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府記.即使是政敵的學生也

第6章 府記.即使是政敵的學生也

天亮,院子里的樹嘩啦啦的被風吹動了一夜,沈老爺起床穿戴,昨晚為沈春嫻搬空了半個庫房財務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現在他酒醒,雖然已經有些後悔,但更多的還是發愁,就彷彿一座大山壓在頭頂。

今日不用上早朝,沈老爺卻還需要去禮部和同僚處理一些事,他的精神有些萎靡,等趕到禮部,一部分的同僚們正激烈的議論著祭天的具體事宜。

端著一杯茶,正慢悠悠的喝著,沈老爺忽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精神稍稍提起來傾聽。

「趙次輔的派系是想將我們擠的站不下腳嗎?去年提攜了幾個,今年又施恩那些學子了,還指使著寫歪詩抹黑我們,可笑可笑。」

「其中這個徐晏溫,倒是個人才,重情義,也明善惡,可惜就是站錯了隊。」

沈老爺咽下一口茶,好奇的接話道:「李兄,這話怎麼講?」

沈老爺一通打聽,才知道這個同僚和徐晏溫是同鄉,以及徐晏溫的品行在山東是比較好的。三年前徐晏溫的兄長忽然病逝,留下一個病歪歪的嫂子,徐晏溫便一同供養嫂子。

後來徐晏溫有了功名要進京城,嫂子怯懦不願意離開家鄉,徐晏溫的母親又做主給她找了個合適的人家,再度嫁了出去。

婆婆主動給寡媳再找人家,也是世間罕見了。

「雖說供養亡兄的家室也是常理,但她並無所出,遣回娘家也無人指責,可見徐家家風仁義。」同僚的一句話給這番八卦畫上了句號。

沈老爺直接將這番話聽進了心裡,這樣說的話,徐晏溫家裡就只有一個寡母了,家裡關係清白又簡單。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沈老爺和趙次輔屬於政敵。

不過人才可遇不可求,即使是政敵的學生……也能把女兒嫁給他。

結束了上午的事,他匆匆邁步往外,找到隨身的小廝,「你去打聽打聽,徐晏溫是否真有傳言的那麼好。」

……

幾天後,沈家三公子,也就是錢夫人的嫡子邀請了一群友人來家裡聚會。

這些人都是他的同齡人,年輕氣盛,經過幾代的洗禮后,五官也不會差到哪去,打扮了后個個清新俊逸。沈三哥特意重點邀請了他不怎麼熟的徐晏溫,這是他爹囑咐他的。

將一群認識的、以及不太熟的友人談天說地拖到正午,沈三哥便盛情大家留下吃飯,等到桌前,無法推拒的又喝了幾輪酒,不多久過去,大家都醉醺醺的了。沈三哥放眼望去,只有徐晏溫靜靜的坐著,見不到一點醉意。

這是因為他就沒怎麼喝,杯子里只有淺淺的一層,更離譜的是,徐晏溫甚至連筷子也沒動過。

一點面子也不給!沈三哥在心裡大罵,要不是爹特意囑咐過,他此刻恐怕已經翻臉了。沈三哥讓人把他喝醉的友人都安置好,又演出一些醉意,衝過去想要和徐晏溫勾肩搭背,哪知道徐晏溫一躲,讓他差點栽倒在地上。

徐晏溫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幾分抱歉,嘴裡卻說的好聽:「沈兄見諒,我一向不喜與人靠的太近。」

沈三哥恍然大悟,原來是有怪癖,難怪連筷子也不動。他繼續裝作醉酒失去理智,熱情的說道:「亦年,我真後悔沒早點交你這個朋友,你的脾氣真是和我相投,走,今天咱倆得好好聊聊。」

徐晏溫嘴唇一扯:「?」

他以為,應該已經很不被待見了才對。

剛走出門,就聽見沈三哥說:「我有一個妹子——」

徐晏溫心裡咯噔的跳了一下,還沒等意識到緣由,沈三哥後半句話已經脫口而出,「我和你交情甚好,我打算把我妹子嫁給你,你意下如何?」

微風吹在兩個人的臉上,徐晏溫逐漸陰鬱下來的目光,讓自認為臉皮很厚的沈三哥都無法裝醉了,心虛的看向遠方。畢竟

什麼交情甚好,騙鬼呢?

不知不覺,徐晏溫已經被沈三哥給帶到了後院,一棵瘦而小的樹伸展樹枝,柔美的倚靠在牆頭上,樹枝上被人繫上了輕盈的紗幔,枝頭開著寥寥淡黃色的小花。

這些花很小,不驚艷,尋常人不會注意,更不會覺得美,像是沈三哥。

徐晏溫卻被吸引了一會,目光流連的巡視,樹是從牆內探出來的,牆內傳來一股若隱若現的芳香,有少女悅耳的嬉笑聲、清晰的走動聲、小奶貓嬌氣的叫聲。門前是照顧得體的盆栽,也伸出了顫巍巍的,一掐就斷的脆弱花苞。

半掩的門,隔開了兩個完全不同的區域,裡面浸泡在安寧、香甜的氛圍中,籠罩在讓人能安眠的暗昧光束中。

這是沈三哥那位妹妹的住所,徐晏溫清楚點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心底劃過一道古怪。

