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暑假

（1）

「好熱——」我懶散地躺在床上，「第一天就這麼了啊。」

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躺著……

「梓桐～幫媽媽去超市買點東西吧。」

我自然是聽到了，而且聽得很清楚，清楚到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坐起身，看了看窗外——好大的太陽啊——然後又躺下了。

過了一會兒。

「梓桐，梓桐？」我媽來到我房間。

不能回應她，絕對不能回應她。

「別裝睡了。」她搖了搖我的身體。

不能回應她，絕對不能回應她……

很快，她就停止搖晃，然後，就沒了動靜了。我是處於閉眼的狀態，所以不清楚她要幹什麼，我又不敢悄悄睜開眼，我擔心她盯著我的臉守株待兔。

突然，我感覺到自己的腰部正在被撫摸。唔，她不會是要……

然後，一陣力道襲來。

「啊——」我像是觸電一般坐了起來，遠離了她，然後就看見我媽正在那捂嘴偷笑。

「好了，梓桐，偶爾幫媽媽一個忙吧。」

「你自己看看外面這天氣適合出門嗎？」

房間里開了空調（20°）仍感覺到熱，外面至少也有38℃吧？

「可是，家裡的醬油和鹽都用完了誒。」

「媽，你怎麼不自己去買啊？」

「外面太熱了。」

……這是親媽嗎？

「我覺得吧，餓幾頓問題也不是很大，還有助於減肥。」

「的確，不過我倒是可以點外賣。」

……她是我媽嗎！

唉，結果就是呢——我踏上了前往超市的旅途。不是說男孩是父母的購物籃，女孩是父母的購物車嗎，啊，這鬼天氣。

希望超市開了空調的——這是我一路上唯一的動力。

「啊——」進入超市，「我活過來了。」

我提上一個購物籃。

「我看看，食鹽，誒，這個。唔，還有醬油……哦，在那兒。」

我看到醬油所在的貨架，然後伸手去拿。

「咦，梓桐？」

唔，這聲音……嚇得我差點把醬油掉地上。

我將醬油放進購物籃，然後向聲音源看去：「韓、韓宇君你好。」

「好巧啊，你來買什麼？」他看向我的購物籃，「你是獨居嗎，真獨立啊。」

我見他誤會了，便向他解釋：「不不不，只是被我媽叫來跑腿。」

「那你還有什麼要買的嗎？」

「沒有了，我就來買這兩樣。韓宇君你是來買什麼的？」

「我只是出來閑逛，你看我購物籃都沒拿。」

嗯，原來如此啊，那我就先走了，再見——我是想這麼說的啦。

「天氣這麼熱，出門也不容易，要去看看零食類嗎？」韓宇君邀請道。

這，感覺不是很好拒絕啊。

「那，就去看看吧。」

「你有什麼喜歡吃的嗎？」「嗯……餅乾，之類的吧。」

「薯片的話，我記得這個口味蠻不錯的。」「我也蠻喜歡這個口味的」

「外面這麼熱，感覺雪糕還沒帶回家就已經化了啊。」「也是哈。」

……

「感覺，有點像情侶呢。」

「真的嗎。」

話題一直都是韓宇君發起的，我能做的也只是隨聲附和，畢竟在學校聊的話題我都是有預先去背的，像這種的閑聊，對我來說是很難的。

「啊，我是來幫我媽買東西的，我該回去了。」

「嗯，那就再見吧。」

「再見。」我告別後準備離開。

「梓桐……」韓宇君叫住了我。

「嗯？」

「唔，沒什麼，回家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離開超市后，我是直接跑回家的。

很累啊，無論怎樣，都會感到緊張啊，雖然韓宇君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樣子，但這樣的聊天是很累的。

