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江戶川亂步只用一句話就戳到了彌生鴉的命脈。
「嘀嗒——」
水滴從水龍頭滑落在水池內。
彌生鴉笑出聲,鮮紅色的眼眸中夾雜著帶刺的冷冽。「這和我邀請你加入沒有任何衝突。」
亂步笑而不語,指尖把玩著那張撲克牌,用同等的力度丟給面前的少年,鋒利的邊緣擦過他鬢邊的頭髮,最後被隔間的門碰撞,輕飄飄的掉落在地上。
亂步鬆了下領口,雙手插在兜里,微抿薄唇,「不好意思,暫時沒有興趣。」
「既然你們組織有這麼多的人才,想來也不缺我一人。」
幾句話的交鋒就讓彌生鴉處於弱勢。
原本他只是抱著好奇,來觀察對方是否值得邀請加入組織。現在卻如同受了迷惑般不由自主的想要控制他。
因為感興趣,所以將他當做未能馴服的獵物想要征服。
這種荒誕而又劇烈的情緒,從彌生鴉心底迸發而出。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陰冷,具有欺騙性的模樣,「不想問加入有什麼好處嗎?」
「金錢?名利?還是在里世界支配那些毫無底線貪婪者的權利?可是我對這些都沒有興趣。」亂步嗤之以鼻,「之所以接下你的懸賞,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人這種具有複雜情感的生物,即使刻意去偽裝隱藏些什麼秘密,也會在出乎意料時透露出真實的情緒。
而江戶川亂步的才能,便是捕捉這些細小、普通人難以發現的情緒。
只是臉上肌肉微弱的變化,亂步便瞬間明白了,彌生鴉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對方誤以為他選擇這枚玉珠作為報酬,是有加入他們組織的想法?
亂步淡淡道,「這枚玉珠,也是覺得好看,並沒有想加入你們的意思。」
他對金錢沒有概念,在他眼中喜歡遠比價值要更重要。
彌生鴉還想在爭取一下,門外傳來腳步聲,他快速躲進了其中一個隔間。松田陣平推開門,就發現江戶川亂步站在洗手池前,「怎麼這麼慢?」
亂步用餘光瞥了一眼隔間內的人,甩了甩濕噠噠的手,「知道啦,萩原君去哪裡了?」
「他先去停車場了。」松田陣平一邊走一邊拉扯著低頭把玩手機的江戶川亂步,免得他一頭撞在前方的石柱和行人身上,「在和誰聊天這麼認真?」
亂步敷衍的應了一聲,「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
見他並不想多說,松田陣平只得作罷。
確實是一個「朋友」發來的信息。
除了最末尾的署名透露出他們組織的名字,其他再沒過多的信息。
委託完成。
「zoo」
江戶川亂步最討厭這種委託人。
道路兩側的楓葉在秋風下不知何時染上了紅色,迎接著秋天的正式到來。萩原研二瞅了眼後視鏡,「小亂步很緊張嗎?」
「為什麼這麼說?」
「平時難得見你安靜下來。」
松田陣平回頭看了他一眼,「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之前看到了那些現場照片,有點血腥。我怕你接受不了。」
「不,我在想的不是這件事。」他幽幽的說。
「害怕了?」
「不是我,是你們沒有時間。」江戶川亂步的回答模稜兩可,松田陣平剛想說既然不想看那就不看了,話還沒從嘴裡蹦出來,他們兩個人的手機同時響了。
萩原研二將車停靠在一邊,兩人對視一眼,接通了電話。「喂,這裡是萩原。」
「萩原你和松田在一起嗎!!趕快回來,警視廳接到歹徒發來的傳真,在新幹線上安裝了炸彈,我們的人手不夠!需要你們快速歸隊!喂?你有在聽嗎?」
萩原研二滿眼震驚的望向後座,一旁的松田陣平率先給出回答,「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亂步嘴裡含著糖塊,「把我放在前面那家咖啡廳好了,那家小蛋糕還不錯。」
「你怎麼知道我們會被喊過去?」松田陣平沒忍住還是問了出口。
「不知道啊。」
「哈?」
