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上帝們的人生模擬器（5）

所有上帝都捏好了小人，被注入了靈魂的小人終身一躍，跳向中間的大洞。它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大，眼神越來越靈動，紐扣狀的眼睛發著光，年齡卻又變得越來越小。

最終，它們徹底沒入那顆蔚藍的星球中，在城市中墜落，繼而降生。

監督者聲音洪亮：「下面將由抽籤來決定主角們的降生順序——」

南星從簽桶中抽出一根簽，上面寫著「5」。

他看向旁邊的貓咪，貓咪沒有避開他的探看，反而主動亮出了手中的簽，上面寫著「3」。

監督者振臂而揮，慷慨陳詞：「那麼，遊戲正式開始——」

「《上帝們的人生模擬器》——Herewego！」

「你們所創作的主角們會在同個舞台上亮相，會彼此碰撞、交流、發生互動！讓我們期待主角們更精彩的表演吧！」

迷霧中爆發齣劇烈的歡呼和尖叫聲，天堂內的柱子都在震動著。所有上帝的背後浮現出一張光屏，屏幕上實時顯示著兩根長條，分別代表討論熱度和收視率，現在所有的條都是空心的。

同時中心也升起一座石台，石台上是一個圓形的球體。從球體的四面八方倒映出了清晰的景象，這球體極為奇妙，從不同角度都能看見一模一樣的內容——

監督者說明著：「這張屏幕將隨機播放不同主角的人生，你們戲劇的討論度越高，越有可能出現在大屏幕上。」

當然，現在這上面也只能播放杜鵑所導演的作品。

抽中了1號的是杜鵑。她的主角第一個降生，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誕生的主角。

南星記得對方捏的是個金色長發的小人。而光球上的鏡頭也逐漸拉近，最後定格在屏幕上的是一個有著金色眉毛的嬰兒。

嬰兒張開嘴，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這是新生的哭喊。

「親愛的，我們的女兒真漂亮，」放大的鏡頭裡，一位美貌的女性憐愛地抱著嬰兒，「我們給她取名為維納斯吧，希望她能像女神那般美麗。」

「好。」

旁邊的男子朗笑著，「也希望我們的女兒能一生順心。我不求她大富大貴，只希望她能開心快樂。」

——維納斯誕生了。

維納斯在父母的愛中誕生。她並未辜負母親的期待，年幼時就擁有了驚人的美貌。她燦爛的金髮就像是浸淫過陽光，碧藍的雙眸倒映著大海的蔚藍。

雖然家境普通，但維納斯依然成為了學校里最顯眼的一枝玫瑰。

隨著年齡的增長，維納斯的相貌越發出挑，是近乎多情般的穠麗。在小學結束后，曾經愛慕她、向她表白過的男生們紛紛升入了主城，享受更好的教育資源。而她卻依然只能停留在外城，因為她只是三等公民，她沒有權利進入更核心的地方。

「你就算有著這樣的美貌又能如何？」

嫉恨她美貌的女生大聲嘲笑著，「你只是個四等公民，你一輩子都爬不上去。」她輕蔑地把錢甩到了維納斯的臉上，「我告訴你，我爸爸和一位貴族夫人結婚了，我馬上就能擺脫這裡，去到主城了。」

她高高在上而又憐憫地說著：

「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贏過我！」

維納斯回到家裡，問父母：「為什麼我不能去主城？」

父母愣了下，隨即困惑地答道：「因為我們只是四等公民，我們註定一輩子都不能去主城。」他寵愛地抱起維納斯，「如果你想去主城玩的話，爸爸多攢點錢，以後有機會帶你去逛幾個小時……」

「不。」

維納斯咬著紅唇，眸里燃起火焰，「我不要待在外城。這裡骯髒、破舊而又貧窮，我受不了這些了。我要爬上去。」

「有一日，我一定要定居在主城。」

她大聲說著，「我要站在最高處，讓今天嘲笑我的人只能俯視我！」

年幼的維納斯，第一次升起了躍升階級的想法。

……

天堂里，杜鵑滿意地彎起了紅唇，塗著紅色豆蔻的指甲鮮亮無比。

貓咪若有所思：「你看出來了嗎？」

「我看出來了。」南星看了眼杜鵑，「她想走這種路線啊，確實也是不錯的想法。」

而正如他們所料，維納斯接下來開始不斷的和人交往。

與其說是戀愛，不如說是她通過和高階級人士的往來獲取利益。鏡頭飛速地掠過、快進了這部分內容。維納斯充分利用了自己與生俱來的美貌，她擁有了高檔的化妝品，每天出門都坐著豪車。她的父母失望的和她大吵了一架，而維納斯只是冷冷一笑，甩下一疊錢，轉身就走。