我回到家。

「媽，給。」我將東西遞給她。

「辛苦了。」她接過醬油和鹽。

如果韓宇君所認識的是初中的我，那他還會不會喜歡我呢……

「梓桐……」我媽將我拉回了現實。

「啊，怎麼了？東西都買回來了吧。」

「買確實是買了，但是呢……」

「到底怎麼了？」

「你，醬油，買的是生抽。」

啊，這……

（2）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嗎？」

剛放暑假那幾天，「極端天氣」可以說明有多熱了。所以除了第一天被強行使喚去買東西，我沒怎麼出過門。

這還是我在暑假第一次來夜茗。但準確的來說是第二次，第一次來的時候曉陽不在——調整輪班時間了，畢竟是暑假嘛。

「出來了。」

平時的考試成績，學校都會紙質張貼公告出來，但期末考試不一樣，需要自己去找班主任得知。

「六十六，」我有些失落，「退步了。」

「從一百四十四突然進步到四十六本就不正常吧。」

曉陽說的一百四十四是我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但是：

「你怎麼知道我考過一百四十四？」

「鄧、鄧文傑告訴我的，畢竟輔導你的學習需要以前的成績分析嘛。」

「真是的，他怎麼什麼事都告訴你啊。」

「你和鄧文傑就不能還好相處嗎？」

這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

「成績都出來了，你不趕緊把作業做了。」

「暑假作業就應該最後幾天來趕嘛。」

「真希望趕作業的時候你能想起你這句話。」

「那你一般在家做什麼呢，打工時間在只有下午吧？」我轉移了話題，順便還點了一杯咖啡。

「玩手機，學習……之類的？」

「你為什麼要用疑問語氣啊。」我一臉獃滯地望著他。

「唔……」

「然後呢，你會幫你妹妹輔導作業嗎？」之前曉陽生日那天，我聽說他有個妹妹。

「她學習比我好。」

「你妹妹是……」

「和我們一個年齡。」

我有些小失望：「我還以為是上小學的小女生呢。」

「你幹嘛一臉的失望啊。」

「沒什麼啦！」

怎麼看我和這人就是相性不合啦。不過呢……

「噗」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曉陽怪異地看著我：「你笑什麼？」

其實我也不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我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了。」

曉陽扶住下巴思考了一番：「哦，你說的你那次搭訕啊。」

「我說了，真的只是覺得眼熟，才不是什麼……」我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只是，現在更加覺得在哪見過你了。」說著，我將身體向前挪了挪，舉起手伸向曉陽的頭，「就感覺，怎麼說呢，你把頭髮放下來？」

曉陽的頭髮應該是用過髮蠟的。

「不要，這會弄亂我的髮型，我還要工作呢。」說著，曉陽遠離了我的手。

「就看看嘛，真小氣。」既然曉陽這麼不願意，我只能作罷。

「啊，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其實時間還早，因為暑假曉陽的輪班時間有過調整，從晚上七點到九點改到了下午兩點到五點。「時間不早了」這句話，只是以前說習慣了而已。

「嗯，路上小心。」

今天晚上有了夏天的感覺，感覺啊……，感覺，曉陽有很多違和感呢；感覺，某些東西很熟悉呢。

唔，有種拼拼圖的感覺呢。

但是，當我幾天後再去夜茗時，我沒有看到曉陽……

（3）

「小陽？哦，我一個朋友那裡人手不夠，我讓他去那裡幫忙了。」

於是，我從店長那裡得到了曉陽新的打工地點。

「對了，時間也是下午兩點到五點哦。」店長補充道。

「知道了，謝謝店長。」

離開夜茗后，我思考了一番，然後打開手機，點進了徐倩倩她們的群聊：

「明天有人想去游泳的嗎？」

第二天上午。

「梓桐，這件怎麼樣？」

「這顏色也太鮮艷了吧。」

「那這件呢？」

「唔，好暴露，不要。」

我和徐倩倩正在商場挑選泳衣——自然是幫我買啦。畢竟以前不可能有人邀請我一起去游泳，而且我又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去，那簡直是自找沒趣。

「徐倩倩，你選的都是些什麼啊？」

「怎麼說呢，能幫你展現作為女高中生魅力的吧。」

「唔。」給我整無語了。

我自然是不能按照她的心思去挑的，最後，我還是選了一件裙式泳衣。

「跟個阿姨一樣。」

「唔……」

我們的計劃就是，我和徐倩倩上午來幫我買泳衣，然後一起在外面吃午飯，然後下午和男生們，也就是韓宇君和陳雲回合——沒錯，女生只有我倆，葉曉雨和李詩怡都表示自己有事來不了。