「主線劇情推動過程中總會遇到各種支線的干擾,一順到底快速通關,豈不是很無聊?」
「……」
「噗嗤。」萩原研二笑出聲,「小亂步說的非常有道理!探究真相的路上總會遇到各種麻煩!」
他口中說的波洛咖啡廳剛好在他們返回爆破組的路上,亂步站在店門口,對他們揮了揮手,「記得等下要來接我哦。」
「乖乖呆著別瞎跑!」
目送車輛漸行漸遠,他才舉起虛掩著的手機。
只是十幾分鐘沒看,手機上多了許多未接來電。亂步按下接聽鍵,走到一旁的狹小巷口。
一枚紐扣型變聲器被他捏在手心。「喂?怎麼樣,我給出的情報不會有錯誤。」
同樣是經過處理的奇怪聲音從手機中傳出,「確實,我們驗證過了。任務報酬已經打到了你的卡上,注意查收。」
「真的嗎?」亂步音調上揚,開玩笑的語氣問,「說起來你們組織不是只對寶石感興趣嗎?突然改變策略,是和其他組織進行合作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不該問的事情別問,這是沒有明文的規定,你想要打破規定嗎?你能承受來自多方勢力的追殺嗎?」
赤.裸裸的威脅。
亂步等面前結伴而行的女生們進入咖啡廳,才張口,「賊喊捉賊是你們的強項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
「只是一個情報販子,派殺手解決掉就可以將所有的事情栽贓到他的身上了。你是這麼想的吧?不,你也確實這麼做了。」亂步語氣平淡的說著,翠色的眼眸在陰暗的巷裡散發出幽深的光芒,他彎下腰用帶著手套的手捏起手.槍,在手裡不住的把玩著。
而在手.槍掉落的旁邊,一名穿著黑色衣服的殺手早已失去了意識。
「很可惜,你們的計劃暴露了。」
「你覺得我會完全沒有準備就與你們這種犯罪組織接觸嗎?真是太天真了。」江戶川亂步輕笑。「你們與誰合作與我無關,但是算計到我頭上,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吶,斯奈克是吧?你覺得,我手上有多少關於你們的證據。」亂步似有如無的說出了一串數字,嚇得電話那頭的男人,手中的杯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響傳來,他繼續說。「米花中央大廈的咖啡好喝嗎?」
「咳咳——咳,你這傢伙是怎麼知道我在哪裡的!你在哪!可惡!」尖銳變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亂步蹙眉,「真可惜,合作失敗。」
「該死的笑面貓!別以為我們找不到你的真實身份!」
「我們組織一定會殺了你!」
沒聽完電話內的無能狂吠,亂步直接切斷了電話。
「這下不用賺錢從黑市裡買武器了。」他把殺手的槍支裝進自己的口袋裡,眉眼間洋溢著喜悅,離開巷子時甚至哼起了不成調的曲子。
「叮鈴——」
「歡迎光臨!請問是一個人嗎?」
亂步找了個角落坐下,點了杯橙汁,一邊吸溜著一邊關注著警視廳對這次新幹線炸彈案的實時報道。
在歹徒向警視廳發起挑戰後,又有幾張無法查到定位的傳真文件傳了過去。警方並沒有將這些文件向公眾與媒體公布,只是在接受採訪時嚴肅的講述著這次犯人造成的惡劣影響
。
亂步坐在卡座上單手撐著下巴,一口接一口的消滅草莓蛋糕。
米花町的地下勢力劃分非常明確。
為首的是以酒名為代號,自詡高尚的「酒廠」。第二大勢力就是以尋找寶石,在全球參與盜竊案,用動物名互稱的zoo。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規模比較小的本地組織,參與的走私、販賣等行動。根據統計,警方對他們的抓捕率高達90%,亂步完全沒有與他們接觸的想法。
遊戲中有明確的勢力目標是合理的,讓亂步感覺不合理的地方——是米花町的面積與犯罪率。
米花町每天都有超過兩人非正常死亡,或是自殺或是謀殺。
「這是什麼攻略遊戲,真的不是推理遊戲嗎?」亂步吐槽道。「真想讓坡君也體驗一下。」
「所以說,福爾摩斯這一點非常了不起!還有——」
