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萬歲與遺忘

突然有人進屋，著實是讓星感到意外。來者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婆婆，黃褐色的皮膚笑起來卻是那麼的慈祥。她叫劉慈憫，是村裡的人，但她現在卻是孤獨一人。她手裡揣著一枚金幣，那正是能夠讓萬歲一族實現她願望的契機。接著，星又給小丸子上了一堂課，她說：「現在的金幣都變得很隨意，隨機落到這個世界的角落，哪怕那是個壞人。它都給，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小丸子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呀，現在的人們大多對神以及大自然已經產生了懷疑甚至不尊敬的態度了，我們是靠著人們的思念才能夠有能力實現人們的願望，人們的思念越強，我們的能力也就越強。但是現在，金幣的出現越來越混亂了，只要那個想實現願望的人願意，我們就必須要幫助他，不管他是怎麼樣的人。」

這時，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傳來，星望眼一看，原來是劉慈憫在咳嗽。聽說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她的步子也看起來笨拙。星能看出來，她的時日也不多了。

星走過去，面對劉慈憫態度還和平常那樣，她不耐煩地說：「沒想到這最後一個人居然是你！算了，我也認了。趕緊說吧，什麼願望都能實現噢。」星雙目閉上，她在等待著。

「等等，你怎麼每次看見我說話都那麼沖呀。」

「你不也是！昨天打牌還作弊咧。」

沒過多久，她們兩個就開始互相吵起來，甚至還動起手來。但是小丸子和於海沒有去動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倆人在這村裡關係是最好的。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可能就是臭味相投了，雙方都是被人嫌棄的重點對象。星的話就不必多說，而劉慈憫早年就被賣去做妓女，隨後掃黃被抓，做了幾年牢，被放出來后親戚基本就不會去理她了，就連村裡的人也不願和她多說話，因為他們都嫌她臟。年輕時候的她靠收廢品維持生活，但因為長得有幾分姿色，就被村裡的惡霸調戲，如果不是星出手相助，恐怕她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倆人的關係才變得那麼好，但基本每天都會為瑣碎的事情吵架。

現在，她們也是如此，吵架的聲量像小孩一般大。

過了一會兒后，她們就不吵了。反而劉慈憫掉了眼淚，樣子好像吵架吵輸了一樣。

「都多大了還哭鼻子。」星在喘氣的同時還不忘嘲諷她。

「鬼知道你這婊子是萬歲呀，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劉慈憫看著手中的金幣，連聲感嘆道，「沒想到你背負了那麼沉重的命運，和我比起來，我又算得了什麼。」

「唉，這就是命啊。別的不說了，趕緊說出你的願望吧。」

就在劉慈憫遲疑之際，屋外又走來一位老太太，然而她眼神獃滯，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她也和星與劉慈憫一樣，都是被人們嫌棄的對象。她叫李雅，要真正比孤獨的，星比不過她。

「哎喲，我差點把這位給忘記了！」星拍了拍掌驚訝地說。

「這個是……」小丸子和劉慈憫對李雅出現的反應一樣。

「還是讓我來說明吧。」於海說，「小丸子，你可聽好了，你眼前的這位也是和你一樣都是被神眷顧的一族，他們的能力很明了，就是遺忘，所以也被稱位遺忘一族。每當萬歲一族幫助人們實現願望的時候，她們也會出現，目的就是為了讓其忘記這段實現願望的過程以及自己經歷過的一些糟糕的煩惱。但是這股力量使用之後也會反彈到她們身上，她們的記憶會變得凌亂，甚至模糊。嚴重的話表現得就像是老年痴呆症一樣。」

「所以，李雅奶奶也和外婆一樣咯。」

「是的，這傢伙只有在使用能力的時候腦子才是最清晰的。而且也是這傢伙害的你爸失憶的。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人家。」星說著就一把手搶過劉慈憫手中的金幣。隨後放在李雅面前，李雅眼睛死盯著那枚金幣，緊接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李雅的眼神慢慢地變化，變得炯炯有神，彷彿換了個人一樣，頓時清晰了很多。

「哎喲，我咋就在萬星的家咧。真是晦氣。」

這話星聽完都想用拐杖打她，不過還是忍住了。

「我都不想和你計較你把我女婿的記憶搞沒的事呢，你反倒還嫌我晦氣呢。」

「你女婿？誰呀？時間過得太久了，我還真給忘了。」

「冷石。」星冷淡應了一句。

李雅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最後拍了拍大腿說：「噢！我想起來了！冷石那小子啊，他不是和於海一樣都拒絕過我的能力了嘛。怎麼？失憶了？咦？不應該啊——哦哦！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在給別人使用能力的時候他在附近，可能就是不小心波及到了吧。唉，怪我怪我。」

「你不應該和我道歉，要道歉也得和她的女兒道歉。」星對著小丸子努了努嘴。李雅順著星的目光看向了小丸子。小丸子感覺到了李雅的視線，下意識地躲在於海身後。

「小姑娘，對不住了啊。」李雅笑著說，樣子卻權當沒這回事一樣。因為她知道，一旦能力被釋放出來，記憶就再也回不來的。遺忘一族相比萬歲一族唯一的區別就是她們的能力會影響到周圍的人。雖然她們的能力是讓持有實現願望的金幣的人的煩惱統統抹掉，但是也許是受到惡魔詛咒的影響，她們的能力會涉及到周圍人，所以在釋放力量的時候李雅都會在四周確認無其他人時才做。

但往往都有意外。

時間似乎耽擱了很久，星才回過神來，她們要實現劉慈憫一個願望和讓她忘掉煩惱。

「說吧，死老太婆。你的願望是什麼。」星沒好氣地說。

劉慈憫愣了一會兒，看了看星和李雅。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我實在沒有願望想實現的。老實說，我總覺得今天是個非常特殊的日子，你們知道的，我的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我總能感覺到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悄咪咪地去世之後，等到屍體發臭了才有人發現。說來也巧，這個硬幣它引導了我。有個聲音，它指引著我，它讓我來到這，我是越走越精神。當我回過神來時我就看到了你們。」

「看到我這個醜八怪和這個缺心眼覺得如何？」

「姓萬的，你的嘴能不能對我們倆不要這麼碎！」

「老實話，我很驚訝。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麼神奇的一族，而且還是我身邊的……」劉慈憫說到這卻有些說不出口，因為就連她自己也沒想過自己會說這個詞。而且星看穿了這一點，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劉慈憫。劉慈憫鼓著臉，那個詞不管怎樣她就是說不出口，最後，她長舒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個詞：

「我沒想到我的——朋友！竟——然背負著這種艱難的命運，和我比起來，從小被人拐賣當妓女，現在落到沒人要的地步，也只有萬星才肯敞開心扉地和我聊。李雅，雖然我和你交流的不是很深，但我可以當你的朋友嗎？」

李雅含著淚水點了點頭。

劉慈憫感到欣慰，於是她拉著自己的兩個好姐妹一同坐在床上。她揣著手中的金幣，會心一笑。願望自然不必從口而出，她們心裡都清楚，她們仨互相看著對方，相視而笑。而於海和小丸子在一旁看著，於海強忍著淚水，只有小丸子還處於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樣子。

星她們靠在一起，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此時她們臉上的笑容是無比幸福的。而劉慈憫手中的金幣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直到它消失殆盡，而她們也早已安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