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酆都鎮守

林十三已經喝了六杯茶，李月奴有些惱怒，是這個少年道士真的猜不出自己的身份？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李月奴不知道，在林十三眼中，能夠掌管威震九州的百鬼夜行總司，必定是一位與他師父差不多的老頭子，根本就沒過百鬼夜行的總司竟會是一個絕美女子。林十三是真的沒有將眼前的李月奴與百鬼夜行的總司聯繫在一起。

「姐姐，總司大人還不回來嗎？天快黑了？」林十三有些著急，他的職位，他的俸祿，全都指望總司大手一揮，將他任命成一個位高權重，年入百兩黃金的大人物。

「怎麼？著急了？」李月奴輕笑一聲。

「有那麼一點點。」

林十三閑來無事，與李月奴這麼干坐著，有些尷尬，雖然師父曾經說過，越漂亮的女人越可怕，但他眼前這位女子卻讓人有種莫名的心安。

「那個，姐姐你也是總司大人身邊的人，應該不會泄密吧？」林十三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李月奴氣結，心想，就算她真的是敵人派來的卧底姦細，也不會跟林十三坦白自己的身份。她想不明白，林十三難道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這種問題，怎麼能直接開口呢？

「自然是不會。」李月奴壓下心中無名之火，笑著對林十三說。

「那就給姐姐你講一講酆都的小秘密吧，我也是聽師父說的，以前只覺得是師父吹牛，現在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當年說的還是含蓄了。」林十三想到老道士，心中感慨萬千。

李月奴見林十三要講一些酆都的秘聞，便來了興緻，又主動給林十三倒了一杯茶。

「酆都其實與我們紫雲觀頗有淵源，紫雲觀的祖師和歷代傳人，都以解決酆都鬼患為己任，只是酆都的閻王以前都有九州的聖人英雄死後擔任，但是一千年這種情況前發生了改變，天上出手干預，致使酆都內部分裂，而九州中最早想要解決酆都問題的一些大修士，也受到長生的影響，開始傾向於天上那一界，咱們嘴中的那些山上仙門，也不知道還有幾家心向人間，不過這都不是最主要的，其實天上的一些東西，已經穿過酆都的封印，滲透進九州，弱小的，就是常見的異鬼，厲害的，恐怕混在人群之中，與常人無異，即使百鬼夜行，恐怕也發現不了他們的蹤跡。」林十三說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神色略顯落寞。

李月奴內心大震，即使是她這個百鬼夜行的總司，竟也不知道酆都之中還有如此內幕，雖然她也知道天界與九州關係複雜，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天界竟然已經對九州動手，而且還是在千年之前，如今只怕九州已經被天界滲透的千瘡百孔。

「如果山上仙門不可靠，儒釋道三家如何？」李月奴有些焦急，但對於九州的三教，她還是信心十足的。

「天上就有三教中人，只是不知道九州的三教是站在哪一方，不過現在看來，那幫禿子是打算兩不相幫，道家則不同，畢竟道門分之眾多，就比如我們紫雲觀，便是絕對不允許天上那些東西下界，不過有些道門，就不好說了，唯一能確定的，恐怕只有儒家是堅定站在九州一方的，畢竟他們的根基在此，沒有九州，他們變沒有立足之地。」林十三想到與祖師的討論，便將兩人的分析說了出來。

李月奴面色蒼白，苦笑一聲，說：「九州，還有希望嗎？」

林十三撇撇嘴，說：「什麼叫還有希望嗎？老道士說過，

天上那些只要敢下界，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他殺一雙，如果都下來，他需要些時間，不過他早晚能殺完。」

李月奴聽聞林十三的話頓時欣喜不已，便問道：「不知千行真人如今在哪裡雲遊？」

林十三沒有答話，好半晌，他才抬頭看了看天，說：「已經羽化了。」

此話一出，李月奴有些花容失色，如果連千行真人都已經隕落，那九州恐怕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不過，還有我在，老道士一生都在守護九州，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子，也只能拚命守護了。」林十三無奈的攤攤手。