她已經不需要住在家裡，有追求者送了她一套房子。

有一天，維納斯聽到了同學們的談論。

「你們聽說沒有，據說首富要來外城發表講話誒。」

「什麼，為什麼首富會來外城？」

「好像是聽說他從市長那裡買下了整個外城，外城的一切包括我們都屬於他了……」

……

維納斯聽著這些談話，眼睛緩緩開始發亮。

她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而這世界上有誰，會比首富還更有錢呢？

影片播放到此處，維納斯的屏幕暗下了。監督者含笑說：「以上內容已經作為杜鵑上帝所導演的《玫瑰人生》的第一集所播放，讓我們來看看觀眾們的實時反應吧。」

杜鵑背後的兩根都緩緩浮動起來，收視率在7%到8%左右浮動著。

監督者興味盎然地說著：「1號上帝所導演的戲很受歡迎呢，第一集就有如此高的收視率，走勢很好。而觀眾們對此的討論熱情也很高，讓我節選一些觀眾們的評論。」

「來自Z783星系的匿名者說，她就喜歡這種戲碼，快快快，來一點更多的愛情戲吧。來自魔域位面的『天天挨打』說，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後面的內容了，不知道維納斯能不能成功爬上去呢。」

「——看來是兩位喜歡浪漫的觀眾呢。」

監督者含笑說。

不過維納斯的故事已經暫時不在大屏幕上播放了，新出現的是一個看上去凶戾、狠辣，如野獸般的刺頭男孩。

「這是2號上帝——小刀的主角。」

小刀的主角叫做傲天。

和維納斯相比，傲天更為不幸。維納斯好歹是出生在四等公民的家庭里，而傲天卻出生就在貧民窟里。

他的母親是一名妓/女，父親是個爛酒鬼。家裡全靠母親受皮肉之苦換取零星的食物，以此來贍養這個家庭。而他的父親在酒醉之後，還喜歡毆打他和他的母親。

在傲天記憶里，母親終日以淚洗面。而有一天，就連母親也受不了他的父親，從家裡逃走了。

有一次被父親虐待時，傲天再也受不了，和父親對打起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他丟下這句話，冒著大雨跑了出去。貧民窟內飄散著腐爛的惡臭、污水順著牆壁流淌而下，宛如一條黑色的瀝青。這裡是整座城市丟棄垃圾的地方，所有東西都是垃圾，包括生活在這裡的人也是垃圾。

