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戰(二)
在天黑之前,吳軍發動了又一波攻勢,這一次,明顯比上午的攻勢衰弱了不少。
還是尋常的一波投石攻擊,隨後又是民夫扛著梯子上。
不過這一次,城牆上的守軍的箭矢數量少了不少。先前的一波攻城已經極大地消耗了守軍的箭矢,原本按照周軍的設想,應該有大量的軍械囤積,誰知道吳國提前轉運了大部分,戰場上的事誰又知道呢,所以,自然得省著點用,別到時候被敵人當王八殼子打。
城牆上,現在的守軍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滿臉洋溢著紅光。
就在前不久,他們的統帥司馬長翼對他們做了訓話,許諾了如果他們能回去,他們的家人都能得到優待,他們也能加官晉爵,沒有什麼比存粹的利益驅使更加管用了,如果有,那就是利益不夠。
不過這一次,情況有些不一樣,吳軍不再鋪呈開來進攻,而是專門挑選了易攻難守的南城牆進行了進攻。
這裡的城門並不結實,這還是在周國打進來后修過的。曾經為了方便貨物運輸,南城門被拆卸下來,而且城牆前面的道路也經過整修,這方便了貨物的運輸,也方便了大軍的前進。
伴隨著軍隊的集中進攻,城牆上的軍隊力有不逮,而其他地方因為被吳國林副都統和其他精銳部隊所監視,所以沒有辦法支援。
漸漸旳,有幾支隊伍上了城牆,但在精銳周軍的默契下,很快就被退了下去。
不過,有一支不起眼的隊伍正在攀登。上方不斷有箭矢射來,但是上方亮起一個氣盾一樣的東西,格擋了所有箭矢。
而熱油不時澆下,但都順著氣盾滑落,灑在下方的士卒身上,慘叫連連。
這一隊人爬上了城牆,一個男子用刀砍掉城牆旁邊的士卒的腦袋,隨後,後面的人撐著氣盾,擋下了後續的進攻。
一個男子念誦著晦澀難懂的咒語,頃刻間,前方的城牆地面化為血水,把幾個士卒拉了下去。
那名白衣男子雙掌合併,城牆上颳起了風,一些士卒被吹翻在地。那名女子身型化作藍色煙霧消散,不時出現在士卒身後,一刀封喉。
「將軍,南城牆失守。」
「嗯,我知道了。」
謝將軍下了城樓,來到了司馬長翼身邊道:「將軍,能行嗎?」
「只能試試了。」
南城牆上,這一支全部由高手組成的隊伍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檔,後方的士卒跟近,很快就打開了一個大的缺口,站穩了腳跟。
後面就好說了,士卒們陸續上來,城牆失守。伴隨著轉軸運動,城門打開,大量兵馬湧入,而在城牆上,朱肥坐在城垛子上,看向北方。「你看什麼呢?為什麼不進城?」
那個女人說。「我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這是一種作為女人的直覺吧。」
此時城外的兵馬還在整肅,還沒有做好入城的準備,這是為了防止周軍魚死網破,出城突圍。
突然,城內的房屋裡衝出來很多士卒,他們身披紅甲,拿著刀,與入城的吳國軍隊廝殺在了一起。
「怎麼回事!」一名伍長不知不覺與他的手下走散了,他用刀擋住了一名周軍士卒,然後側身避過一刀,大叫道。
他不知道這群周軍是怎麼出現的,只覺得莫名其妙就殺出來了。他砍掉一顆周人的腦袋,還沒來得及起身,身後一人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他勉力扭頭,看到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腦袋。
「將軍,我們已經打散了這塊的吳軍,接下來怎麼辦?」
「等。」
「等什麼?」
就在這時,這條路的盡頭,隱隱約約有震動傳來。
只見一支騎兵沖了過來,這條路曾經被拓寬過方便自家兵馬,現在方便了敵方騎兵行動。
此時的進城吳軍已經分散開,去搶佔重要設施,大部分都去城牆了,按理說不應該這樣,但這些都是沒經過正式訓練的兵,沒辦法做到言行令止,所以,城破后,直接往自己認為和上官認為重要的地方跑。