「你！」李月奴氣節，她實在想不出，這個少年道士，怎麼敢如此大言不慚。

「至少那些異鬼，我對付起來輕而易舉，就算是山上仙門中人，在我眼裡也只是插標賣首。」林十三下巴微微翹起，故意擺出一副他自認為英俊的姿勢。

李月奴白了他一眼，心想，這少年不是腦子有些問題吧？本以為紫雲觀傳人必然是仙風道骨，神通廣大，不成想卻是眼前這副不著調的樣子。

「天下奇人異事數不勝數，你如何敢大言不慚？」李月奴嗤笑一聲，白了林十三一眼。

林十三被噎的啞口無言，但隨即他就怒道：「頭髮長，見識短，婦人之見，我……」

林十三止住話語，他總不能說自己如今的修為是他識海中的祖師評估的。如果他真的說出祖師的存在，只怕這個女人會把他當成怪物。

「哼，不過如此，只會逞口舌之快的黃毛小子。」李月奴冷笑一聲，便不再看林十三。

林十三氣的七竅生煙，但他又無可奈何，怕惹惱了總司大人身邊的這個女僕，等以後她再到總司面前說他的壞話，那豈不是斷了他的財路？俗話說，斷人財路便如要人性命，林十三如果不是怕被全天下追殺，有一瞬間甚至動了些許殺心。

只是林十三還不知道，他已經將他的頂頭上司得罪了個乾乾淨淨。

兩人又重新沉默，只是林十三還想要小露一手，讓這個婢女開開眼，看看什麼叫紫雲觀傳人。

微風拂過，將李月奴的一縷秀髮輕輕撩起，十桌之上，也輕輕飄落一片竹葉。林十三看到竹葉，伸手將竹葉按住，然後得意的看向李月奴。

李月奴不明所以，只是以看傻子的眼神的瞟了一眼那隻平平無奇的手。

「你看。」林十三抬手，指著竹葉對李月奴說。

李月奴冷笑，不再搭理林十三，她再等人。

林十三無語，便不再自討沒趣，靜靜的坐在石桌前。

天色漸暗，一位青袍年輕男子來到風雷園，他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曾玉泉，有些詫異，不過他只是對著曾玉泉微微一笑，便自顧自的走進風雷園。

曾玉泉見到青袍男子，則大受震驚，他知道此人，山上仙門九華宗的首席弟子，小仙君魏子軒。

魏子軒走到石桌前，見李月奴與一個年輕道士相對而坐，但兩人面色卻都略顯尷尬。他微微皺眉，上前抱拳道：「參見總司大人。」

李月奴瞥了一眼林十三，然後展顏一笑，起身招呼道：「魏公子不用客氣，請坐。」

林十三聽見兩人的對話，只覺得兩眼發黑，坐在石椅上搖搖欲墜。

什麼？他剛剛說總司？誰？那個漂亮的不成樣子的女人？她如果是總司，那我剛剛說了什麼？我剛剛做了什麼？我的黃金啊。林十三心中狂吼。

「這位小友是？」魏子軒看著林十三，詢問道。

「林十三道長。」說到林十三，李月奴特意加重語氣。

「嘿嘿，那個，總司大人，剛剛多有得罪，您千萬別在意。」林十三起身諂媚的笑著，如果這裡沒有這個礙事的男人，他甚至已經跪在地上哀求李月奴了。

李月奴嫣然一笑，說：「無妨，不知者無罪。」

林十三心裡卻不這麼想，他從剛剛的談話中覺得，這個總司大人，其實是個有仇必報的小氣女子。

「總司大人，梁洲有變，這次的鬼災，只憑百鬼夜行怕是難以解決。」魏子軒面帶笑容的說。

雖然魏子軒說的客氣，語氣卻讓林十三有些不高興。什麼叫只憑百鬼夜行難以解決，他當即起身說道：「總司大人，這件事交給我便好，什麼妖魔鬼怪，都不過是土雞瓦狗。」

李月奴也對魏子軒的話略有不滿，正要反駁，卻是林十三搶先一步。這也正是李月奴樂意見到的，如果有林十三擋槍，那她就有理由拒絕那些山上仙門的無理要求。

「哦？不知小友出身自何門何派？」魏子軒略帶好奇的看向林十三，他從一開始走進風雷園，就沒有把林十三當成什麼重要人物。

「你猜？」林十三嘴角翹起，輕笑道。

李月奴見林十三這個樣子，差一點就要笑出聲，但她還是強忍著笑意，向魏子軒介紹道：「林道長是紫雲觀傳人，如今已經加入了百鬼夜行。」

「紫雲觀傳人？」魏子軒眯起眼睛，對於紫雲觀，山上仙門是又恨又怕，雖然也有劍宗那種置身事外的宗門，但如長生宗和九華宗之類的宗門更多，他們對紫雲觀很是戒備，只是韓長山想要拉攏紫雲觀傳人，希望與紫雲觀改善關係，但在山上仙門舉足輕重的九華宗又與劍宗和長生宗這些普通宗門不一樣，他們無時無刻不想滅了紫雲觀。身為九華宗的首席弟子，魏子軒有信心擊敗眼前這個少年道士。只是他還沒有蠢到當著李月奴的面解決掉這個紫雲觀餘孽。