傲天茫然地走在街上，這時候他看見了一張海報——

海報上寫著：

【狩獵遊戲即將開始~參與這場遊戲，你就有可能獲得提升公民等級的機會！還有更多現金獎勵等著你！用生命、用鮮血、不畏生死、來換取自己的尊嚴和自由吧。

ps.本次報名不限制公民等級，五等公民也可報名。】

他停下腳步，接著咬牙猛地上前揭下了這張海報。

……

屏幕外。

南星抽了抽嘴角，「這名字……還有這台詞……」

實在槽點太多。

貓咪倒是面不改色，探究地開口：「看來小刀是想走『吊絲逆襲』的路線。」

「很明顯吧，」南星挑眉，「從他選的標籤我就看出來了。」

而顯然觀眾也很喜歡這樣的戲碼。

「吊絲逆襲」永不過時，小刀背後的兩根條也是節節攀升。他得意地對著場內的人笑著，咧開一口閃亮白牙。

接著降生的是貓咪的主角。

他的主角「阿九」出生富貴，一路苦讀，到高等學府時都是順風順水。至少到這裡為止，南星還看不出有什麼亮眼的地方。

而第一集結束，觀眾們也反響平平。

南星忍不住看了旁邊的貓咪一眼，貓咪對他笑了下，「別擔心。」他聲音低低的，帶著莫名的惑人和安撫意味，「好戲還在後面。」

4號上帝耳朵的主角「日奈穗」是一名出生小康家庭的女性。

但她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先天性別倒錯，以為自己是一名男性。

旁觀的南星：「跨性別主義者嗎……」

而日奈穗在少年時，愛上了另一名男性。但是她以為自己是男性，為自己愛上同性而黯然神傷，愁眉不展。

她無法接受自己是同性戀，展開了激烈的心理糾葛。

南星：「……關係有點亂，我理不清了。」

貓咪若有所思：「跨性別主義加lgbt嗎……好政治正確啊。」

南星點頭贊同，「確實。」

對於耳朵的劇情，觀眾們的評論激情顯然很高，展開了一番熱議，攀升到了目前最高的討論熱度。不過耳朵的收視率並不如杜鵑和小刀。

而接下來，誕生的就是南星的主角了——

在南星面前升起了一面鏡子，鏡中倒映著他的臉。而鏡中光芒亮起，緩緩浮現出新的人生：

【你的主角『盡時知』降生了。】

無端的，看到這句話，南星心臟跳了跳。

0歲。

盡時知誕生了。

他攜帶著所有光環誕生，因為他出生就註定成為這座城市的主宰。他是一等公民，同時也是首富的長子。

在盡時知誕生前，首富為了慶祝自己兒子的降臨，買下了整座外城，送給盡時知當做禮物。

盡時知出生時沒有哭。

小小的嬰兒閉著眼，安安靜靜的，一聲不響。當伺候他的一百多位僕人慌張地去找首富時，盡時知才睜開了眼。

他第一眼看到了這個世界。

盡時知沒有哭，嬰兒的臉上第一個露出的表情是笑容。

它在笑著。

嬰兒的小臉看起來皺巴巴的，沒有半點美感。但是南星看到這個笑容，卻莫名有了種複雜的感覺。

這就是他的主角嗎……

是他創造出的人生。

1歲。

盡時知已經學會了走路和識字。他很聰明，學得很快。但他卻始終沒有開口說過任何話。首富心急地發出懸賞，只要能讓盡時知開口的人，將獲得一千萬的獎金。

無數人蜂擁而來，卻始終無法讓盡時知開口。

年幼的孩子總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來人，他很漂亮，就像是玉雪堆砌出的瓷娃娃，甚至蒼白到顯得易碎。但那雙剔透的、漂亮的紅瞳卻是沉靜的，無波無瀾，帶著強烈的遊離感，彷彿只是冷眼旁觀著這個世界。

首富不喜歡盡時知的紅色眼睛，他認為這是來自惡魔的符號。

而兒子的性格更讓他心生不喜。他很少再來看盡時知，就像遺忘了這個兒子般。

盡時知的母親很慌張。

在夜晚無盡斑斕夜色的照臨下，她抱著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唯一的寶物，喃喃著：「孩子，你要記住一點……」

她指著玻璃外的一切，那裡有著照耀的霓虹燈、有著不計其數的閃亮廣告牌，在夜色中宏偉的現代城市，一切都是光鮮亮麗的。

「這一切都是屬於你的。」

母親對著她的兒子灌輸道，「你要抓住這一切，你要控制這一切。」

「不能讓任何人搶走……」

盡時知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母親懷裡，歪過腦袋，用鮮亮的紅眸盯著自己的母親。

母親俯瞰著這座不夜之城，神色上帶著可怕的魔怔和狂熱。

「你要記住，在這座城市，你會是支配所有人的神……」

懷中的孩童第一次張開了嘴。

「神？」

他重複著這個詞，孩子的聲音軟糯而又稚嫩，卻咬字清晰。

「對，神！」

母親還顧不得為兒子說話而感到狂喜，就先痴痴地笑起來，「你是首富的兒子！在這座城市裡，你就是神！」

盡時知仍然安安靜靜地坐著。

他沒有告訴母親，對方抓得太緊了，把他的胳膊抓得發疼。

他從來都不說。

他只是看著，默默注視著。

2歲。

盡時知看的書越來越多。

而他發現，他的母親也越來越焦慮。

母親總是焦慮地在房間里踱步，咬著手指，「怎麼還沒回來，到底是怎麼了……」

他知道母親在為什麼而擔憂。

他的父親之前去外城演講，卻整整三個月都沒有回來。

盡時知走過去，默默握住自己母親的手，「夫人……」

他不被允許叫母親「媽媽」，因為這是失禮的行為。他仰起頭看自己的母親，笨拙地安撫著：「別擔心。」

他重複著：「別擔心，我還在。」

母親停下了腳步。她冷冷盯著自己的孩子，半晌卻說：「都是因為你。」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兒子露出了厭棄的表情。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得不到父親的喜歡，所以他才會不回來！」

