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忽然張方沒了。消息傳開，鄰近幾個縣的鼓書藝人都來弔唁。

據說，張方半夜時發病，說是腦袋疼得不得了，徒弟路吧把師傅連夜送到縣城醫院，依然沒有救到，只得轉身料理後事。

張方生於六五年，享年五十七歲。很可能長期在外打鼓，打亂了生物鐘，傷害了身體，不能長壽。

現在的生活、醫療條件都已大大提高，平均壽命都接近八十，五十多歲故去，的確令人痛惜。

家裡扯起了黑色大棚。

幾個徒弟商量，師傅打了一輩子鼓書，忽然故去，還是搭一個平台，讓能夠說書的都上來說說，既是追憶，又是懷念。

又選了張方平時的一張生活照，製成布景，作為舞台正中內容。因為是彩照，彷彿張方音容依然。舞台四周，設置祭奠帳幔。

張方從藝四十多年，徒弟、朋友無數，特別是一邊從藝一邊研究，不斷融入創新元素，折服了不少人。

黑壓壓的人群來來往往。徒弟們都身著素服，幫著親戚接待三親六黨和其它賓朋。

到了八點鐘，便開始搞大鼓追思。

徒弟們痛失愛師，心情痛得極點，還要一邊敲響大鼓，一邊用韻文把和師傅相處的點點滴滴演唱出來，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路吧一邊敲鼓，一邊回憶生前師傅對他的關懷，唱著唱著就泣不成聲了。勉強唱下去，也不壓韻了。觀眾聽得路吧既不押韻也不對仗的師徒回憶，一動作，一言語，滿是人間情，竟忘了壓不壓韻，只是跟著淚奔。

張方兒子張小健也上來演唱一回，他主要是哽咽著表了一下態，要把鼓書傳下去，象他父親一樣，把歡樂送到群眾的心坎上，讓生命閃爍耀眼的光芒。

張方的徒弟，徒弟的徒弟，都一一上台，用大鼓送別。

然後是本縣的大鼓朋友，搭檔一一上台，演唱他們同張方工作上生活上的點點滴滴，以作送別。

第三天，是外縣的同行嘉賓，回憶演唱，不少即席演唱動人心魄。

蘭江縣有位三、四十歲左右，面貌姣好的藝人，輕輕揮動鼓杄，一上來首先是對前輩英年早逝，盡表悲痛，一時不知從何唱起。然後回憶起自己小時候就聽得大師威名，一心想跟大師做一回搭檔。一直以為有機會，不想人生短暫竟成空。

女藝人話頭一轉，說起自己十幾歲撿起打鼓棒，走在傳承之路上，很是受了大師的教育。大師創作的《傳承》一直在耳旁，她會一直認真地傳承下去，只希望大師早登極樂。

真的佩服這些藝人，張口就來，情真意切，主題鮮明，絲毫沒有做作之感。

又上來一位藝人，是大師生前的好友，也是並稱四大天王之一的人物。

回憶起二人在藝術上相互砥礪，聲名遠播，紅遍半邊天，多麼幸福，想起現在陰陽兩隔又是何等憂傷。又有謙自己只是開心裡，真正的天王只有大師。只能祝願好友先去打前站，三十年後冥府再重逢。

張方後事辦完。

曹館長也覺得人最大的本質就是虛空，「古今將相在何方，荒草一堆草沒了」。

張方能在自己領域兢兢業業，搞好傳承，堅守初心，提高藝術，德藝雙馨，撼動那麼多人，的確是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