結果就是這種請君入甕的把戲,竟然真的成功了,而城門口的軍隊急忙要關門,而從城內往外逃的潰軍想要往外跑,外面的軍隊想要進來,直接就亂套了。
城內街道上,那個中級會員想要伸手阻攔,但是在鐵蹄之下,他的氣盾顯得蒼白無力,雖然他用氣功強行掀飛了幾個騎士,但是,司馬長翼也是一個高手,在那個中級會員架住多個騎士時,他借著戰馬的沖勢,向手中長刀注入力量,一刀下去,像是切豆腐一般,切開了氣盾,再往後就是腦袋。
那個中級會員氣血振動,震蕩開了身邊的騎士,雙手抓住長刀,順著長刀上的力在地上拖動,把地上的石磚震裂。他的手流出血,但是很快就被熾熱的氣血蒸干。
終於,他停下來了,不過在他氣血紊亂之際,四周的鐵騎已經沖刷而來,在面對鋼鐵洪流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在堅持了幾息之後,被一刀洞穿胸膛,隨後屍身更是被踏碎。
「殺!」騎兵近了,前方的吳軍在面對生死時,更加用力地往前擠,然而這也方便了周國人的砍殺。
一具具軀體倒下,卻沒有人去反抗。隨著周軍衝出城門,門外,已經集結起來的一支步卒,舉起了長矛和盾牌,盾牌後方刀斧手就位,之後是拿著弓箭的士卒。
「沖!」
「沖!」
伴隨著鐵蹄的向前推進,這批步卒在前方豎起了兩層長矛,盾牌手握緊了盾牌。長矛撕裂戰馬的肉,背上的騎士隨著戰馬的衝勁,砸飛出去,砸倒了盾牌,而長矛手隨著戰馬的衝擊力,不自主地倒下,有一些被戰馬活活砸死。
伴隨著騎士不畏死地衝擊,這些步卒的陣型被破開,騎兵沖入了軍陣中,向周圍茫然無措的吳軍進行砍殺,開始對步卒後方的軍旗衝擊。
軍旗下方的是朱校尉,還有一名吳軍中負責南城門進攻的參將。
他們看著軍隊完全陷入了混亂,兵敗如山倒,已經回天無力了。
「跑吧!」
「好。」這兩名南城門的最高指揮官撤退了,連帶的是身邊兵馬的大潰敗。
周軍斬下軍旗,戰馬踐踏,追逐著這一支吳軍。
此時,司馬長翼停下來,連帶著這一支隊伍陷入了停滯。
「不要追了,這些人構不成威脅,向東走。」
「東邊?那邊是東方家的腹地,我們就這一萬不到的人,怎麼打!」
「誰說要打了,我們來個暗渡陳倉不好嗎?」
「永親王的意思是?」
「謝將軍,你領五千騎,向東邊打,一路打,一路要鼓雜訊勢,最好給各地州郡治所一副隨時打他的樣子。」
儘管知道這是必死的認為,但謝將軍還是答應了下來,他連自己的義子都送出去了,還有什麼不能捨棄的,當下答應了下來。
很快,這一支騎兵分開,一個轉向東北,一個向東。
後方的追兵數量不多,畢竟還要圍殲慶州的周軍,但是也有八千騎。
這支追兵的將領很為難,現在向後方通報來不及,而分兵會被對方吃掉,怎麼辦?
不過,看了看地圖后,還是決定往東追,畢竟東邊是靖城地區,是東方家的首府。而東北是落山山脈,荒無人煙。
但他還是給後方的林副都統通報了一下行蹤,接著向東追捕。
……
此時的慶州城,守軍嚴陣以待,因為他們不知道南城牆破了,不過,下方已經有人在喊話,他們說南牆被破了,你們也蹦噠不了多久了,投降吧!
不過軍心的躁動都被將領壓了下去,此時的城內的一座小房子里,易知州對小謝將軍道:「投降吧,我們完了。」
謝順這個現在唯一的指揮官面色鐵青,他作為一個會員,第一次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這是他的恥辱。
哪怕是大軍圍城的絕境,但他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應該拼一把。
「易知州,把剩下的糧食全部下鍋!」
「什麼,這不妥吧。」
他知道為什麼司馬長翼要兵行險招,因為城內快斷糧了,當然,這是不吃兩腳羊的前提下,頂多支持三天,到時候就是溫水煮青蛙,不死也得死了。
而現在,是要徹底斷掉後路嗎?
