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證據

【一】

幻元素，被典伊教令院稱作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元素。

它有著太多的獨一性，能量最大，最難學習，最難獲得成就，最難得到「拉普拉斯」的認可，記憶傳導的唯一遞進性，構造其元素結構的原理與其餘十一種元素完全不同，以幻元素創造出魔法接近於不可能，就算是奧義，也僅僅只有兩技。

從劍之力被人類掌握以來，僅僅誕生過三位幻之劍，而能成為所謂「拉普拉斯」的人們，都有著超乎所有人想象，甚至超乎其餘「劍」想象的能力，由於第二位幻之劍距離如今過於遙遠，人們對於幻元素的認知大多停留在第三位，也就是厄里斯所製造的「大滅寂」上。

那是發生在七百年前的事情，厄里斯奉王之令清剿叛徒，當時的他僅僅只用一招，就將斯托拉斯西北部的一個小國徹底消滅——整個國家被他視作幻象，伴隨著一聲怪異恐怖的巨響，土地上的一切都碎裂殆盡，沒有剩下任何生氣，這也是「大滅寂」名字的由來。

薇爾或許找不到比他更強的人類了。

他的魔法技藝代表著，而他數百年前的造物，以及給後世留下的種種謎團，依舊讓現在的人們感到困惑與驚嘆。

他就是首上十二劍中，最接近神明的人。

【二】

在彥都待了好一陣，梅爾蒂涅準備安排他們前往彥都四周的幾座大城市之北的仙都。

還順便捎上了頓柯西契亞，儘管他一臉的不願意，不過事到如今也沒別的事可幹了，況且仙都是一座很神奇的城市，對於他而言有著充足的吸引力，也是許多人心中的夢之城。

「艾克~，在彥都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梅爾蒂涅的字與字之間就像是有音符一樣，語句隨著音符起舞。

「東瀛人注重禮節，建築風格，人文氣息，自然景色都很有地區特色，而且崇尚著一些所謂的工匠還有武士精神，科技發達，但人們壓力很大，節奏很快，如果要我選的話，我寧願在北山上當個巫女，還有，東西很好吃。」

「嗯嗯，不錯不錯，頓柯西契亞，列車到站了嗎？」

「喂，不要把我當勞動力使喚。」

他盤著手，急促地跺著腳，目不轉睛地望著時刻表。

「......到了。」

「那就走吧！」

因為一些歷史因素，彥都被稱作百國之首，曾經有著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東瀛被近百個小國統治著，而國與國之間的距離或許還沒有兩座城市遠，類似藩屬的關係，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服從於地區領導國，而地區領導國又統一服從與彥國，也就是古時的彥都。

仙都，就是曾經的地區領導國之一，當時的它有著另一個名字。

「來了么......」

雖是春日已至，而在北方，依舊飄蕩著絲許涼意，惹人不禁寒顫。

「謝謝。」

男人坐在高腳凳上，雙手接過店主遞過的拉麵，望著其中的食材——大張海苔，豬骨肉，蟹棒切片，以及一塊溏心蛋，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他有著濃密的鬍子，連著頭髮一起都是天藍色的，戴著一雙小墨鏡，穿著一身縫著條紋的深灰色西裝。

「......真不錯。」

「謝謝誇獎！」

誇讚完畢后，便是認真地吃完了這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頓爾茨的學生么......」

他將鈔票放在桌上，徑直走出了拉麵攤。

【三】

「梅爾蒂涅·凡爾斯·莫拉克斯，工作能力出色，智慧過人，為典伊聯邦貢獻了無數突破性的發明專利，將電子通訊和航海術的發展推進了五十年，達到了斯托拉斯民主共和國的水平，乃一代大儒，人類最為傑出的科學家，應大主教之令，為其頒發彗星勳章，並提拔為第一學院副院長。」

一百年前，是梅爾蒂涅所率領的團隊成功改良了魔力通訊，使得相隔千里的普通人也能通過設備進行交談；是她設計了能以極低成本百分百規避大海中「吃人霧」的「燈塔羅盤」，這項發明後來也被用於保護霧天的行車安全，可以說，她是當時典伊最閃亮的幾顆星之一，也是被眾人賦予厚望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新一任「慧使」的人。