午飯我和徐倩倩就比較隨便了，她點了份炒麵，我點了份炒飯。

「嘖，好慢。」徐倩倩看了看時間。

「時間反正還早。」

又等了一會兒，終於在人群中看到了韓宇君和陳雲兩個人。

「男生們，遲到了十分鐘哦。」徐倩倩責備道。

嗯……六分鐘，四捨五入算成十分鐘似乎也沒問題。

「抱歉，人有點多，路上有點擠。」

確實，天氣熱，來泳池的人似乎也比往常更多了。

「四張學生票，」韓宇君對工作人員說道，然後回頭對我們說，「你們有帶學生證嗎？」

唔，暑假有誰會把那東西帶著啊。

「哦，我有帶。」

「我也有。」

徐倩倩和陳雲將學生證交給了韓宇君。

「梓桐，你有帶嗎？」

「……我沒帶誒。」我尷尬地說道。

「行吧，」然後對工作人員出示了那兩張學生證，「兩張學生票，兩張成人票，謝謝。」

韓宇君將學生證還給了陳雲和徐倩倩：「我還以為只要我一個人沒有帶學生證呢。」

「這樣啊，我也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沒帶呢。」我只能尷尬的附和。

「待會見。」

我們在我和徐倩倩走進女更衣室。

換好衣服后，徐倩倩用視線打量著我：「唔，意外的合適呢。」

我愣了愣：「意外是什麼意思。」

當我和徐倩倩出來時，韓宇君和陳雲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怎麼樣，好看吧？」徐倩倩將我推到前面，像是展示一樣。

「又不是你挑的。」

「挺、挺合適的。」

「真不坦誠。」徐倩倩攤開雙手。

「梓桐會游泳嗎？」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泳池，所以，自然是：

「不會。」

「那要個游泳圈嗎。」徐倩倩充滿笑意地指向便利店。

「不用！」

韓宇君和陳雲在那比賽看誰游得更快——唉，男生的好勝心。我則是坐在泳池邊上環顧四周，畢竟來這裡的原因有部分是找曉陽的。

「梓桐，來泳池不下水嗎？」

「不會游泳可真是抱歉啊。」

可惡啊，徐倩倩只會拿我尋開心。

「淺水區不深的。」

「不用了，我坐在兒這就已經挺享受的了。」

他是不是不在淺水區這邊啊……

「倩倩，我去那邊買瓶水，你要嗎？」

「好啊，礦泉水就行了。」

泳池的便利店有三家，出口那有一家，淺水區深水區旁邊各有一家。

「他不會在摸魚吧？」

我這麼想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怎麼找都找不到。

「美女，一個人嗎？」

唔，不會吧……

「有事嗎？」

一個男生面帶笑容擋住我的路。

「只是看你在到處張望什麼，來問問你需要幫助嗎。」

啊，為什麼每次都會遇到這種情況。當時和曉陽在公園也是，這次來泳池也是。

「不用，謝謝。」我擠出笑容。

「你這一看就是遇到麻煩了，告訴我吧，沒事的。」他露出自認為和藹的笑容。

「我……」

「請問，」一個身影介入我和那人中間，「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嗎？」

這只是形式上的詢問，畢竟誰都看得出來那男生在搭訕。

「沒、沒什麼，就是我看她似乎和朋友走散了，就想……」他說話結結巴巴起來。

「那剩下的交給我們工作人員就行，感謝您的配合。」

「那、那就交給你們了。」

然後那男生就離開了。

「謝謝。」

「不用……是、是你啊，」這時，那工作人員語氣變得無奈，「你是對這種事有什麼吸引力嗎？」

因為一直背對著我，頭髮也是沾水下垂的那種背頭形式，所以我剛開始沒認出來——這位工作人員就是曉陽。

「這，這能怪我嗎？」我對此也很無奈的啊。

「你怎麼在這兒？」他轉移了話題。

「天氣太熱，來游泳不行嗎？」

「真的？店長倒是告訴我你今天可能會來誒。」

……

誒不是，他知道還問我。真氣人啊！

「梓桐，這是誰？」

突然，後面有人叫我名字，是韓宇君。

「徐倩倩說你來買水了，看你這麼久沒回來，就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你是誰？」接著，韓宇君看向曉陽。

曉陽則是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這位小姐剛剛被人騷擾了。」

「是真的嗎梓桐？」

「是、是啊。」說實話，我有些心虛。

「請照看好自己的女朋友。如果沒事的話我就離開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是這樣啊，那梓桐我們走吧，別讓徐倩倩和陳雲等久了。」韓宇君招呼我離開。

「哦，好的。」我偷偷瞪了曉陽一眼，然後跟著離開了。

「梓桐，你認識那個工作人員嗎？」

「不，不認識，第一次見。」

「這樣啊，感覺，有點眼熟呢。」

徐倩倩簡單地教了我浮水的方法技巧，然後和他們打了幾場水戰。

最後，我和徐倩倩他們打了一場泳池排球——球是買的。

我和韓宇君一組，徐倩倩和陳雲一組，結果就是我們輸了……陳雲，真的厲害——這是韓宇君的評價。

「泳池果然是來對了。」車站，徐倩倩伸展了身體，「哦，公交車來了，我先走了。」

「唔，我也是這班車呢。」陳雲說。

於是，車站只剩下我和韓宇君。我不知道自己該用怎麼樣的表情和語氣，感覺無論怎樣都不自然啊。

「梓桐你也是坐公交嗎？」

「是啊。」

然後，便是一陣安靜。

我只能默默地划手機。不知這安靜維持了多久。

「梓桐。」韓宇君叫了我的名字。

「嗯？」

「唔……沒什麼，」他走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我是打車回去，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嗯，好。」

