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世上沒有太多聖人

治安局大樓，歐羅斯站在窗前眺望遠方。

在不知情人眼中，今天的新童實野像是過了節，不斷有煙花似的火光衝天而起。

但歐羅斯知道，那些「火光」都是失控的永生機器人造成的破壞。這批機器人是舉辦WRGP的時候，永生聯盟帶過來的一批面向世人宣傳的成品，是他們用來拉攏參加WRGP的各大勢力的手段。

今夜，機器人們的暴走似乎進一步證明了永生聯盟的居心叵測，製造者宣稱它們的功能僅僅是讓人體會機械飛升的感覺，但直到今天出事，人們才發現機器人安裝了隱藏的戰鬥模塊，對有精靈力量的決鬥者或許構不成威脅，可對普通人堪比死神。

如果游凜在此，肯定會感嘆一句似曾相識，永生機器人的暴動，和動畫中幽靈軍團的暴走何其相似。

事發突然，才過去半小時，治安局忙著四處救火，並沒能找到永生機器人暴動的罪魁禍首，只能推測這次暴動是人為。

況且，現在更重要的是防止永轉機的逆旋，機器人暴動造成了許多人間慘劇，產生的負面情緒極其龐大，這些情緒被負能量結界轉化成了源源不斷導入永轉機的負能量。

不把那該死的結界拆了，救再多人也沒用，等永轉機真正逆旋，整個城市都會在山崩海嘯中毀於一旦，就如十九年前那樣。

「砰！」又是一道爆炸在腳下某棟寫字樓綻放，歐羅斯能感到輕微的震動。他攥緊了拳頭，不由深深嘆息。

凱爾，如果你真的成為了負能量結界的鎮守者之一，如今這種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場面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嗡嗡嗡——」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歐羅斯頓了頓，拿起電話一看，發現上面顯示的是自己母親的名字。

他趕忙接通：「媽，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隱約還能聽到機場的播報聲。這讓歐羅斯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懷特的動作很快，當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十萬美元砸下去，半小時居然就能讓媽媽坐上飛機。

他已經決定和永生聯盟抗爭到底，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年邁的母親。她孤身一人住在歐洲，如果沒有人保護很可能被永生聯盟遷怒，所以他才早早讓懷特安排媽媽離開，飛去有英雄協會駐守的地區。

這世上，歐羅斯只信得過兩個組織：游凜帶領的治安局，和第二代決鬥王牽頭創立的英雄協會，後者離媽媽住的地方更近，他便選擇了那裡。

「歐羅斯，你告訴媽媽到底怎麼回事，懷特跑進來，不管不問就讓我收拾行李和他走，你是惹事了嗎？」

「媽……」歐羅斯深吸一口氣，「一定要聽懷特的安排，到了當地后立刻找英雄協會，請求他們的庇護，我會和協會聯繫說明具體情況……」

他說著，一貫清冷的聲音突然帶上顫抖：「真的對不起，我太任性了，但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人們都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我今天終於意識到自己就是那高個子之一，我必須去做點什麼！」

那邊的母親似乎察覺到了兒子的情緒激動，哪怕滿腹疑問也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聆聽。

「媽，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似是終於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對象，歐羅斯帶著一絲苦惱地開始自言自語：

「我有一個朋友，因為我的原因導致他和奮鬥幾年的夢想失之交臂，後來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再沒有聯繫過。那天他說，我這個上層人永遠不懂體諒底層人的艱難，不懂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問題。

我之前一直認為自己對那位朋友平等相待，從來沒有因為他底層人的身份歧視他，但這幾天我反覆質問自己，發現我其實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包容。我在潛意識中依然看低他，看不慣他為了權勢和力量向上層人卑躬屈膝的模樣，我當年哪怕落魄到去打地下決鬥，也沒有做過這種事。」

是的，這就是歐羅斯反覆叩問內心后得到的答案，哪怕再如何口頭強調他將凱爾視為兄弟，他潛意識裡依然藏著一份對凱爾的輕視。

他看不起凱爾這種權勢的走狗，喜歡太陽隊這樣不忘初心的赤子，所以他將「宇宙收縮」贈予太陽隊，希望他們能走得更遠，也在凱爾輸給太陽隊怨天尤人之際，沒有給他足夠的包容。

但實際上，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多聖人呢？更多的其實是普通人，他們有自己的活法，哪怕這活法在強者眼裡很是卑微。為什麼總要以高於平常人的標準去要求每一個人？

「媽，實話說，我現在心有點亂。那位朋友現在墮入了黑暗，而我就是刺激到他的主要因素，或許我們已經撕破了臉，或許我已經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真把他當平等相處的兄弟，但我依然想試著挽回他。」

彷彿機關槍一般吐出了這段時間淤積在內心的話，歐羅斯長出一口氣，感覺心中舒暢了不少。

沉默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的母親感嘆了一聲：「還真是挺複雜的情況呢，歐羅斯，你已經長大了，你比父親年輕的時候還要優秀和懂事，所以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就好。只不過，在去之前，聽媽媽講個故事吧。」

她頓了頓，醞釀了一番說辭才道：「你知道，媽媽是再婚的，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第一任丈夫離婚嗎？」

「額，因為相處不愉快？」歐羅斯試探著問，他還真沒聽媽媽細說過離婚的事。

「算是吧，那個人對我很關照，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那是一種看私人物品的佔有，他並沒有把我當成獨立的人看待，只是把我當成一個他擁有的東西，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試圖操控我，立下各種女性必須遵守的規矩，不允許我外出的時候和男性過多交流，所以我離開他了，這個人的自私是骨子裡的。」

母親帶著一絲唏噓說完第一任丈夫，接著道：「然後我和你的父親再婚了，其實啊，你父親也在外面花天酒地，找過好幾個女人。」

「我爸？」歐羅斯張了張嘴。

「是的，我以前懶得和你講這種事，不過，男人不都是這種德行嗎？我早就看開了。」

「媽，我也是男人……」歐羅斯略汗顏。

「哈哈！」母親洒然笑了笑，繼續道：「雖說你爸找過別的女人，我也確實對你爸有些微詞，但並沒有發展到離婚的程度，總的來說我們的婚姻是很美滿的。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爸一直謹守了某根底線，但凡涉及到生活、涉及到錢，你爸從不逾越半分，他對我保持尊重，一直承擔了父親的責任撫養你，也不會亂拿家裡的錢去養外面的女人，去找女人基本都是一夜情，在我們家出事後，他一直對我們不離不棄，直到心梗猝死。

就像你之前說的，世上沒有太多聖人，所以不要總以高於普通人的標準去要求別人，你爸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他有不少普通人無法避免的毛病，但他有底線，這叫失小禮而明大義。」

歐羅斯靜靜聽著，似乎有點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母親繼續道：「跟你說這些以前的事，只是為了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在爛泥塘摔了一跤沾了點泥巴的人，和喜歡爛泥塘而主動走進去的人。去挽回你口中那位朋友的時候，記得判斷他到底是哪種人，因為第二種爛透了的人挽回不了，不要為此迷茫。」

「……」

掛斷和母親的通訊，歐羅斯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直到耶格的話在他身後響起。

「歐羅斯，我們的人找到凱爾的蹤跡了，你判斷的沒錯，他確實在守著負能量結界的某個核心節點，應該就是你口中的『鎮守者』了。」

歐羅斯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雖然打扮像小丑、卻承擔了這座城市最艱巨使命的治安局長，鄭重道：

「讓我去吧，不管結果如何，我必須和他做個了斷。」