彗星勳章，是典伊聯邦的最高榮譽，得到這項榮譽的人幾乎都真正成為了大名鼎鼎的慧使，所謂第一學院，在二十年後就將被賦予另一個名字——莫拉克斯學派，至於原因，直到現在也是她不願提及的過往。

如同典伊的大部分學者一樣，她也有著一位老師，梅爾蒂涅時年約一百二十歲，由於長生者的緣故，她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事實上，陪伴她最多的並非是生育她的那兩位，相反，她的老師在其身上投入了遠比為人父母需要的更多精力和財力，才將其培育成了一代天驕，所以她才會相應地對其投入更多感情，這位慷慨善良且優秀的教授名叫頓爾茨·德里亞克，是她口中的德里亞克老師，也是第一學院的院長，「因果」羅素的手中貴。

「老師，睡著了嗎？」

頓爾茨趴在辦公桌上，他長著一張成熟的中年男人臉，黃色的頭髮，黃色的絡腮鬍，眼鏡被放在厚厚的一摞書上，背上的大衣隨著他的呼吸而起伏。今天是梅爾蒂涅被授勛的第二天，因為一些公務，來到了院長辦公室，本想讓頓爾茨審批一下下面部門申報上來的文件，沒想他已因為工作太久而過度疲勞。

「真是的，好歹把窗戶帶上......」

梅爾蒂涅走到窗邊，吹著夜風輕輕關上了它。

因為有奇點座，所以風不凌冽，相反，甚至有一絲暖意，梅爾蒂涅轉身望向她的老師，一時間，連呼吸都停止了。

辦公桌下，一灘熱血正在蔓延開來，此時她終於嗅到了一絲鐵腥味，驚恐地掀開大衣，發現支撐著他呼吸的不是胸腔，而是一台雜訊極小的鼓風機——第一院長頓爾茨被殺害了。

「兇手在您進入房間前的不久就將德里亞克大人殺害了，並且偽造了現場，符合為自己出逃擠出時間的原則，調閱了附近的錄像，當時僅有您一人在場，請好好配合我們。」

「你們是什麼態度？」

梅爾蒂涅紅著眼眶，說話帶著些許沙啞，但那顯然不能說服眼前的人。

「督查應該有的態度，莫拉克斯大人，如果能證明和您完全沒關係的話，我們會獻上最真摯的歉意和同情的。」

「......如果證明的主動權全部掌握在你們手上的話，我覺得沒有什麼審問的必要了，直接定罪就好。」

她很難過，在自己的老師被暗殺后還被懷疑成兇手在這份痛苦上添霜，雖然如此，對於督查以往犯下的過錯，那些誤判錯判還拒絕為其平反的冤案，早已是懷恨在心，僅僅是為了給不明所以的群眾，和一些利益所有人一個交代，做出這種有損法德的事情，很多時候，她甚至懷疑珂彌娜大人是否過於善良，善良到了不果斷。

「司法程序還是要走一趟的。」

「你們的腦子過司法程序了嗎？」

突然一位女人推開房門，打斷了眾人的交談。

「行了。」

「呃，奧......奧莉嘉大人。」

督查們一齊低下了頭。

一個比梅爾蒂涅還要矮上一截的卡其發女子，也就是「真理」奧莉嘉，梅爾蒂涅未將內心那份剛剛收穫的慰藉表現在臉上，她的到來的的確確鎮住了場子，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太敢大放厥詞了。

梅爾蒂涅瞥了一眼，之後則是默默地望著地面，突然奧莉嘉將其包在懷裡，一陣溫暖的風竄入每條衣縫。

「都回自己崗位上，這案件我會處理，接手文件已經提交到最高檢察院審批通過了。」

她沒想到奧莉嘉竟然敢於擔責，這不僅是對自己的信任，更是不懼輿論和一些小人壓力的心態，典伊國內學界的泰斗人物被暗殺身亡，已然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

督查們只得照做，他們在向其致意后緩緩離開了梅爾蒂涅的實驗室。

「先回去休息吧，實在難受的話，可以來我家裡。」

奧莉嘉拿起躺桌面上的報告書，是頓爾茨未做完的實驗，而感到一些不滋味。

「謝謝您......