「呼——」我在車站吹著晚風。

最後，我也是打車回去的。

（4）

不知不覺，暑假就快結束了，但，我的作業還沒寫完……

「這就是你跑夜茗來趕作業的理由嗎？」

「唉，果然，只有趕作業的時候才會覺得作業多到做不完啊。」我說道，但沒有停下手中的筆。

「不知道是誰，剛放假的時候說『暑假作業就應該用最後幾天來趕』之類的話的。」

我的視線並沒有離開作業，所以我不知道曉陽此刻地表情，我也不會去看，因為我感覺我看了可能會忍不住去打他。

「曉陽，你作業做了嗎？」我很好奇。

「做完了啊，」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我，「打工時間在下午，上午和晚上的時候抽時間寫點，七月末的時候就做完了。」

我手中的筆落在了作業本上……這人怎麼這麼自律啊，他還是高中生嗎？啊——不想那麼多了，我還是趕我的作業吧……

因為這個時間段畢竟是曉陽的工作時間，所以多數時間是我自己安靜地坐在那兒寫作業，曉陽則是會在空閑的時候過來看看我，但他也不說話，可能是擔心會打擾到我吧。

嘖，果然還是好累啊。

「曉陽，你寒假一般都是怎麼過的啊？」等到曉陽再過來時，我問道。

「你這是在寫作業吧？」曉陽一臉無語地看著我，「暑假都還沒過去，你就在想著寒假了？」

我放下筆：「長時間做作業會進入倦怠期的，而且只是好奇，好奇啦。」

我確實只是感到好奇而已，畢竟他暑假過得這麼無聊，基本全在打工……嘶，打工？

「你，寒假，該不會，也全在打工，吧？」我問得小心翼翼。

「很奇怪嗎，有、有什麼問題嗎？」他答得理所當然。

唔，果然，唉不是，他這麼早就想要經濟獨立了嗎？

「不過呢，倒是會和妹妹去親戚家拜年。」

和妹妹一起？父母不去的嗎？嗯，難道是在外地工作回不來嗎。算了，萬一這是別人家的隱私呢。

不過，說到過年啊。

「我倒是會回老家過年呢」

曉陽露出疑惑的表情：「你的老家？是你上初中的地方嗎？」

我點了點頭。

「你不是討厭那地方嗎？」

嗯，我的確討厭呢。不過討厭的不是那個地方，畢竟是在那生活了十五年啊。我所討厭的，是那裡的，有關那所中學的記憶，更準確的說，是那時的自己。雖然，那才是真正的我……

「確實是討厭呢，但回老家有壓歲錢呢。」我只能用玩笑蓋過去。

「暑假快結束了啊。」曉陽感嘆道。

是啊，暑假之後，我們就是高二了呢。

（5）夢

好消息是，我終於把作業趕完了；壞消息是，我現在正在外面吹冷風，時間，八月三十一日晚上八點。

「你暑假最後一天把我叫出來幹什麼啊？」發問的是曉陽，「作業做完了嗎？」

「做完了。」我回答得很平靜。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沒辦法回答他。

接著，是一陣寂靜。

曉陽彷彿是知道了什麼一樣，只是默默等著。等什麼？自然是等我……

不知道為什麼呢，明明和其他朋友說話時會很害怕的，和他——曉陽說話時卻不會呢。

我自己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和曉陽說話時感覺不會帶有顧慮，可能是因為他知道初中的我吧，但是，他仍然願意和現在這個虛假的「我」來往呢。

感覺有很多想說的，但又什麼都說不出口呢。

害怕？羞恥？擔憂？還是其他什麼。我也不太明白自己現在內心的想法。但有一句話是不會錯的，無論如何都想告訴他的話。

我的心，靜不下來呢

「曉陽，我……」

說出的話被自己的心跳聲蓋過。

曉陽張了張嘴：「我也……」

面前的曉陽變得虛幻，模糊。

……

我睜開眼，今天是開學日呢。

剛剛那是，夢？唔，記不得了。

不過，說到夢，好像有人說過，夢和現實是相反的。

我穿好衣服，吃過早飯，收拾好東西。「媽，我走了。」

「注意安全。」

唔，我沒有再去過多糾結那模糊不清的夢了，畢竟從今天開始，就是高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