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一名穿著居家服的長發女生身後跟著與他年齡相仿的男生。
「下午好!淺山小姐!」
「下午好~蘭小姐和工藤君!」穿著圍裙的淺山端著托盤,笑意盈盈的將剛炸好的丸子放在亂步的面前,「這位客人,要小心燙。」
他們坐在亂步旁邊的那一桌,毛利蘭禮貌的雙手接過菜單,「我要一杯橙汁和一份草莓薄餅,新一你要什麼?」
「和你一樣就可以了!啊對了,淺山小姐,恭喜你!」
「咦?為什麼工藤君要恭喜我?」
工藤新一露出自信的笑容,「昨天你手上還沒有戒指!我有看過,這是今年的最新款,你答應了昨天山本先生的求婚吧?而且淺山小姐今天穿了新的衣服,還噴了香水,下班要去約會嗎?」
「唉?!真的嗎淺山小姐!約會啊——聽起來就好浪漫!」
「是的,下班之後已經約好了要見父母。」淺山莞爾一笑,「你們稍微坐一下。我去準備食物。」
咖啡廳正前方的吧台上懸挂著的電視。裡面正在播出警視廳遭遇惡劣爆炸犯預告的採訪。
還在上初中的工藤新一所有的目光和思緒都被吸引了過去。
「真是的,每次喊你出來都心不在焉!」
「這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嘛。」工藤新一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目暮警官嗎?我是工藤。關於後面傳遞到警視廳的傳真,是暗號?可以發給我看一下嗎?」
「是的,好,謝謝您。」
「怎麼了?」毛利蘭接過食物,「說起來,爸爸剛才急匆匆的出門,也沒說是因為什麼原因。」
工藤新一仔細的查看收到的暗號內容,嘴邊揚起笑容,「這暗號不是很簡單嗎?」
「目暮警官,我是工藤。我已經破解了暗號的內容。將五張內所有的第一行第一個重複音節刪除,再將所有數字對應到雜亂無章的語句內,提取可以得到八個地名。」
「分別是綠台站、下田馬場站、杯戶站……,標誌物品是黑色印有動物圖案的手提袋。」
工藤新一有節奏的將所有放置炸彈的地點,一一表述給了電話那頭的警官。
電話掛斷後,身旁的毛利蘭露出崇拜的表情,「新一你好厲害,居然能夠這麼快就破解暗號。」
工藤新一自信的表示,「因為我以後是要成為名偵探的人。」
原本還在擔心這些警察是否能破解出他隨手出的謎題,沒想到卻被近在咫尺的人破解,亂步的目光不覺得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
少年身上散發出的求知慾與對偵探身份的崇拜,即使在陌生人眼中也無比耀眼。
「工藤君不愧是協助警方破解多起案件的少年偵探。」淺山誇耀道,工藤新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我只是在做能力範圍之內的事
情而已。」
工藤?
江戶川亂步對這個姓氏有印象,在他家之前珍藏的書中有幾本關於工藤優作撰寫的推理小說。情節以及案件的起承轉合都相當精彩,就連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幾遍。
不知道這名少年和那位小說家有什麼關係。
亂步眼底帶著笑意,一副愜意而又輕鬆的姿態,將盤子里最後一塊點心塞進嘴裡。
這個遊戲,並沒有想象中的無聊。
就在他們默默的吃著食物時,波洛咖啡廳隔間內突然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伴隨著尖叫聲,一名穿著淡粉色裙子的女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她的眼中滿是血絲,雙手掐著脖子,嘴唇發紫,一動也不動的望向入口處。
「啊!!!!」
江戶川亂步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屍體略顯迷茫,這真的不是推理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