但我還有實驗要做。」

「耶夢加得跟我說，讓你好好休息。」

「耶夢加得大人......？」

「頓爾茨也不願意看見你這樣，不要跟自己內耗，好嗎？」

奧莉嘉捧著她冰冷的臉蛋，一臉擔心。

「好奇怪啊，怎麼會這麼無力呢......

找不到泄口，實驗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老師的這些研究只有我能接手，做完這些或許會讓他走得更安心一點吧。」

看來沒有接著安慰的機會了，奧莉嘉便一個人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一直工作到深夜。

等得奧莉嘉打起了盹，一張溫暖厚重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肩膀，她恍惚著撇過頭看去，出現在身旁的是一位男人，一位比自己還要年長的大人，生著濃密的天藍色鬍子以及頭髮，按照習慣佩戴上那一雙小墨鏡，痞里痞氣的，卻是她很敬重的人。

「那孩子很努力，頓爾茨真是領了個好生。」

「叔......怎麼在這兒？」

勒夫·斯托羅納，與奧莉嘉·斯托羅納，為該家族僅存的二位生者，也都是長生者，勒夫年紀比奧莉嘉要大上很多，叔叔其實是順口而說的，真要追究輩分的話，就變得很繞口了，奧莉嘉雖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少歲，但有大概的印象，或許是兩百七十歲，差不太多，但她清晰地記得勒夫叔的年紀比自己要大三百多歲，他也是唯一一位活著從慧使之位上退休的傳奇，典伊聯邦開國那段時間，他擔任著第三席，一直到一百年前才下位。

「啊，今晚給你帶了燒鵝......喏，現在就來找你了。」

他還是那樣大大咧咧的，就算天塌下來也都一個語氣。

「原來如此......燒鵝冷掉了呢。」

「沒呢，我吃完了。」

「真是啊......」

【四】

奧莉嘉與勒夫行走在明亮的典伊街道上，繞著梅爾蒂涅的研究所轉了一圈又一圈，奇點座內很暖和，奧莉嘉穿了一件輕薄的長袍，裡面則是一件薄毛衣，即便如此依然感到一絲燥熱，有時候會很容易抱怨奇點座的保溫效果，尤其是午夜左右，因為在這個時候，奇點座才開始將過多的熱量集中排出到罩外。

「叔，上一代幻之劍的故事，再講一遍吧。」

「你這是在壓榨老人。」

「......明晚給你帶燒鵝。」

「厄里斯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創造最多奇迹的魔法師，『大滅寂』后的土地靜得可以殺人，甚至可以調換時空，將已死之人重生帶到現在......都講爛了，還要聽嗎？說來我出生后沒多久他就終寂了，具體什麼原因呢......沒人知道。」

「我在想，梅爾蒂涅會不會是下一個『拉普拉斯』，我有一種預感。」

「誰知道呢，誰也沒辦法預知未來的事情，她因為老師的死會成長到何種地步，你身為『真理』都沒法確定，那就更沒轍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殺人兇手吧，有能耐殺掉頓爾茨的人能耐很大，所以搜尋範圍就小了很多。」

「我有想過是魔教團的人，但我找不到殺人動機。」

「奧莉嘉，動機或許就在梅爾蒂涅現在研究的那張紙上，你當真沒有考慮過嗎？」

勒夫微妙地一笑，勾引出了埋伏於腦海深處的思想。

「我有考慮到，讓她先忙完再說吧。」

「別人眼裡你都是個感覺老氣而且很威嚴的小老太太，實際上懂你的人都明白，你只是把溫柔留給最冷的那群人......

我就先回去了，燒鵝記得帶哦。」

「......叔。」

勒夫剛要揮手離開，卻被奧莉嘉叫住。

「我會保護好梅爾蒂涅的，這是我又一次擔責，希望你不要笑話。」

【五】

奧莉嘉回到實驗室，梅爾蒂涅已然趴在桌上睡著了，她手中依然握著圓珠筆，最後兩行字跡愈發潦草，看來是困意來襲，無法反抗的困意。於是她將其挪到一旁的沙發上，為其蓋上因為經常留在實驗室工作而準備好的被褥，隨後輕輕走到那份文稿前。

迎面而來的標題是——《以仙都為中心的幻元素領域存在並干擾時空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