沈春嫻的院子門口有一張石桌,她有時候會在這裡喝茶吃點心,順便看看景色,在沈三哥和徐晏溫來之前,她剛進去不久,所以桌上還放著溫熱的茶水。

察覺到氣氛沒有剛才那麼嚴峻了,沈三哥走上去率先坐下,沒話找話的說:「我妹妹賢良淑德,給我們準備的茶水解酒。」

說完,沈三哥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沒主動給徐晏溫倒,因為他其實也有點置氣了,他何時做過那麼掉價的事,追著把妹妹嫁給別人。也就是沈春嫻了,要是他親妹妹沈春玉,他是死也不會答應的。

爹不疼娘不愛的五妹沈春嫻,才能激起他一點做兄長的責任心。

徐晏溫也口渴了,在酒桌時人太多,且都是面紅耳赤的邋遢男子,對比下來,他更加能接受沈春嫻門口被遺忘的一壺茶水……雖然依然有一個礙事的沈三哥。

他默默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用的是離自己最近的杯子,喝完后眼神猛地一凝,發現杯口有一個較淺的口脂印記,很淡,也旖旎。

徐晏溫下意識的用手指骨節敲桌面,又一寸寸的蜷起手指,舒了一口氣,這是她用過的,設想必定乾淨,也還可以接受。

沈三哥目睹徐晏溫的詭異行為,心底更加不滿,把沈春嫻嫁給他,怎麼看都不合適。這個該死的徐晏溫除了一張皮囊迷惑人,實則難以相處,還滿身怪癖。

徐晏溫起身,淡定告辭,還無情的說:「沈兄今日喝醉了,今日說的事,還是等沈兄清醒后再談吧。」

沈三哥目瞪口呆,連送也忘記送了,回過神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徐晏溫居然沒立刻拒絕?怎麼回事,他難道也有這個意思,不可能,他可是連沈春嫻的面也沒見到呢。

難道說,徐晏溫並不像是表面上那麼不近人情,實則擔心他惱羞成怒,才沒有立刻拒絕,給他留幾分顏面?

沈三哥思考了一會沒有頭緒,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轉告了自己爹。

沈老爺聞言,也覺得有戲,大力度鼓舞了兒子一頓,「你繼續和徐晏溫交好,我讓人打探了一番,他不僅是個良婿,他的學問也好的很,多多同他來往,於你科舉也大有益處。」

傍晚,沈春嫻收到了一封信,是半雁拿進來的。她已經有了預感,一看果然是曹雨薇給她的。

曹家和沈家離的那麼近,曹雨薇已經好些天不上門了,今天又寫了一封信,代表那天鬧的太難看,她不能上門,且有了絕交的念頭。

沈春嫻臉上本來還有些黯淡,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也立刻變的反感起來。上回沈老爺開庫房的事不知道怎麼被曹雨薇知道了,曹雨薇怒火中燒,寫了好大一段話來質問她。還說沈春嫻把她害慘了,現在家裡人都不相信她的話了。

半雁在一旁說風涼話:「她竟連害臊也不知道怎麼寫的嗎?在咱家鬧了一頓,嫌棄咱們沒錢,現在又聞著味跑回來了。」

這話真夠損的,但

是蹲在地上給盆栽剪枝葉的夏煙沒有任何錶示,顯然也很認同這些話。

沈春嫻翻身起來,氣鼓鼓的給她回信,沈春嫻的話一向直,又在氣頭上,唰唰唰的一段解釋完了,拿起來一看,忽然也覺得自己的字真的普通。

尤其是和曹雨薇的來信對比,沈春嫻舉起來,在燈光下細細的對比,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果真是,做什麼什麼不行。

半雁唐突的出聲:「所以明天練字嗎?」

聞言,夏煙也抬起頭,盆栽也不修剪了,好奇的看著沈春嫻。沈春嫻掙扎了一番,眉心艱難的擰在一起,還是從心的說:「不練,我又練不好。」

兩人習以為常的不吭聲了,沒多久,夏煙出去拿工具,看見門口的茶壺好像被人動過了。她愣了半天,問了看見的人,便直接拎著茶壺走進來,「小姐,聽掃院子的說,三少爺帶了個不認識的男子,用咱們的茶壺喝茶了!」

沈春嫻投過來迷茫詫異的目光。

夏煙:「要打聽打聽到底是誰嗎?」

沈春嫻:「打聽打聽,另外再問問三哥現在在哪。」

夏煙應聲,看了看手上的茶壺,還是留下了茶壺,走到外頭將兩個杯子都扔掉了。沒過多久她就打聽出來,沈三哥正在和沈老爺探討學問,還有今天帶來的那個男子,是沈三哥喝醉了,胡亂帶來的友人。

聽見是沈三哥的朋友,沈春嫻就沒有再在意了。

沈三哥之前常常不在家,這次也是因為明年的會試,被沈老爺勒令留在家,臨時抱佛腿的。

現在是十一月底,會試在明年的二月初,也僅僅只有三個月的時間。至於沈三哥……沈春嫻發自內心的是覺得他考不上的,畢竟他平常也只好吃喝玩樂,懶的程度也只比沈春嫻略次些。

不過沈春嫻的懶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沈三哥卻慣會為自己遮掩,比如頻繁外出,寫信回來告知父母自己很勤奮。

往年考過一次,沒中,深感羞辱,立志要發憤圖強,到書院學了一段時間,就再度恢復到吃喝玩樂的日常中。玩樂了兩年,又到了會試,間接性的再發憤圖強三個月,周而復始。

所以,沈春嫻深深的覺得他是考不上的,大多數人都這樣覺得,只有對他寄予厚望的沈老爺和錢夫人不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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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躺平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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