林十三感受到魏子軒的敵意，也不在意，如果是山上仙門的隱世老祖，他或許還忌憚一二。紫雲祖師告訴過他，九州能擊敗他的不過一手之數，因為他識海中的魂力已經冠絕天下，雖然千年魂力還未徹底解放，但哪怕只是千行老道士留下的那些精純魂力，就足夠讓他笑傲天下。

只是目前的他魂力雖強，但對敵手段卻太少，符籙和劍法雖然能拿的出手，但千行告誡過他，一天沒找到自己的劍，就一天不能用劍。而符籙對付鬼怪雖強，但用來對付人，終究差了一籌。

「一起坐下喝一杯茶，既然林道長說梁洲的鬼災由他負責，那就不勞煩魏公子了。」李月奴看出兩人之間有些劍拔弩張，便想著再來一個火上澆油，一來是為了看看林十三的修為，二來，如果林十三真的那麼強，也好壓一壓魏子軒的氣焰。

「好啊。」林十三率先落座，對於李月奴這個大金主的話，他現在是言聽計從。

魏子軒冷笑一聲，但也順勢坐了下來。

李月奴將茶壺推到魏子軒面前，只見魏子軒手腕一抖，茶壺便自行飛起，將茶盞中倒滿茶水。隨後魏子軒一揮手，茶壺便到了林十三面前。

林十三一愣，然後將茶壺和茶杯推到李月奴面前。

魏子軒先是一臉的不屑，但之後發生的事，讓他滿臉怒容。只見李月奴將茶盞倒滿，然後輕輕推到林十三面前。在這之前，魏子軒不止一次來找過李月奴，雖然有時是因為宗門事物，但魏子軒對李月奴也稍有好感，不僅因為李月奴的公主身份，更因為李月奴修為不俗，不然區區九州公主，他還真看不上。但如今卻讓他看到了什麼？大周長公主李月奴竟然親自為一位少年倒茶？

魏子軒覺得李月奴這是在羞辱自己。他冷笑一聲，將茶盞重重放在石桌之上，石桌頓時布滿裂紋。

林十三一愣，心想，好好喝茶不行嗎？但李月奴卻有些面色難看，魏子軒這是完全不給她這個大周長公主的面子，看來以往那個彬彬有禮的魏公子，也只是裝出來的，她這個大周長公主，百鬼夜行總司，在他九華宗首席弟子眼中，恐怕什麼也不是。

林十三做為整件事的導火索，多少也看出了些端倪，不過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將石桌上的那片竹葉捏在手中，然後輕輕向天空一拋。

李月奴與魏子軒都以為這片竹葉有什麼玄機，但直到竹葉又輕輕飄落在石桌上，什麼變化也沒有。

「哼，只怕是個江湖騙子，來百鬼夜行招搖撞騙。」魏子軒冷哼一聲，看著李月奴冷笑。

李月奴雖然心中極為不滿，但還是希冀的看向林十三。

「看我幹什麼？看這裡。」林十三指了指石桌。

只見石桌之上印有一片竹葉圖案，甚至紋理脈絡都清晰可見。魏子軒有些不明所以，但李月奴知道前因後果，她親眼看見林十三隻是輕輕按在竹葉之上，不傷竹葉分毫，卻能將竹葉的脈絡紋理印在石桌之上，這份魂力，李月奴自認為她是做不到的。

「雕蟲小技，雕蟲小技，只是我和老道士行走江湖時行騙的手段而已。」林十三假裝訕訕一笑，然後沖著茶壺一招手，茶壺未動，茶水卻自茶壺中自行流出，緩緩流進林十三的茶盞中，這個過程，竟然沒有一滴水珠外漸。

「好深厚的魂力？」李月奴大驚，她知道紫雲觀傳人必然非同凡響，雖然之前林十三的荒誕行徑讓她有些失望，但如今林十三顯露身手，李月奴才發現，這個少年道士之前說的不是大話。

魏子軒嘴角抽搐，只是這一手，他就望塵莫及，剛剛還想要讓這個紫雲觀餘孽高好看，卻不想到最後竟然是自取其辱。

「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魏子軒馬上換了一副嘴臉，笑著抱拳，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林十三望著魏子軒的背影，微微皺眉，如果山上仙門都如魏子軒一樣，只怕他的復仇計劃會困難阻阻。但林十三還是低估了山上仙門，能夠在老道士的殺伐存活下來的千年宗門，又怎麼會簡單。既然單打獨鬥的明著打不過，那就暗地裡耍些手段，只要能戰勝對手，又何必在乎身後名聲，畢竟史書都是勝利者所寫。