「易知州,你是想現在以一個吳奸的身份被我殺掉,還是想戰死沙場?」
易知州糾結一陣,拍案而起,「我輩男兒,當戰死疆場,我這就去準備!」
易知州離開了,謝順看著地圖,笑了,這是要走落山去偷襲興郡了嗎?可惜我死了之後,不能看看你們把我賣了之後,是不是可以完成你們終身的夙願了。
很快,周軍就被分到了食物,比之前幾天的縮衣節食,今天的食物有油水,而且是足量的,老卒知道了,原來吳軍說的是真的。
新兵也有一種預感,要打硬仗了。
謝順走上城樓,道:「你們也知道了吧,城破了,我們現在無路可走了,只有拼一拼,打開城門,突圍出去,才有逃生的希望。大家不要把這當作斷頭飯,把它看成和袍澤的團圓飯,下一餐就得下去吃了。雖說我應該鼓舞士氣,不過現在這情況,鼓舞不鼓舞也沒用了,還不如敞開心扉。算了,別的也不說了,吃好喝好,準備上路。」
「我們雖然沒認識將軍多久,不過,我們願意為了周國的紅龍旗,這面王旗,效死!」
「為周國效死!」
「為周國效死!」
「為周國效死!」
謝順有些動容,他從未想過,有這麼多人,會為了虛無縹緲的信念,向死而生。
謝順拔下旗,下了城,後方有大量的士卒,整肅好自己的甲胄,跨上刀,緊跟在後。
謝順知道,這些人里,能活下去的,千里挑一,更可能全軍覆沒,逃出去也得面臨過不了興郡防線的絕望。
但他這個一軍主帥,還是得帶著他們衝鋒,而不能投降。那麼,就讓他一馬當先,為後方的士卒多檔一根箭矢也好。
城內已經出現了喊殺聲,而城門也漸漸打開,就在城外的吳軍覺得大勢已定的時候,他們看到城門內,不是牽羊而降的周國將領,而是整裝待發的周國騎兵。
不過,他們也沒有驚慌,他們的軍陣已經列好,除非周軍都不要命一樣進攻,否則,完全可以阻滯住周軍,把他們包了餃子。
不過,他們還是想錯了,在隊伍的最前面,謝順舉著旗幟,對身後大吼:「為國立功的時間到了,陷陣!」
「陷陣!」
「陷陣!」
謝順一馬當先,把旗杆當作矛,雙腿夾緊戰馬,向前衝去。後方的騎士也是如此,他們把自己當作一把矛的矛尖,穿鑿向前方的軍陣。
一根箭矢從甲胄縫隙間射中了自己的左臂,但他繼續前進,一路上流矢橫飛,不斷有戰馬倒下,連帶著騎士被踐踏為肉泥。矛尖洞穿馬腹,戰馬跪倒,壓翻幾個長矛手。
謝順拔出馬刀,翻身而起,一刀砍死身邊的吳軍士卒。隨後,幾把刀架住了他,他怒吼一聲,雙臂肌肉脹起,硬生生頂著被長刀刺穿的危險,頂著幾個吳軍士卒向後退。
不過,他還是力竭了,被一名吳軍士卒砍下了頭。
他在頭掉落之前,看向身後,一名名士卒,把戰馬和自己當作武器,為身後的袍澤撕開軍陣,給他們突圍的機會。
他笑了,頭顱掉落時,是噙著笑的。
「將軍死了!」
「為將軍報仇!」士卒們更加奮不顧身,吳軍漸漸低擋不住,多處出現了破口。
恰在此時,後方的支援來了,不僅如此,還帶來了騎兵。兩翼的騎兵從軍陣後方而出,向周國軍隊兩側穿鑿而去。
當即兩側的騎兵陷入了肉搏戰,後方的騎兵比起了騎射功夫,無比慘烈。
前方的軍隊已經陷入了阻滯,後方的軍隊已經盡數湧出,可以說,戰場就局限在城牆之下這一塊小小的空地上。易知州站在城牆上,後方的喊殺聲近了,不久就會打上城牆。
易知州還是沒有披上甲胄,他向身邊下令道:「關城門!」
城門緩緩關閉了,這也就說明城外的周軍只能前進,而無後退可能。
不過也不用後退了,橫豎都是個死,倒不如面向前面死,至少有個奮不顧身的美譽。
戰爭結束了,慶州城破,這顆釘子被拔除。
林副都統踩在好沒有清理乾淨的血色土地上,看著四周的斷刃,殘肢斷臂,感慨道:周國都是敢戰之士啊,我吳國如何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