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人

四月，吉林的農場上，冰雪消融，鳥鳴啾啾。

拖拉機早已經搭著重型卡車，先到了農場的試驗田。一排十二輛整齊的停在田埂上，大型履帶拖拉機，雄赳赳氣昂昂；小型四輪拖拉機，小巧又靈活。

試車員們開著拖拉機，在田地里有節奏的前進後退、畫弧線等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下來，地上的車轍似一副抽象畫。王順安拿著筆記本，一個一個仔細詢問大家的感受，以及改進意見。

結束了三天的試車，王部長給大家放了半天假。其他隊員都在宿舍躺著休息，而蕭田野獨自到附近隨便看看。他對於這個陌生的地方，充滿了好奇和探索的意味。這空曠無際的原野上白樺林筆直的站著，像是保衛家園的士兵，穿過白樺林，是一個小村莊。房屋低矮，下午落日的餘暉映著裊裊升起的炊煙。一群孩子在村口，玩著玻璃彈珠的遊戲，看到陌生人，他們也不害怕。一個個仰著通紅的小臉打招呼，像是一朵朵綻放的向日葵。

其中一個帶著虎頭帽盯著蕭田野看了良久，冒出一句：「拖拉機哥哥。」

蕭田野搜腸刮肚，想起來，他就是很久前的凌晨在廠門遇到的「爺孫倆」。

「你家住在這裡啊！你爺爺呢？」

男孩閃亮的眼裡失了幾分光彩，聲音低低的說：「爺爺他走了。」

蕭田野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蹲下身來，從兜里摸出一顆大蝦酥糖，悄悄塞到男孩手裡。

遠處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像是一群孩子在呼救。蕭田野和東子兩個人也向著聲音的那個方向跑去。

到了跟前，三個孩子哭成一團，其中一個抽泣著指著地上一個坑說：「救救我姐姐」

東子說：「這是個廢棄的水井，好像還挺深的。」

天色已經暗的看不出身邊人的表情。沒有燈，井下漆黑一片，像是一個黑洞，在吞噬者那個生命。蕭田野讓孩子們先不要著急，讓東子陪著那群孩子，急匆匆跑到宿舍求助。

王順安聽到有孩子調到井裡，急忙叫上大家，開了一個小四輪載著他們向蕭田野指的方向開去。

夜幕降臨，氣溫驟降，所有人在拖拉機燈照射下，哈著白汽。

王順安向著井下喊了句：「孩子，你能聽到嗎？」

可這聲音像是石沉大海，被黑暗吞沒。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現在必須有一個人先下去看看情況。而且據東子說，這個井廢棄很多年，中間還塌方過幾次。蕭田野想也沒想，就要下去。可是王順安沒同意，他說要下去也得是他，他可是黨員。可是薛副廠長反對，因為王順安有點夜盲症，下去恐怕不合適。

但是目前看來，蕭田野是最合適的人選。蕭田野對著王順安，鄭重的點了點頭。王順安也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必須爭分奪秒的挽救那個生命。

王順安到蕭田野身邊，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低聲說道：「無論如何，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他親自將繩子，在蕭田野身上系了一個布林結，這種繩結最安全。蕭田野和東子一齊趴到井口，朝下看了看。

無遮無擋的原野，漸漸起了風，空氣中有些泥土的香氣。

「這是一個廢棄的灌溉井，有二十來米」東子看著井口說道。「我聽爺爺說這個是臨時打的，用來存水。很久沒用過，可能會塌方。」

大家都在尋求一個最穩妥的救人方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此時井裡女孩的聲音漸漸變小。

在場的眾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此時女孩子井下已經聲音微弱，情況十分緊急。最終決定蕭田野倒立著下去，兩根粗繩的另一端系在最胖的薛鵬身上。其餘三個年輕人慢慢放下繩子，讓蕭田野下去。

在場的眾人都屏住呼吸，那群孩子也安靜如雞。只能聽到原野上的風聲，呼吸聲，然後就是繩子摩擦土地「簌簌」作響。還有就是雨滴落在拖拉機體上，「啪嗒啪嗒」的聲音。這不大不小的雨水讓救援難度陡然增加。

這邊剛下了兩三米，就聽到蕭田野帶著迴音「停一下，上上上」王順安協助三人，緩緩將人拉了上來。原來是井內壁不規則，卡在了中間。

蕭田野臉上全是土，由於腦部充血，臉微紅，額頭上全是細密晶瑩的汗珠。他仍然堅持繼續下去。就這樣來回試了五次，加之雨水漸漸將土地浸濕，井口的土慢慢的向著井裡滑落。每一次蕭田野下去，現場氣氛就緊張的像是化不開的堅冰。就這樣，在蕭田野的堅持下，一群人的努力中，到了井底。

這時候，一男一女從田邊跑了過來，看到小男孩就要訓斥。薛副總和那個中年男人問明情況，得知兩人就是孩子的父母。薛副總看著中年男人總感覺有些眼熟，但是情況危急，卻沒多想。女人聽到是女兒掉到井裡，撲通一下跪在井邊就要下去。

中年男人連忙過去攙著她起身:「你快起來，有一個男孩下去了。咱門安靜在這裡等一會兒。不要影響他們救人啊。」

女人也是個明事理的，顧不得乾淨衣服上的泥土，起身，站在旁邊掩面哭泣。

下面好一陣子沒有了動靜，上面的人個個都心急如焚。王順安打著個手電筒，直接趴在井口，大聲喊著蕭田野的名字。嗓子都有些啞。

雨卻越下越大，水慢慢匯成一條小溪，向著井裡灌進去。這對於井裡兩人十分不利，稍有不慎有可能被掩埋，那後果不堪設想。

王順安坐不住，正要讓人把他也放下去的時候，下面傳來蕭田野的聲音。

「上。拉我們上去吧。」

這聲音讓中年夫婦熱淚盈眶。在場的眾人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

「一二、一二。」

由於一下子增加一個人的重量，拉起來非常吃力。所有人都拉在繩子的這一端，彷彿這不是一根繩子，而是一條生命線。王順安則是叮囑大家速度一定盡量放慢，這種常年不用的廢棄井最容易二次坍塌。

當大家看到蕭田野腳的時候，鬆了一小口氣。

在看到蕭田野拽著女孩的手，鬆了一大口氣。

看到土行孫模樣的兩人被救出來的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長舒一口氣，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欣喜。

蕭田野是用繩結將兩人捆在一起，被拉上來。眾人將繩子解開，蕭田野看到女孩的臉，心中一驚，這女孩正式他在火車上看到的小提琴演奏者。此時她的臉被泥土和小石頭划痕覆蓋，像是明珠蒙塵，衣服上滿是血跡和污泥。

女人抱著女孩，作勢就要跪在蕭田野面前。被蕭田野一把扶起。

「阿姨，你們還是快帶著她去醫院吧。」中年夫婦坐上薛鵬開的拖拉機，仍是連連道謝。

待他們帶著孩子離開，王順安就要上去背著蕭田野。

這個小插曲過後，天氣一直很晴朗。蕭田野卻因為那天淋了雨，開始發燒，吃過葯后，狀態好轉，但是感冒的癥狀卻一直都有。王順安就讓他帶著些工具先回洛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