯西契亞說的一樣。」

「怎麼樣......夫人好。」

梅爾蒂涅剛剛還在對艾克說話，下一秒就恭敬地對著眼前的女人致意了。

艾克見過她，就在兩年前，血紅色的天空下。

而跟隨其旁的少年，更讓他在意，他還記得這個孩子的名字。

「艾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