盡時知站在原地。

「是我的錯嗎？」

他問。

母親的臉總是用各種昂貴、高檔的護膚品所打理，上面沒有一絲細紋，顯得光鮮亮麗。而此刻那張臉扭曲著，卻也顯出了用金錢打造出的美麗。

「都是因為你，」她好像說服著自己般，重複著，「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喜歡的話，他就會每天回來了……」

盡時知看著母親。

他並不難過，他理解自己的母親。

「我知道了。」

他輕聲細語說著，「如果夫人你這麼說的話——我知道了，是我的錯。」

3歲。

盡時知的父親終於回來了。

而這次，對方帶回來了一個女人。

那是個美麗到顯得魔性的金髮麗人，和已近老去的首富夫人不同，她青春靚麗，透露出鮮艷的、年輕的美。

她微笑著對盡時知說：「你就是先生的兒子對吧？」

「真是可愛。」

金髮女人彎下腰，「我叫維納斯，你也可以叫我姐姐。」

在首富所看不到的地方，她對首富夫人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盡時知看見自己母親的臉變得扭曲、猙獰、再也沒那麼美麗了。

4歲。

盡時知的母親死了。

盡時知沒有目睹母親的死，他看見那個名為維納斯的女人對著首富哭訴著，不停說著抱歉，是她沒注意照看夫人。

首富心疼地把維納斯攔在懷裡，哄道：「沒事，那個女人死就死了，我的小寶貝，你不要難過。你哭起來，我的心都化掉了……」

維納斯把臉埋在首富的懷裡，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點得意。但當抬起頭來時，她對上了一雙眼睛。

一雙紅色的、如寶石般漂亮的眼睛。

明明只是被注視著，維納斯卻莫名感到了不安。她咬著牙，鮮艷的紅色指甲深深扎入掌心中。

她討厭這個孩子。

從第一眼看到對方開始，她就討厭他。

5歲。

盡時知被綁架了。

綁匪堪稱不可思議般地把盡時知從豪宅中擄走，並向首富索要60%的資產。

「這也太獅子大張口了，」首富冷笑著掛斷電話，「我要告訴你們，這不可能！我不會對你們這種下賤的五等賤民妥協。」

綁匪氣急敗壞地放下電話，對年幼的孩子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你的父親已經不要你了，沒有人會來救你了。」

他拿起棒子，泄憤般地狠狠打在孩子的臉上。

「嗚……」

幼小的孩子發出稚弱的一聲嗚咽，他的雙手被捆綁在丟在漆黑的倉庫角落，頭上正不停往下流著血。

觸目驚心。

……

「哇哦，」彩虹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看來某人的主角要沒命了，」她裝模作樣地感慨著，「沒想到剛開始沒多久就有人要出局了。」

南星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擰起了眉頭。

規則上並沒有說主角死去后，考核就會不及格。但隨便想想也知道，沒有觀眾會喜歡看一部夭折爛尾的連續劇——這就和出局沒什麼區別了。

而且……

他凝視著前方的光屏發獃。

年幼的孩子正在受苦。

他身上全是血，太多血了，幾乎看不清他的五官了。衣服也被染成了紅色。哀鳴徘徊在南星的耳邊，就像是亘古不去的噩夢。

這是他的主角。

是他創造出的人。

南星心口無端一顫，他幾乎不敢再繼續看。但他還是逼著自己硬生生看著這樣的場景，雙手卻無意識地抓緊了。

真的……他的主角……要這樣就死在這裡嗎？

不可能。也不行。

南星喘息起來，在混亂的思緒中，他努力抓過那掠過的一絲靈光。如看向救命稻草般，他望向監督者：「是不是還有附加規則沒有說明？」

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急切。

監督者饒有興緻地看了一會兒戲，才笑眯眯地開口：「當然，下面我插播一條附加規則的說明。」

「獎勵牌的其中一種用途，那就是——」

於無聲中炸出驚雷。

南星耳邊轟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