「怎麼？怕了？」李月奴見林十三表情有些凝重，好奇問道。

「那倒不會，他還不配，只是有些麻煩。」林十三沉聲說。

「你對他們山上仙門好像有些不滿？」李月奴試探性的問道。

林十三眉頭一挑，正色道：「身為九州正統，天下之主，大周願意有一群不聽管教，還處處掣肘自己的宗門存在嗎？」

李月奴面色凝重，沉聲道：「不知林道長是什麼意思？」

「我聽老道士說過，在遠古，有一個強大的王朝，他們的皇帝曾經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的大周，好像距離這句話，還有一些山上的仙門。」林十三笑著飲盡茶盞中的茶水。

李月奴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深吸口氣，說：「如果大周朝廷與山上宗門發生衝突，林道長會站在我們這邊嗎？」

「會啊，我還會幫你們把他們連根拔起，金銀珠寶歸我，其他的都是你們的，怎麼樣？什麼功法仙寶我一樣不要，只要金銀珠寶。」林十三一想到有錢撈，頓時眉飛色舞起來。

李月奴聽到前半句，還有些激動，但聽了林十三的後半句，心中的湧起激動頓時又煙消雲散。

「林道長能不能正經一點。」李月奴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我說真的，我能幫你們大周滅了那些山上仙門，但他們的金銀珠寶，你們必須給我。」林十三一本正經的說。

這次，李月奴也看出來了，林十三確實是認真的，不過她很好奇，林十三隻是孤身一人的道士，他要那麼多金銀珠寶做什麼？

「林道長很缺錢嗎？」李月奴疑惑道。

「很缺，那個總司大人，您看您要給我安排一個什麼職位？只要您一句話，不是，只要錢到位，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辭。」林十三緊緊盯著李月奴的眼睛，眼神炙熱。

「如果我們的對手，給你更多的錢，那你豈不是會出賣我們？」李月奴不希望林十三這個不穩定的存在留在百鬼夜行，即使如他所說，他能幫大周剷除山上仙門，但一個能橫掃九州仙門的恐怖存在，只怕比山上仙門對大周朝廷的威脅更大。

「那不會，老道士要守護九州，我就會守護九州，而你們要守護九州，那我們不就是志同道合嗎？你們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老道士更重要。」林十三正色道。

「那林道長如此貪財？」李月奴點到即止，她想知道林十三的目的。

「重建紫雲觀，用一座金山重建紫雲觀，這樣一來，誰都不能毀老道士的宗門！」林十三厲聲說道。

李月奴一怔，她萬萬沒有想到，林十三竟然會有如此瘋狂的想法，用金子打造宗門，只怕這樣的宗門會毀的更快，畢竟那是黃金啊！但李月奴也不好點破，-生怕惹怒了這個瘋子。

「林道長，如果給您一個特殊官位，您可願意？」李月奴試探性的問道。

「什麼官位？我聽說大旗長的俸祿有不少，你可別騙我。」林十三搓了搓手指，低頭說道。

李月奴滿頭黑線，她堂堂大周長公主，難道還會在乎千百兩黃金嗎？

「酆都鎮守，官位與百鬼申無害，夜行韓長山一樣，都是百鬼夜行的副司，年俸一千兩黃金，如何？」李月奴開出了她的條件。

黃金一千兩是多少錢？林十三這輩子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麼有錢。

「很好很好，酆都鎮守，名字也威武霸氣，不過總司大人您是要我在酆都鎮守嗎？」林十三不解李月奴的意思。

「這只是個名稱，就是百鬼衛，夜行衛，本宮想要組建一支由高手組成的精銳，以應對之後的天下大變。」李月奴鄭重說道。

林十三聳了聳肩，覺得什麼高手之類的，有些多餘，畢竟儒釋道三家高手，是不會加入百鬼夜行的。

「那我有一個條件，高手由我挑。」林十三說。

李月奴微微皺眉，她怕這支新建立的酆都鎮守，日後會成為只聽命於林十三的私兵，畢竟百鬼衛和夜行衛已經有些脫離了大周的控制。

「好，我信你。」李月奴咬咬嘴唇，還是決定相信這個少年道士。

林十三狐疑的看著李月奴，不知道她這又是什麼意思。不過即使這個女人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也牢牢記得老道士的話，山下的女人如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